“老妈,我回来了。”

许艺推开家门,在门口习惯性地叫了一声。

屋子里,一盏灯都没有开。

他打开了客厅的灯,却是被躺在沙发上,眼睛直愣愣盯着他的老妈吓了一跳。

“老妈,你……你怎么睡在这里?”

用“睡”这个字,多少是有些不准确。

老妈现在是醒着的,只是看起来有点木。

她很迟缓地转动着眼珠子,看向了许艺。

“小暖,我刚刚做了个噩梦,梦到你死了。”

许艺嘴角动了动。

欲言又止。

他知道,老妈又想起了妹妹去世的那一幕。

自从妹妹去世之后,她似乎已经忘记,自己当初生的是双胞胎的事情,把关于妹妹的大部分记忆,都转移到了他这个儿子身上。

“医院里好多人啊。”

“居然还有人想要让我捐掉你的眼角膜!”

“我把那些人打出去了。”

“我的小宝贝完完整整地来到世界上,绝对不能被他们拿走哪怕一样东西!”

老妈越说越是亢奋。

看起来,像是病又发作了。

许艺一边安慰着老妈,一边快步走向药箱,把用于治疗的药物一一取出来。

“这是什么?我不要,不要!”

老妈握着这一把花花绿绿的药片,很是抗拒地摆着手。

“是糖,老妈。”许艺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吃吧,不苦的。”

老妈将信将疑地将这一把药片吃了下去。

她苦得直摆头。

“不好吃,是药,是药啊小暖!”

许艺赶紧剥了一颗糖,放到她的嘴里。

“你看,是甜的。”

“是甜的,呼,是甜的……”

老妈幸福地笑着,渐渐安定下来。

她拉着许艺的手,反反复复地说着妹妹小时候的趣事。

许艺皱着眉头,听她的念叨,不敢打断她。

过了好一会儿,老妈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又像是一下子被卸去了所有的精神,疲惫地瘫在了沙发上,再不理任何人。

照顾病人这件事情,对于一个课业繁忙的高中生来说,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但,摊上了一个有点小钱却不负责的老爸,许艺也没有办法。

给老妈盖好了毛毯,关上了客厅的灯,他这才回到卫生间里,开始洗衣服、洗书包。

作为一个忍耐力很好的人,许艺倒也一直没觉得,这样的生活属于难以接受的范畴。

况且,今天还得到了林同学的特别照顾。

靠着自己的劳动,赚到了人生的第一笔巨款,两百元!

许艺觉得洗衣服都格外起劲了。

“这两百块钱,我要怎么花呢?”

这钱不属于老爸每月定时打来的生活费,是他可以自由支配的钱。

这个年龄段的人会喜欢的游戏机、草莓布丁、芋圆奶茶什么的,他也喜欢啊!

“周一,买一个草莓布丁!”

“周二,买一盒带燕麦碎的酸奶!”

“周三,买一杯芋圆奶茶!”

“周四,要一份寿司卷,加很多的美乃滋!”

刺啦——

手底下布料碎裂的声音,把许艺从未来一周的食谱幻想中,拉回了现实。

他因为格外的有干劲,把自己仅有的两件冬季外套的其中一件,洗坏了。

看着这绝对不可能修补好的裂口,许艺差点落泪。

他刚刚的幻想,还没有补全,就彻底碎了。

不花钱买一件新衣服的话,他就没办法去学校了。

“两百块钱,能够吗?”

许艺很担心这个问题。

他知道大城市的物价,绝不是他曾经待得那个乡下可以相提并论的。

乡下那些打折又打包卖的衣服,在这里很难买到。

他这个重度交流废,又很不会讲价!

“要不,网购……”

网购是个好主意。

但是衣服这东西,是每天都要穿的。

等网购送到的时候,他可能已经冻死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了。

其实,许艺的冬装不算少。

老妈总是给他买新衣服,只不过,那些都是女装,是绝对穿不出去的类型。

“要不,找一件能够将就的女装……”

这个念头,被许艺很快打了下去。

粉红色的女装外套,哪一件能穿出门啊!

左思右想,他还是决定,明天去夜市看一看。

“就算是大城市的夜市,也应该有廉价的衣服吧?”

许艺这样想着,却有些心痛。

他对穿着的要求,其实远远不如对甜食的渴望。

这两百块钱,用来买新衣服,真是太浪费了。

许艺越想越觉得伤心,眼眶也红了。

他仿佛看到,草莓布丁,酸奶,奶茶杯什么的,都长出了翅膀,从他眼前渐渐飞远。

“好在,还有林同学送的蛋挞,以及快餐。”

想到这一点,他又好受了一些。

对林同学的感激,又上了一层的高度。

“林同学真是好人,以后,得好好地报答他呀。”

……

许艺将洗好的衣服一件件晾晒在阳台上,他又蹑手蹑脚地回了房间。

老妈睡在客厅里,稍有一点动静,就很有可能把她吵醒。

他可不想被她抓着,再说一遍关于妹妹的那些故事。

关上房间的门,打开林同学送的盒饭。

拿着盒子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东西沉甸甸的。

打开之后,当场震惊。

竟然是满满一盒的寿司卷!

加了满满的美乃滋,完全符合他的喜好!

林同学,真是太大方了吧?

而且,他怎么能正好猜到,自己这段时间疯狂地馋寿司卷呢?

许艺又一次红了眼眶。

这种巧合,给他带来了满满的幸福感。

他拿起一块,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咀嚼着。

不是街边小摊位上卖的那种寿司,而是高级料理店里的寿司卷的味道。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年没有尝过这样的味道。

吃着吃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太幸福了。

太好吃了。

许艺擦了擦眼角。

眼泪却越擦越多。

“怎么会有林同学这么好的人呢?”

他已经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语言,去感谢这位同桌了。

明明理智在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巧合,这些东西,对于富裕的林同学而言根本不值一提,可是……

心里却依然觉得,自己是被特别照顾了。

这种特别的关心,是他从未体验过的。

在解决完这一盒寿司卷之后,他做了个决定。

“明天去夜市买衣服的时候,顺便给林同学买一份像样的礼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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