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不要把衣服脱了？到时候可能会很热的。”
“不……不用，我能忍受的了，来吧，大姐姐只剩头壳了！”
“哎……那好吧……”言诃子将巨大的玩偶脑袋套到笙歌头上，“这儿的内侧有一个卡扣，防止脑袋随意乱动，记得扣起来。”
“这个吗？”
卡扣很紧，笙歌费了好大力才勉强扣起来。
“如何，能从里面看见吗？”
“那个……大姐姐，你在哪儿？”虽然也没法说玩偶服内部漆黑一片，但是笙歌就是看不见外面。
“我就知道……”言诃子无奈地一拍额头，这种为成年人设计的二头身玩偶服，只会在眼睛部位预留视野。以笙歌的个子来说，她的眼睛所处位置，也就比玩偶头壳的下端高出几厘米而已。
言诃子抛下一句“等一下，你脑袋往后缩缩”，从一旁的工具箱里拿出把小刀，估算了下距离后在熊脑袋的下巴位置旋出了俩小孔。
“怎样？”
“这样刚好，可以看见了！”笙歌挥着玩偶手，“不过没关系吗？大姐姐，这应该算是破坏了吧？”
“没事儿没事儿，你不说我不说，衣服还回去的时候谁知道是我弄的……无伤大雅无伤大雅。”言诃子眨眨眼打暗号。
一切准备好后，言诃子再次仔仔细细观察了遍确保万无一失。她将装有传单的提篮交到笙歌的手里，告诉笙歌需要注意的事项等等一些细小琐碎结束后，粉色熊玩偶——内里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晃悠着憨态可掬的身子来到了百货大楼前的空地上。
人群中的熊玩偶，分外显眼。
“唔……好多人……我要做什么来着……唔……”
笙歌有些愣神。
人多的印象在进入洛邑后一直都在笙歌的脑中徘徊，之前的时间里只是在街上与人群擦肩而过，而现在却要将传单交到对方的手上，难度直线上升。
要与人接触……笙歌的内心有了丝打退堂鼓的冲动。
“可……离姐姐说过做人要勇敢地承担责任，是我害花店大姐姐扭到脚的，必须得帮她将这些传单发出去才行！”
深呼吸重整心绪，个性挺执拗的笙歌给自己加油打气。
“首先……首先先发一张出去……先一张……”
也不知道该怎样挑选合适的“猎物对象”，也不知道该如何整理措辞，笙歌从头壳的小孔中看见了一对似乎情侣的男女谈笑着正从不远处朝自己走来，连忙抽出张传单。粉色熊晃悠着憨憨身子迎了上去。
“……不会吧？你连你的那几个闺蜜都叫上了，那岂不是说下午野餐就我和你哥俩大男人？”
“怎么难道你这个男人不想干苦力活吗？”
“也不是啦……总觉得到时候肯定又是我和你哥累死累活喽……”
“传……传单……”
情侣的说话声一字不落地钻入笙歌耳中，可她的声音小到自己都听不见，甚至连眼睛都闭上了，笙歌就这么傻乎乎伸出一只将传单递到别人面前。
不合时宜地打断了情侣的对话，干等着。
玩偶服很厚，手上也没什么触感，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在不知道过了多久后，笙歌才敢睁开眼来确认，右手上空无一物。
很好！第一张传单发出去了！内心雀跃，笙歌忽然发觉分发传单这种事其实也不是很难嘛，虽然要面对面地将东西交到对方手上确实有些尴尬就是了。
熊玩偶也连带着开心地晃晃身子。
“虽然还剩下好多，但在把传单发完后就跟花店姐姐告别离开，嗯，没错就是这样！”
“让一让，麻烦前面的让一让，谢谢！”
两个抬着一副巨大框架的工作人员从大楼里出来，笙歌正站在他们的行走路线上，没能及时躲过，被擦撞后的粉色熊咕噜噜原地转了个圈。
“抱歉，没事吧？”
“没……没事……”
“真是的，别站在路中间愣神啊，很危险的！”
“对，对不起……真是对不起……”
这个地方真的好忙碌啊，笙歌心说，毕竟在工厂分拣垃圾的时候也不会有皮思曼转悠过来催她。
“唔……嗯？”下一秒笙歌发觉了自己有些不对劲，“啊嘞？怎么忽然看不见了？”
原先言诃子在头壳上钻的两个小孔消失不见了，头壳内固定用的卡扣也已经弹开，因为刚才不小心被撞到的关系，现在头壳一百八十度转了下方向。
“唔……刚才没能完全扣住……可恶……”
笙歌发现代表着前方的小孔现在就在后边，即便她扭头视线也无法对上。她举起手吃力地按在头壳上，但就是没法挪动。
“不行……手太短了实在是使不上力……唔……现在从外面看这个熊玩偶肯定很怪异……”
试了好几次都没法成功，果然连穿着的时候都是靠了旁人的帮助，结果现在连简单的拧一下头壳做不到……笙歌的个头太矮了。
“如果用力蹦跳……弯腰的话应该可让头壳摔倒地上……不行不行不行，摔坏了惨了。要不要让人帮我一下，可有人会来帮我吗？花店的大姐姐……”
脑中想了好多，但是焦急的笙歌却找不到可行的办法，于是她慢慢移动着步子，想着不如先回到大楼内。
“方向大概是……方向……”
有人拍了下头壳，一个男性的声音忽然传进笙歌的耳中。
“喂，头套反了你不知道吗？”
“咦……诶？”
“原来是个女孩子啊……诶什么诶啊，就是头套反了的意思啊，笨猪！”
男性的语气听着很不耐烦，但是熊玩偶的头壳又突然被人旋转了一百八十度，那两个视野小孔又重新回到了笙歌的面前。
“唔噢噢噢噢……我看见了……我终于看见了……”
笙歌好感动，如果要为这份感动寻找到一种对比，那就好比她曾经饿肚子时启雾大方地分了一包饼干那种。
“小心点啊，看不到路很危险的……”
“那个谢谢……”
可是就在笙歌想要道谢时，男生却早已走进百货大楼，她只看见了对方的背影，一张传单不知何时被他拿去。男生左手捏着传单随性挥着致意。
“谢谢……”
没能看见对方的脸，也不知道对方的名字，笙歌还是用自言自语地口吻说着。
身上没有带着早上常用来确认时间的电子表，待在玩偶服内的笙歌无法准确预估时间的流逝，在经过几次冒失的意外后她又重新继续这份临时作业，渐渐地开始得心应手。提篮中的传单渐渐减少，直到有人拦下她。
“你好，请问能停止下发放传单吗？”
“咦，诶？怎么那个……”
“就是因为……声音听不太清呢，麻烦能把这个玩偶头套摘下来吗？说话好不方便……”
“那个，不要……”
一个陌生人忽然自说自话地出现在笙歌面前，并擅自将头套取下来。
“呜啊？是个孩子吗？”
视野豁然开朗，笙歌见到一个身穿特别制服的高大成年男人莫名其妙地站在自己面前。对方抱着头壳，现在正惊讶地看着她。
“这也太不安全了吧？谁让你这个小孩干这种活的。”
“我……”
“算了算了，这个先不提。抱歉啊，小妹妹，打断你一下，请你先暂时停止派发一下传单好吗？那边发生了些状况，我们要连带这边区域封锁，进行管制。你先到一边休息等待一下，我们也待会儿有可能会向你询问一下细节。”
“封锁……询问？”
笙歌下意识后退，只因这个男人身上的制服太过特别，太过严肃。她扭头看看周围，繁华的人群不知在何时停下脚步，开始被井然有序地引导，而在场还有许多与眼前男人身穿一样制服的人在忙碌地做着笙歌看不懂的工作。
远处停在路边几辆涂装特别的汽车的车顶，红蓝色信号灯不停闪烁。
恐惧与害怕，又不自觉地在笙歌的心中滋生。
“这个事情对你说来可能有点吓人……”制服男人面色为难，“总之就是发生了意外，具体细节，鉴于你还是个孩子，还是别过问比较合适。”
“哦……嗯……”
制服男人有意无意地说着：“那好吧，我帮你把这些东西放到一边，你一个孩子应该很难拿吧？话说为什么你要在这儿发传单，是在帮父母亲的忙？”
“哦……谢谢……”
笙歌只用小到不能再小的声音来允诺，她不敢抬头看着这个男人。
几分钟后的言诃子瘸着脚走到百货大楼的入口处来探班。
“笙歌，渴了吗？我给你拿了瓶水……”
但是却只见到粉色熊玩偶服放在墙边角落，压在底下的传单被风吹乱。
“她人回家了吗？哎……呜哇？为什么外面有那么多警车，发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