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全身插满管子的女人，祈云托着下巴发呆。
窗外是再正常不过的满城春色，只是床上人满是手术创口的瘦弱躯体与之相比显得有些……丑陋。
“人怎么会这么脆弱呢？”
托着腮看着母亲的脸，年幼的祈云第一次产生这样的思考。
门外的父亲还在对电话那头点头哈腰。
即使隔着电话，对方看不见自己也要把姿态摆到最低。
装出可怜的样子是谁谁看呢？
父亲推开门，住院部的门轴质量很好，不会发出家中那种刺耳的噪音。
男人有些庆幸没打扰到床上的女人。
“云云……”
他看着眼神清澈的祈云，心中预先排练过的话，堵住了。
颤颤巍巍地从手中掏出二十块钱。
这是他身上最后的零钱。
或许也是家中最后的钱了。女人的病除掏空自己身体外还用欠条塞满了这个小小的三口之家。
“那些叔叔又要来找爸爸玩了吗？”
小祈云瞪大着眼睛。
她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知道每次这个时候，爸爸就会给他一点钱让她出去玩。
无声地点了点头，将纸币塞进女儿手中。
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勉强挤出笑容。
“去吧。”
开开心心地跑出们，将床上的母亲和不对劲的父亲抛之脑后。
她还小，不知道意味着什么。
说不定自己把她保护的挺好的。
这样安慰着自己，在祈云脚步声远去后，他靠着墙壁瘫坐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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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开心心地买了一瓶可乐。
这个甜甜的黑色液体总能用气泡冲击自己的喉咙。
祈云很喜欢这个玩意。但是母亲不让他多喝。
母亲住院后，她也没机会多喝了。
百无聊赖地走在街上，祈云伸长脑袋左瞧瞧右晃晃。
嘛，毕竟是星期一嘛，街上没什么人也是理所应当的。
朋友们都去上学了。
爸爸说需要她照顾妈妈。
可现在明明不需要自己照顾妈妈啊？为什么不让自己去上学呢？
祈云想不明白，于是她把上不了学归结于妈妈太脆弱。
“真讨厌！”
她嘟着嘴想着。
有点饿了。
吃点什么呢？
算了，反正只能吃泡面，别的自己又不会做。
不如回家，家里还有昨天剩下的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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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微波炉把饭菜热好，祈云乖乖地坐在椅子上。
坐有坐相，餐桌礼仪是那个脆弱的妈妈教给她的。
看着有些空的房子，好多东西都卖掉了。
还好这个微波炉留着。
祈云很喜欢这个东西，只要把东西放进它肚子里滴一按。
哇，热了！
祈云急匆匆的打开微波炉。
“难道爸爸就不知道微波炉的好吗？”
气鼓鼓地回想起父亲那时候纠结的样子。
还是自己举起双手护在微波炉先生的前面呢！
她能保护别人！
想到这，祈云感觉有些轻飘飘的。
“滴滴滴”
电话声响起。
啊，家里的座机响了！
这个时候能打回来的只有爸爸！
兴冲冲地接起电话。
“喂？爸爸……”
“祈云吗？祈苏在我们手上，想要他活命就带着钱过来。”
“嘟嘟嘟……”
少女呆呆地立在原地。手中的听筒播放着忙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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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认识路，所以知道天黑才找到对方要求的地方。
祈云不敢打车，她身上的钱不够怎么办？
那样会被司机叔叔骂的！
攥着手中的零散纸币祈云心里有点打鼓。
不知道17块钱够不够啊……
早知道不该买那瓶可乐的！（＞д＜）
颤颤巍巍地走进废弃的工厂。
还好外面天已经黑了，所以工厂里即使没开灯祈云也能看清。
是爸爸！
他现在一群人中间。
脸好像有点肿呢？那些人打他了吗？
他为什么不跑？明明那些人没有束缚他。
男人的身上既没有绳索也没有其他东西。
看起来是“自由”的。
祈云摸了摸手中的美工刀。
刚刚不知为何心里有个声音让她带上它。
现在好像排上用场了。
“等着吧，我也能保护别人的！”
轻飘飘的感觉再一次涌上全身。
父亲拼命对着看起来像是老大的男人点头哈腰
嘴里嘟囔着什么。
他在求饶吗？
老大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小女孩。
“小丫头片子胆子不小，钱带了吗？”
怯生生地伸出左手，里面是那17块钱。
右手死死攥着袖口的刀。
哄堂大笑，那群人被这小姑娘的天真逗乐了。
带着调侃地心态接过那点零钱，装模作样地点了点。
老大皱起了眉头。
“你这点钱不太够啊……”
“差多少呢？”
祈云仰起头看着那个陌生的叔叔。
“三十万，这是本金。”
老大笑嘻嘻地说。
天哪，这都够她买十万瓶可乐了！
一天喝三瓶都够喝好多好多年了！
咬着下嘴唇，祈云有些扭捏。
“可是我不够啊……”
“没事……”
老大带着淫邪地目光盯着这小妞。
他还没尝过这么小的滋味呢。
“你把衣服脱了，陪叔叔玩个游戏就行。”
玩够了就给你卖了！
老大暗暗地想。
祈云懵懂地掀起上衣。
奇怪，脱衣服能玩什么游戏？
“晃荡”
美工刀掉在地上。
遭了。
祈云大脑一片空白。
老大有些好笑地用拇指和小指捡起那小小的刀片。
小弟们面面相窥。
工厂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捏着小女孩的头，老大狞笑着提起她的头发。
“臭**还想害我啊？”
好痛！
祈云眯上眼睛。
“啊——你放开他！”
作为父亲的男人终于爆发，横冲直撞地撞开几个小弟。
很快他就被摁在地上，一片拳打脚踢。
老大松开祈云，扔掉刀片。
一脚踢在男人脸上，鼻梁骨歪向一侧。
疼痛带来的泪水不自觉包裹住眼球，他有些看不清外界了。
祈云楞楞地待在原地。
看看人群中的哀嚎的父亲，又看看地上那把小小的美工刀。
“人怎么会这么脆弱呢？”
相同的疑问浮上心头。
“赫—赫——”
老大忽然发出奇怪地声音。
“咚”
他倒在地上。
祈云疑惑地看着染血的美工刀，再看看吓傻的小弟们。
乌合之众们鸟兽作散。
戳了戳躺在地上的老大，像头死猪一样没有动静。
“人怎么会这么脆弱呢？”
她有些不满地嘟囔着。
把小刀藏在后背，她可不想吓到脆弱的老爸。
像是当初保护微波炉一样，她伸开双臂。
“看吧！我也能保护你的。”
稚气未脱的小脸洋溢其有些得意的笑。
怔怔地看着闪着红的美工刀。
“啊——”
男人屁滚尿流地远离那个有些陌生的女儿。
看起来和那群剩下老大逃跑地小弟一样。
看着父亲逃远了的背影，祈云忽然想起手中的小刀。
“啊，好像吓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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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祈云敲着门熟悉的家门。
没有回应呢。
爸爸没有回家吗？
看了看窗户，灯还开着。
里面有个人影。
“为什么不开门呢？”
祈云有些不满地心想。
算了，先去妈妈哪里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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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躺着的还是个插满管子的女人。
但是已经不是她妈妈了。
医生无奈地叹口气，拍拍这个年纪尚小的女孩。
“我们已经尽力了，你有父亲的联系方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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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个小黑盒，祈云站在火葬场门口。
车来车往的繁华与她无关。
父亲到最后都没有来，那个盒子就交给她这个唯一能联系上的直系亲属。
医生说妈妈在盒子里。
真可笑，那么大个人怎么可能钻进这小小的盒子里。
又不是变魔术。
回到家时已经是第二天了。
灯关着，里面没有动静。
还是没有人开门。
祈云有些烦闷，她决定去妈妈常去的公园看看。
“心情不好时，就来这里转转吧。”
记忆中的女人曾经这么对她说过。
真重啊！
拎着盒子走在公园的河边。
祈云忽然想把盒子的东西扔进河里。
“反正妈妈也很喜欢这嘛。”
把粉末倒进小河，盒子扔进垃圾桶。
拍拍手，祈云一蹦一跳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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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以后，她再也没见过爸爸。
再也没有进入过那个过去被称为“家”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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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红酒绿迷人醉
酒吧外脸肿得像猪头一样的男人吐口唾沫。
“妈的，敢打老子！我非得弄死他！”
他拨通电话，发誓一定要找回场子。
忽然感受到有人拽自己的衣服，他猛的回过头。
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看着他。
眼神里说不出的清澈。
“你很想杀了他吗？”
她指着身后迪厅里扭动的男人。
猪头脸有些不耐烦。
“去去去，小屁孩，这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你很想杀了他吗？”
依然是一样的问题。
猪头脸有些发毛。这小女孩不太对劲。
“人是很脆弱的，除非有钱。”
祈云面无表情地说。
“我可以帮你，你出多少钱。”
手指挼搓，做出¥的手势。
猪头脸有些好笑，被人打的气也消了大半。
这小屁孩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抱着调侃的心思，他回了个价。
“5万。”
祈云眨眨眼睛。
她很满意这个报价，毕竟自己也是个新手。
简单来说就是愣头青。
“但是现在已经过了五点，我要下班了。请明天早上九点在这个位置等我吧。”
这是她从别人那里学来的。
说是什么朝九晚五，八小时工作制。
祈云觉得不错，于是就决定遵守。
人总得给自己立点什么规矩，否则迟早欲望脱轨。
“呵。”
不耐烦地赶走祈云，猪头脸继续打着电话。
第二天。
猪头脸打着哈欠走在街上。
或许不能叫猪头脸了，他的脸已经消肿了大半。
半睁着眼睛看着周围的店铺，盘算着早上吃点什么。
说是早上，实际上已经快中午了。
东张西望往前走，突然感觉自己撞到了什么。
昨天那个小女孩抱着个骨灰盒看着他。
没错，祈云又把骨灰盒捡回来了。
因为大小刚刚合适。
“先生，你真的很不守时。”
祈云有些嗔怪地看着他。
咽一口口水，男人有些不详的预感。
像是超市的推车一样被祈云拉到小巷。
瞪着眼睛看着骨灰盒打开，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啊——”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四肢并用地远离祈云。
后面是墙壁，他退无可退。
祈云皱着眉头看着他。
“拜托，美工刀想割下来脑袋真的很费劲诶！本来只要让你看尸体就够了。结果这个点你才出门，害得我一顿好找。”
祈云晃悠美工刀，躲在男人面前。
“这个你得加钱呢。”
男人大脑一片空白，随后重重点头。
“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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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后
抚摸着经过打磨的水果刀。
短发少女靠在椅背上。
果然水果刀比以前美工刀好用多了。
那个虽然锋利，但是容易断。
桌上的录音机播放着早就录制好的音频。
听着目标的身高体型和其他特征，少女皱着眉头把刀插在桌面的照片上。
没有她最想的到的信息呢。
录音机里放出滋啦的杂音。
最后电子合成音报出一个数字。
“30万。”
水果刀消失在桌上，少女推门而出。
嘴角翘起满意的微笑。
早说不就好了吗？
人是很脆弱的，除非有钱。
曾经害的她家破人亡的30万，如今也不过是一单的价钱罢了。
灌下一口可乐，神奇的黑色液体催动气泡唤醒她的神经。
那把短到不属于管制刀具的水果刀，正在月色下映着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