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手铐和脚镣从她的身上脱落下来，伴随着落地的还有一只黑色岩石制成的沉重项圈。
薇丝几乎站立不稳，她瘦弱的身体摇晃了两下，愤怒的看着面前的神职人员。
“这就是你允诺的自由？”
“从那天开始，我只在教堂里自由行动了一天，一天！”
“才一天，你们就给我增加了项圈和更重的脚镣，活动的范围也从整座教堂缩小到了这么小的一间忏悔室里！”
法尔斯神甫露出有些尴尬的表情。
“我们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蕾娜塔议员在失踪以后又陆续制造了几起恶魔召唤事件，如果不是发生的地点足够偏僻又有她刻意做出的一些提示，那些恶魔很有可能会伤害到附近城市的居民。”
“事件的紧急程度被调高了了一个级别，所以针对你的调查和控制也变得更严格了一些。”
薇丝冷笑了一声，
“那现在呢？”
“打算给我换一套更重的枷锁，还是干脆把我关进审判所，找几个臭烘烘拷问官来把我从头到脚的拷问一遍？”
“没有这个必要。”
另一个人影出现在法尔斯神甫的背后，那是个气质阴沉的侏儒，他全身包裹在诡异的黑色神官袍下。
普罗穆教会的神职人员制服通常会使用白色或者鹅黄色，少数地位尊崇的大人物则会穿戴专人设计的法袍和主教冠。
而黑色神官服则属于教会最特殊的阶层，这是拷问官或者裁决官才会使用的颜色。
他们是秩序的阴影，是象征苦难的鹫鹰与野火，也是执掌神罚的利剑。
“我们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你自由了。”
薇丝的表情先是有些茫然，随即陡然变得难看起来。
“你们已经对我用了真言术或者吐真剂，什么时候的事？”
“每个晚上。”
看着薇丝逐渐发白的脸色，侏儒扯了扯头上只漏出眼睛的黑色头套，态度傲慢。
“不用去想记忆中不存在的事，我不习惯在问话过后留下什么痕迹——不管是记忆上的，还是身体上的。”
“因此在同行里，我其实一直都备受好评。”
法尔斯皱了皱眉毛但什么也没有说，即使是普罗穆教会的神职人员通常也不太喜欢接触这些经常躲在地牢里研究如何套出异端隐秘的拷问官。
他们的身上往往会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古怪的气味，就像是常年浸泡过血液，呕吐物，排泄物后留下的酸臭在极端的痛苦与怨恨中发酵过的味道。
他们无疑是主最坚定的战士，因为只有信仰虔诚的人才会愿意主动从光辉走向阴影，背负常人难以承受的血腥与黑暗。
但无法否认的是，他们多是些精神上存在极大缺陷的异类，哪怕是用病态这个词语来形容异端拷问官们也显得太过温柔了一些。
法尔斯并不是很赞同针对这次事件的处理方式。
薇丝毕竟曾是教会的人，而且只是个等级不高的中级法师，她在这次恶魔召唤事件中的嫌疑很小，即使真的有所牵扯也绝不会是什么核心角色。
虽然考虑到法师议会的脸面，薇丝并没有被关进地牢，异端裁判所也承诺只出动了一位行事相对谨慎的拷问官进行秘密审问。
但法尔斯依然觉得这位“行事谨慎”的拷问官有些过于出格了。
“拷问官阁下，请你注意自己的言行。”
“现在你面前的人并不是被宣判有罪的异端，而是一位被卷入事件受到牵连的无辜女性。”
在那位带着黑色头套的拷问官抬头看向神甫之前，解下枷锁的薇丝却嗤笑了一声。
“用不着你来帮我。”
“普罗穆教会的拷问官大人是吧？不留痕迹可不是什么值得自傲的事啊，不管是精神上还是肉体上，被你光顾过的客人们如果都觉得毫无印象的话，那只能说明一件事罢了。”
这么说着，她用食指和拇指比出一截又短又窄的空档。
薇丝眯起眼睛，就透过这么一小截空档看着他，然后做出了一个粗鄙的顶胯姿势。
“可能是你太短小了，各种意义上的短小。你如果下班之后去黑街找个站街女泻火，等你忙完前戏之后进入主题之后她大概只会说一句话，你猜猜她会说什么？”
拷问官的气质明显变得更阴冷了一些，他把那只短小的右手伸向腰部捏紧了某种形状怪异的金属。
“她会说什么？”
薇丝耸耸肩，摊开手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她会问，‘主啊，你真的进去了么？’除此之外我再想不到别的可能了。”
这么说着，她哼着黑街流行的下流腔调，撞开法尔斯神甫蹦蹦跳跳的走出了忏悔室，看也不看那个浑身绷紧的侏儒一眼。
谁也不知道，一个除了待在教堂几乎没能自由行动过的家伙为什么能把黑街的小曲哼得这么熟练。
——
灰塔教堂钟楼内的暖室是整座城市内采光最好的房间，除了矗立在房间中央的圣徽与塑像歪，这里只放了一张毫无装饰的四角木桌和外表同样简陋的手工椅。
身材枯瘦的牧鹰人就这么坐在木椅上，翻动桌面上的卷宗时而喝一口泥土杯子里的清水。
他的脸色灰败，在与蕾娜塔一战后，圣灵之火直到现在也没能彻底恢复伤势。
这份卷宗记录着恶魔术士事件爆发以来，所有参与讨伐行动的贵族私军，商会雇佣兵以及教廷骑士的功绩与折损数量。
一位穿戴着银白色盔甲的骑士向着圣徽和牧鹰人所在的方向行礼，然后把一份新的资料送到了这个老人的手上。
圣灵之火一丝不苟的翻动着这份新的资料，没有错过其中的任何信息。
那位银白色盔甲的骑士继续汇报。
“我们已经找到了史蒂文森所率领的那支骑士小队的下落，他们追踪一只受伤的恶魔进入了维文山脉的地下坑道，惨遭全灭。”
“山地贵族中的巴洛克男爵把史蒂文森他们的尸体送了回来，据说是他手下的骑兵队长和一百五十位轻骑兵在通过坑道时杀死了那头负伤的大恶魔，并且找到了教廷骑士们的尸体。”
老人的眉头微皱，随后翻动几页找到了资料中有关这次事件的完整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