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屋檐淅淅沥沥流下。
冷风从窗子里钻进来，带来阵阵凉意。
楚夜凉拿出一件长衫，给师尊披上。
苏盈袖浅浅一笑，眼眶还红红的。
她自己将长衫穿好，然后抱起在一边默默观察的小霉。
随后师徒两人一起坐到矮案边的地毯上，挤在一起。
良久过后。
两人静下心来了，继续分析刚刚从小女鬼嘴里得到的线索。
楚夜凉看着师尊，道：“现在唯一的矛盾点就是这个李郎。如果说，那天那个李郎并没有和武安公主亲密过，那一切就全部说得通了。”
苏盈袖点点头，道：“暂且忽略这个矛盾，你捋一下事情经过。”
楚夜凉道：“开始是武安公主和孙御医的女儿喜欢李郎，武安公主先和李郎在一起了，然后她不珍惜。
所以后来孙御医的女儿就和李郎好上了。然后武安公主嫉妒，杀了孙御医全家。然后宫里开始闹鬼。”
“但是正是因为那天那个李郎和武安公主很亲密，所以一切都说不通了。
除非真的像小女鬼所说，那个李郎是个花心浪子，本来就是想脚踏两条船，又或者，他其实是和武安公主串通起来，陷害孙御医一家呢？
难道他和孙御医一家有仇？也不太像啊，按照宋大人所说，孙御医为人非常好。”
楚夜凉粗略分析一遍，心里存在一些疑惑。
苏盈袖道：“问题出在这个李郎身上，就顺着他找。关于他，还有一个很关键的线索，我们并没有得到。”
楚夜凉受到启发，道：“他和武安公主一起保守着什么秘密，死都不说的秘密。
这个秘密自然就是和那个从未露面的修士有关了。”
苏盈袖看着徒弟，道：“你现在觉得那个修士是谁？”
楚夜凉回望，眼中闪过光芒，道：“武氏……”
他回想着关于武氏所有的线索，脑海里渐渐清晰起来。
“师尊，我好像明白了。”他看着师尊，嘴角露出笑容。
“怪不得武安公主会在闹鬼后性情大变，变得和蔼可亲。按照小女鬼的说法，和当初春兰的说法，武安公主以前就是个恶女人。
后来脾气却变好了。
开始还以为她是内心愧疚，才自我反省。
但她改变，其实不是因为闹鬼，而是因为武氏又回来做了一件事……真要是那样，那一切一切都说得通了。”
楚夜凉继续道：“所以他们保守的秘密一定不能说，死都不能说，说出来一切就完了。”
苏盈袖满意地点点头。如此看来，徒弟是真的想明白了。
她凑到徒弟耳边，悄悄道：“昨天晚上你施法请神，天上打雷，武安公主明明很害怕，皇后却说武安公主以前不怕打雷。”
楚夜凉一笑，彻底确定了内心的答案。他一转头，想说些事情，却差点和凑在自己耳边的师尊亲上。
两人同时脸红，脸颊发烫。
他立刻又转回头去，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师尊的香气似乎还残留在鼻尖。
苏盈袖摸了摸热热的脸颊，低下头去。
她的心脏好像要跳出来一样……
不对，她仿佛听到徒弟的心跳比自己还快……
楚夜凉深呼吸，按住心口，不让它跳了。
良久过后，两人才恢复平静，又默契地忘掉刚才的羞人经历。
苏盈袖若无其事道：“再把小女鬼叫出来，对峙一下，以防万一。”
楚夜凉也若无其事的样子，道：“嗯，听师尊的，缜密一些总是好的。”
如果猜测是对的，那他这才见识到什么是真正的演技，什么是鬼话连篇。
这可比那个青楼的上官翠花演技高超一万倍。
至少楚夜凉真的动了恻隐之心，也流露了自己的感情，还因此又想起了那痛苦的记忆。
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代入得太深了，感同身受，就干扰了自己的判断，有些感情用事。
可师尊就更冷静，她明显是早就察觉出来小女鬼在演戏。
而师尊哭，是因为自己陷入痛苦，才心疼地哭了。
楚夜凉想起来，又是心疼，又是感动。
师尊……
静谧片刻。
暂且收起心思，他和师尊一起往窗户边走去。
白素尘正站在那里，看雨，看好久了。
楚夜凉道：“白话，你可以把小女鬼再叫出来吗？还有问题想问。”
白素尘拿出金葫芦，看了几眼，摩挲着葫芦上的纹路。
片刻，她拔开塞子，依旧只是放出一个无面鬼头。
楚夜凉给小女鬼撑开玄伞，说道：“外面下雨了，你喜欢雨吗？”
小女鬼有些懵，细声细语道：“为什么问这个？”
楚夜凉道：“你就回答喜不喜欢。”
小女鬼思索片刻，才道：“喜欢小雨。”
楚夜凉又道：“你生前也喜欢小雨吗？”
小女鬼低声道：“就是生前。”
楚夜凉道：“好，假如说在你生前，外面打着雷要下雨，可院子里有朵花，你很喜欢，想去摘下来。最后你会不会去摘那朵花呢？”
小女鬼沉默着。
白素尘也摸不着头脑，不明白楚夜凉在搞什么。
苏盈袖静静观察着。她现在越来越喜欢静静观察，然后徒弟去审问。
这样配合的话，几乎所有的细节都不会遗漏。
比如现在小女鬼沉默不说话，和先前的迟疑，就很能说明问题。
就是很简单的问题，藏着掖着不回答，就是心里有鬼。
何况本来就是鬼。
小女鬼此刻确实云里雾里，也不知在担心什么，迟迟不肯回答。好像觉得不回答就不会露出破绽。
楚夜凉又追问道：“你会不会去？”
小女鬼还是不说话。
楚夜凉道：“那你说武安公主会不会去摘那朵花？你们两个是好朋友，互相应该比较了解。”
小女鬼貌似明白了什么意思，终于敢开口回答，道：“武安会去摘花吧。”
楚夜凉道：“你也会吧。”
小女鬼道：“我……我害怕打雷。”
楚夜凉一笑，道：“那你的意思就是武安公主不怕打雷了？”
小女鬼慌了，突然觉得自己中计了。
她支支吾吾道：“她她……也怕吧。”
楚夜凉道：“别怕不怕了，我再问你一个问题。
你到底是谁？”
小女鬼怯怯弱弱道：“我……我是孙御医的女儿啊……”
楚夜凉道：“那好，我去拿孙御医一家的族谱，我看看你能说上来几个。”
小女鬼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