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遗捡起地上沾血的馒头,再看看手中的偃月刀,走到王氏的尸体边,跪在地上,无言。

阿大等人也在门口不敢进去,静静守着月色待天明。

不知不觉就来到了第二天清晨,王二站在大殿的门口看着殿中依旧跪坐着没有一丝反应的拾遗也是无可奈何,换做是他,也会和拾遗一样,他没有任何理由劝解拾遗起身离开自己的母亲身边,现如今任何的劝导都闲的苍白无力,那么的痛彻心扉,那么的残忍。

没有人敢上前说话,在见识到昨晚拾遗的雷霆手段之后,没有人会把拾遗当成一个普通的孩子看待,哪怕他现在只是六七岁的模样,看似是一只任人宰割的小绵羊。

拾遗捏了捏手中的馒头,放在怀中,站起身,走到门前,十分自然地对着王二说道:“王叔。”

王二受宠若惊,昨夜他也从阿大那里了解到眼前的少年郎正是他之前怀抱之中的百里少爷,此时见此神人与自己对话,吓得王二恨不得跪下。

“少爷哪里话,在下就是个厨子,您直呼本名便是。”王二战战兢兢低着头,拾遗把手伸到了王二的脸下,张开手掌,手中拿着一支发簪,王二熟悉的很,那是自家小姐的所有物,顿时眼泪就留下来了,扑通跪在地上,双手举过头顶,接过发簪,按在胸前道:“夫人,真的没了吗!”

拾遗没有做声,只是拍了拍王二的肩膀,王二人高马大,此时跪在地上刚好与拾遗平行,拾遗看着眼前哭成了泪人的精壮汉子,又看了看门口那些唉声叹气的狼妖们,抬起头,看着天空,想要看清云彩背后的景色。

“王叔,帮我把母亲安葬在院后面那棵雷击木底下吧,省的妖狐挖坟掘墓,扰了母亲的清梦。”拾遗这句话说完,王二没听明白,一指殿中还倒在地上胡小三附着之人的尸体问道:“少爷,那鬼狐不是已经死了吗?”

拾遗摇摇头道:“那鬼狐要是死了,这些狼妖的三魂七魄我自会帮其归位,可如今看来,她还没死。”

“没死?那到在地上的是谁?”

“是她,也不是她。”

王二哪儿懂得那么多神鬼妖狐的事情,茫然的点点头。

“你来的时候,城中可有什么风声?”拾遗问道。

“哎,您不知道,现在满城都在传咱家里出了妖怪。”王二边说还边躲拾遗的视线,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神情被拾遗发现,拾遗也是无奈道:“王叔,您有话直说。”

王二尴尬的挠挠头道:“城中有个古玩铺子的侯掌柜,不停在散播谣言,说夫人是狼妖,老爷受了夫人的蛊惑,与她结为夫妻生下了您。”

“你想说我也是妖怪喽。”

“不不不,那怎么敢,再说了,就算您是妖怪,我王二也誓死跟随,绝不背叛。”王二只知道现在的拾遗神通广大,但他并不清楚这份神通到底来自神还是妖,不敢去猜拾遗的真实身份。

拾遗摆摆手,没有继续和王二往下聊,他现在必须马上赶回城中,去救自己的父亲百里迴。因为在众人看到王氏身边的狼妖之时,百里家与妖物勾结的罪名就坐实了,此时的百里迴已经在牢中等待了一晚上,今日一早就要被蔡永德当着城中百姓的面进行审理,而昨晚上拾遗化作一道金光抢了捕头外套离开大牢的身影所有人都看到了,整个一家子现在都被列入了黑名单,百里迴的处境十分的危险。

想到这,拾遗几步来到庙门口,看了眼站在门口,叼着杂草的阿大说道:“无需自责。”说完扬长而去,只留下阿大留在原地叹息。

拾遗此时已经变为了六岁孩童,不会有人认识他。也不会有人怀疑他。哪怕现在全城戒严,也不会有人去阻止一个孩子进城。

此时的拾遗穿着一个猎户小孩的妆容,头上披着一个狼头皮的帽子,仔细看会发现狼头时不时眨着眼睛观察四周的环境。

拾遗来到城门前,他是来的最早的一批,守城的士兵只是看了他一眼,狼头眼冒红光,士兵就木讷的摆摆手把拾遗放了进去。来到长街之上,跟随记忆,很快就来到了知府衙门。闭上眼睛,感受府中百里迴的气息,点点头。转身离开,朝着自己的家的方向赶去。

来到自己门口,大门已经被封条封住,战力许久,身后一戴着斗笠的人一把抓住拾遗的小细胳膊,来到了一条小胡同。

拾遗没有反应,很自然的靠在墙边,看着斗笠男当着他的面缓缓摘下斗笠,露出面容。

两根长眉毛随风飘荡,见到拾遗倒头便拜,嘴里念着:“祖师爷在上,受弟子一拜!”此人当然就是长毛,在百里迴入狱的那一刻就躲了起来。

“你倒是眼力很好,怎知道我是你祖师爷。”拾遗并不感到惊讶,人家能人辈出,虽无移山填海的本事,但占卜算卦的数不胜数。而拾遗身为元始天尊座下第一神物,地位仅在天尊之下,被称一句祖师爷爷都算是说小了。现在昆仑上玉虚宫已经有人下山赶往这里,要接拾遗回去。

“是弟子的师父玄真子告诉弟子的,如若有重大变故,您一定会出现。”长毛此时也算是脱胎换骨,变了个人。他和王二的性质差不多,一旦知道了这世间真有妖怪神仙,整个人就会变得谨小慎微,变得恭敬谦卑。不再偷鸡摸狗,只会一心向善。生怕举头三尺有神明,半夜有鬼来敲门。本就是三清观的长毛,以前只当混口饭出,当了道士,可现如今,彻底成为了自己的信仰。

“那你也不能确定就是我啊?”

“弟子认的师祖头上的家伙。”长毛一指拾遗头顶的狼头,这一指感觉有些冒犯,赶忙又把手放回来,毕恭毕敬的跪在地上。

拾遗头顶的狼头就是阿大所化,他也是哭笑不得,竟然被一个人类认出来了。

拾遗让长毛赶紧站起来,毕竟他现在是人类孩童,年龄太小,被一个上岁数的人跪在地上称呼,是会折了阳寿的。

“我问你,昨晚上城中可有异动?”拾遗心想,他必须找到那只虎精的藏身之所,把他宰了,不然心中莫名烦躁的情绪便无法得到梳理。

长毛不明白拾遗为什么有此一问,但是答案却很明显,他早就准备好了,无论拾遗问什么,基本就只剩这一个参考答案了,所以不需要知道拾遗问问题的原因。

“师祖,您是不是见到了一只虎精。”

“没错,你可知他现在是否还在城中!”

“师祖可知道一个成语,为虎作伥。”

拾遗一听这话瞬间就明白了长毛的意思,说道:“看来你平日里了解的也很多啊。”

长毛有些尴尬,他在之前根本就不相信什么三清三宝,妖魔鬼怪,纯属当故事听,在观中属于消遣娱乐。平日里也只喜欢翻翻观中的藏书用来解闷,那些书籍之中记录的各种魑魅魍魉的介绍着实有趣,不知不觉就学到了很多。

拾遗其实就不那么了解人间的妖魔了,但是长毛这么一说,很快就理解了。为虎作伥的伥指的是人鬼,专门带活人过来给大老虎当点心的这么一个物种。是被老虎吃掉以后,灵魂被奴役,任凭老虎驱使的可怜亡魂。

现如今听到长毛说“为虎作伥”,一下就明白了为什么胡小三怎么也死不掉,肯定是因为死后把灵魂奉献给了老虎精,任其奴役。所以这大老虎不死,胡小三也不会死掉。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你可知这虎精,现在何处?”

长毛一拱手道:“应该就在城中,侯掌柜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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