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陆岩拿着黄歆的画，在墙上比划了一下，问陆安宁角度合适么。
老奶奶笑的那是一个开心，不停的说着话。
“左边一点。”
“高了一点。”
“好，就那里。”
黄瑞进来看的奇怪：“这是干什么？”
黄歆开心的说道：“陆岩说要把画挂墙上。”
“可这是医院的墙，他们不会让挂吧？”这一点上，黄瑞还是相信妈妈的。
“陆岩哥哥可厉害了，他能用筷子把墙打穿！”柳玥儿立刻炫耀的说着她知道的大秘密。
黄瑞和黄歆自然不信小孩子吹牛。
陆岩却一点都不在乎，他回头看向床上的陆安宁：“确定？”
“非常确定！”
陆安宁想笑，又不能笑，只能靠在床头上一脸幸福的看着陆岩。
陆岩就对黄瑞说道：“拿笔在墙上做一个记号。”
黄瑞不解：“医生不会让我们挂的！”
柳盈盈却不在乎，她在房间里找到一支笔，就顺着画框的边缘画了半圈，可惜她个子不高，上面部分根本画不了。
“他们让不让再说，我们先挂上嘛。”
这一点上，她和陆岩的想法是一致的，毕竟祖奶奶开心就好，其他的一切都得靠边站。
黄瑞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黄歆看了看陆岩，又看了看哥哥，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哥哥明明那么早就认识柳盈盈，而且还在她身上投资了两年，最后却败的如此惨了。
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一旦对比就惨不忍睹。
陆岩把画放下，对陆安宁道：“我去买钉子。”
陆安宁说道：“算了，这画再好看，我也看不了几天，挂在那里反倒徒增伤感。”
陆岩有些莫名其妙，他搞不懂为什么陆安宁的想法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说变就变。
大部分时候，世界的变化规律都是可以看懂的，偏偏就是人心，他是真的看不懂。
柳盈盈嘿嘿笑，把画从陆岩手里接过来：“祖奶奶你不会是故意想折腾一下这根木头的吧？”
陆安宁也跟着笑道：“你也觉得他像跟木头？”
柳盈盈飞快点头：“他脑子有病，被门夹了一万次，其他也没什么。”
黄歆听的好笑：“被门夹了一万次，就算铁做的都给夹坏了！”
陆安宁却赞同的点头道：“我觉得柳盈盈说的很贴切。”
她是不敢直接跟陆岩说这种话的，可她心里真是这么想的，何况能看着陆岩吃瘪还不能说话，她就觉得很开心。
“我觉得陆岩哥哥很厉害呢，他读书也很好听的。”
柳玥儿作为为数不多不想欺负陆岩的中立派，终于忍受不了姐姐总是针对陆岩的态度，明显要投敌了。
“是吗？”
陆安宁看着陆岩的神态甚至透着一丝少女的顽皮。
“陆岩哥哥，你给他们朗读一段吧。”柳玥儿既然是这件事情的提议人，自然不可能在这时候认输，她拿过了房间里的一本书就递给了陆岩。
陆岩接过书看了看，书的名字叫《红心飞扬》，作者陆安宁。
这本书他以前看过，是陆安宁六十多岁的时候，写的回忆录，当时他还在国外，是陆尧民给他拿来的，他才知道陆安宁出了书。
只是看过之后……没有任何感觉！
没想到今天又在陆安宁的病房里看到这本书。
他打开了书，看着开篇的文字，真的静静的朗读了起来：“我出生在民国年，当我开始记事的时候，华夏大地的痛苦早已绵延多年……”
黄歆震惊的看着陆岩，刚才柳玥儿说陆岩读书很好听时，她还不怎么相信，毕竟这么一个木讷，不苟言笑，一看就笨笨的不解风情的人，怎么可能读书好听！
可是当他用那标准的，毫无瑕疵的声音把外祖奶奶的书读出来的时候，那感觉就好像在听电视里的播音主持朗诵一般。
唯一的不足就是太过标准，标准的感觉不到丝毫的感情。
这人，真的很厉害！
她开始为哥哥真心担忧起来了！
她的眼角瞄向了黄瑞，果然黄瑞在张大了嘴巴震惊片刻之后，不自觉的就低下了头，他又蔫了。
屋子里最出神的，其实还是陆安宁，陆岩如此正式的读她写的书，让她的思绪瞬间回到了自己小时候。
虽然那时候天下纷乱，可是陆家却很安宁，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她就像个幸福的公主，对外界的纷扰完全不害怕。
她最喜欢的事情就是躺在爸爸的怀里，听爸爸给她念书。
爸爸念的一丝不苟，沉稳安静，虽然没有抑扬顿挫，激扬文字，可是在她听来，那就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声音。
时光如梭，那时候的她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而现在，她已经是一个垂垂老矣，只能躺在病床上等死的老人了。
听着听着，她的眼泪就滚落了下来，如果可以，她真的想回到那个时候，永远也不长大，永远的躲在爸爸的怀里，听他念书。
柳盈盈看到陆安宁眼泪横流，急忙对陆岩道：“好了，别念了，祖奶奶都被你吓哭了！”
黄歆白了柳盈盈一眼道：“祖奶奶那是感动的！”
陆岩合上了书看向陆安宁，今天他当着陆安宁念她的自传，莫名的感觉心底多了一丝感触。
虽然这一丝感触很微弱，却是明显的。
眼前的老人，陪着他走过了二十年的时光，这是他这一生收养的第二个孩子，他看着她一天天长大，最后离开。
以前心里只有一种感觉，那就是无聊，而现在，那段时光在脑海中闪现，真的在无聊之外，有了一丝感动。
是的，感动！
情绪的大门就算只是打开了一道缝，那本就属于人类应该有的感情，就蜂拥而入，重新占有了他的身体。
“我们挺投缘的，不如拍张照吧。”陆安宁提议道。
“好啊！”
柳盈盈立刻举手附和。
陆岩稍许犹豫，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这么多年以来，为了让他能成功的藏匿在人间，而不留下太多的证据，他不会画像，更不会照相。
而现在，他已经不在乎这些了。
“大家笑一个。”
临时把抓来充当摄影师的护士姐姐半蹲着在大门口对大家命令道。
柳盈盈笑的没心没肺！
柳玥儿笑的春光灿烂。
黄歆笑的稳重而自然。
黄瑞原本耷拉着脑袋，可看到柳盈盈都笑的那么开心，终究还是努力的笑了出来。
只有陆岩，依旧是那张脸。
护士姐姐不满的盯着陆岩：“这位同学，你这样可不行，好好的笑一个。”
陆岩的嘴角努力的抽动了两下，他早已经忘记该怎么笑了。
“噗嗤！”
陆安宁再也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
“唉，好！还是陆奶奶最可爱了！”
护士姐姐立刻按下了拍摄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