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露拉掀开被窝，冷得一个哆嗦，又缩进被窝里，等了十几秒，才缓缓起身。

小陈睡在她旁边，小脸白嫩嫩的，像个包子一样，塔露拉忍不住戳了戳。

下床后，看见天边的太阳渐渐升起，光芒照耀黑暗，她快速地奔向洗手间。

屋内静悄悄的，这个时候连大人都没有起来，她却已经在刷牙洗脸读书了。

很好！塔露拉！无法想象你将成为怎样一个了不起的人！

她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吐掉洗漱水，在镜子前整理自己的衣冠和发型。

整理着，她不禁摸起自己赤红的角。

她自己很喜欢这副角啦，小陈也很喜欢，有次睡醒，她看到小陈把自己的角咬着睡觉。

但大人们不喜欢。为什么呢？冥冥之中，她觉得这是因为这副角让她看起来和别人“不一样”。

只有爸爸有和她一样的角。

但大人们也不喜欢爸爸，爸爸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其实塔露拉看得很明白。

要是，能离开这里就好了呢。

去一个不用看大人脸色，带着小陈，还有爸爸妈妈，自由生活着。

…………

她突然反应过来，猛地摇摇头，露出一个还算阳光的小脸。

孤独的不只有她，还有小陈，如果小陈知道她其实没那么开朗，乐观，会怎么想呢？

“塔露拉。”

低沉的男声传来，塔露拉一惊，转身看到一个阴沉沉的，穿着黑色西服的中年男人。

“陈叔叔好。”她打招呼，礼貌而隔开距离。

男人点点头，一双眸子以不知名的意蕴看着她。

“你还是起的那么早，晖洁真该跟你学学。”

“小陈还小。”

“你们都才六岁，不要装大人。”

男人皱了皱眉，似乎是觉得自己不该跟小孩子讲太多，转身离开。

“去换身衣服，叫醒小陈和你母亲，然后来客厅吃饭。今天有一场聚会，你们都要出席。”

“好的。”塔露拉答道。

清晨的餐桌上，她和小陈坐在一起，陈叔叔坐在另一端，吃着精致可口的早餐。

陈叔叔看了一眼他旁边的座位，那是留给她们母亲的。

“……”

“母亲，身体不太好，还没起来……”塔露拉缓缓说道。

“爱德华，又是这样?又是工作?”

话音未落，一栋房间里就传来了女性愁怨的声音。

“你说好每天都能见面的，可我现在每天都看不到你，陈府我已经待够了。”

“爱德华，你到底什么时候来接我，小塔和……她，也想多看看你。”

餐桌对面，男人一言不发地吃着早餐，虽然他本来就面无表情，但塔露拉明显发觉他的脸色更阴沉了。

妈妈和眼前的男人结婚了，她知道了。但他不明白，眼前的人明明不是爸爸啊?为什么不和爸爸结婚?魏伯伯和文月阿姨念叨着什么要“掩人耳目”，“不能让胞弟起疑”不顾母亲的反对，让她嫁给了这个陈叔叔，还让小陈跟着他姓。

“你母亲身体不太好，一会儿就别去聚会了。”男人开口，“我让司机送你们去。”

“我不想去。”小陈直接说。

“你必须去，没有别的选择。等你什么时候不需要我了，你才能自己做主。”男人不想多说，起身，留下没吃完的早餐去了房间。

小陈嘟起嘴，可爱的样子让塔露拉又戳了戳她的脸。

“你也不想去，对吧。”小陈看着她。

“一点也不想去，无聊死了。”

“但就像他说的，我们没有选择权。”

“嗯……”

龙门好像处在一个错综复杂的圈子中。

各方势力的交谈，城市的规划，阴谋家的手段，这种大漩涡下，又由谁在乎两个小孩子的心思呢?

——————

宴会厅上，塔露拉一个人端庄地坐在椅子上吃东西。

小陈被叫走了，炎国来了几个客人要看看她。

聚会上人来人往，但没有一个人跟她打招呼，人们围成自己的交际圈，谈论与之身份相符的事。

几名着装华美的女性笑着交谈，忽然看到她，交谈声转为窃窃私语。

“是叫塔露拉?那个德拉克的孩子?”

“居然是真的?我还以为……”

“那个蓝发的孩子也是?”

“不，她应该是正统的血脉，魏先生正介绍她呢。”

刺耳的声音不断传来，塔露拉目不转睛，恶狠狠地咬下一块奶油蛋糕。

已经不止一次听到过干脆让他们滚出龙门这种话。

要是有地方去，她也想离开啊。

只想着让别人顺从自己，大人都这么任性吗？

“陈墨先生，您来了。”

一个青年男子走了过来，和刻意注意仪态的商人或贵族不同。他一副随意的姿态，举手投足间却有一种魄力，很难让人不注意到他。

塔露拉看到，旁有好几个人都围上去，连优秀的礼仪也压制不住他们想要与之交好的急切心态。

“您还从事其他慈善业吗？我是说，药物业或是福利院之类的。”

“啊，听说您也是从炎国走出来的，我们同宗同源啊，不知您是否选好了您的舞伴。”

略显吵闹的环境中，塔露拉放下叉子，百无聊赖地望着天花板。

吃撑了。

————

“名字叫什么？”

“唉……”忽如其来的声音塔露拉愣了一下，等她反应过来时，男子略显俊秀的五官已经近在咫尺。

“啊，您好，我是……塔露拉。”从没跟这种权贵说过话的塔露拉脑子乱成一团，但还是强忍着冷静下来。

“啊，好名字，要吃巧克力吗？很甜的。”

“陈墨先生，她是……我的侄女，小塔，来和他打招呼。”魏彦吾匆匆走来，视线带着七分疑惑，三分警惕。

“……您好。”

男子歪歪脑袋，漆黑的眸子盯着她看。

他冷着脸的时候有点可怕，塔露拉觉得他比家里的陈叔叔还冰冷。但很快，他微微一笑。

“我喜欢这孩子，魏先生，雷神工业的股权就给你了，你刚刚的条件我全部接受。”

“您……”魏彦吾没有特别高兴，眼底的警惕反而更深。

“啊，不要误会，我很快会离开龙门，对这孩子没有别的心思。当然，其他像我一样的外来者就不一定了，您得多注意。”男子抚摸塔露拉樱雪般的秀发。

他的手掌给人一种安心感，塔露拉脸红了，想把脸撇开。

接下来的时间，男子主动挽起她的手。牵着她四处走动，对此，魏彦吾没再多说什么。

塔露拉觉得一切都变得新奇起来。男子时不时讲几个笑话逗她开心，微笑着向每个人介绍她，平时冷眼相待的人，又是窘迫，又是谄媚地向她问好。她还是个六岁的孩子，这种感觉让她心要飞出来了。

宴会的旋律好像动听了，灯光好像更璀璨了，连形形色色的大人好像也更顺眼了。

她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快乐的时候，好像全世界是围着你转的。

她好像遇见了童话书里的王子，虽然王子的年纪稍微大了些，却无法阻止她的怦然心动。

“小塔！”

宴会结束后，小陈急切地向她招手。

“你的姐妹在叫你了。”男子松开她的手。

“嗯。”塔露拉点头。

男子蹲下来，她从未见过有人这么慈爱的看着她们，除了爸爸妈妈，但和哪种慈爱又有些不一样。

“送你一个礼物。”男子拿出一个红色的布偶，“虽然不好看，但它很结实哦。”

“它的样子好怪啊……”塔露拉看着这个布偶，它缝了好几针，造型奇怪。

“因为它受过伤哦～悄悄告诉你，它其实能听到你说话呢。”

“骗人。”

“不会骗你的，这可是……”

“小塔！”小陈又叫了一次，塔露拉急急忙忙地给他说了声再见，跑向了回去的车。

“……”陈墨看着车缓缓驶去，“嗯，会再见的。”

他转身，光鲜的舞厅，美味的珍馐，林立的大厦，和他一起化为烟尘消散。

————

“哈……哈哈，千年来，从未见过有人将我的技艺反制！”

［塔露拉］捂着半张脸，漆黑深红的能量不断从她身上冒出。

“很好！很好！！！我会见证你能走多远，陈墨。”

“你既能回溯记忆的碎片，填补她儿时的空缺，便是等于修改了规则！”

“你有权柄，也有爱……尽管现在还只是小爱，但我会教你博爱，然后等你认同我。”

“届时，你与她会继承［科西切］的意志，行走于大地上！”

塔露拉张开双臂，黑红的能量淹没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