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万物复苏,熹微的晨光透过窗户上朦胧的磨砂带来了清晨的的第一缕光亮。

顾芝身上披了一件呢子大衣,坐在窗边,借着晨光一面面翻阅着手里的书籍。

书看久了,眼睛泛着酸涩。

顾芝索性放下了书,她轻轻推开窗扉,早春透着清冷的软风飘水传花而来,将青草和泥土的新鲜气息送进了房间。

林间的枝叶上,叽叽喳喳的鸟鸣一直响着,几只归春的燕子在寻找它们曾经的巢,顾芝隐约记得,她还喂过它们。

其实顾芝想养一只宠物的,可燕子并不适合做宠物的,它们总是冬去春来,她没法束缚住他们,牢笼也不行,她很讨厌…这样不听话的宠物,那违反了宠物该有的品性。

她也去看过宠物市场的小猫小狗,只是后来想想还是算了,她不会一直留在这儿的,终归是要离开的,那它们就只能留在这里,可失去了主人的宠物,是没法独自存活的,擅自抛弃宠物的主人,也算不上什么好主人。

夹杂着灰尘的迎面风,吹来了园子里甜美纯洁的声音,顾芝的目光扫过,那是一群稚嫩的孩子在林间奔跑,他们奔跑在初春的薄雪上,笑脸辉映在绿叶之间。

他们在玩着鬼抓人的游戏,笑的孩子有很多,看着让人觉得千篇一律,他们簇拥着,绕着孩子群中央的那个小男孩转圈,那个男孩没笑,脸上写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抑郁,像是一根针刺进了顾芝的眼里,疼痛让她僵硬的心脏有了触动。

十一二岁正是孩子懵懂无知的时候,可以很善良…也可以恶意满满,几个个子稍大的男生脸上挂着狰狞的笑意,一些污秽不堪的词语从他们的嘴里吐了出来,落在了顾芝的耳边,让她有些厌恶。

那个小男生大概是个单亲家庭,顾芝能从那些辱骂里听出些许信息。

看起来纯良无害的男孩做了鬼,却站在一群肆意辱骂着肮脏词汇的人中间,男孩稍稍有了动作,那些人就嬉笑着后撤,嘴里还会不停地吐出污秽之语。

男孩大概是不想当鬼的,可他也抓不住其他的人来替换他的位置,因为男孩的身子太消瘦了,看起来有些营养不良,那份错落在神情里的抑郁,沁入了似水般妩媚的眉眼中,让人不自觉地产生了性别颠倒的错觉。

弱小又可怜。

顾芝看着,僵硬的心脏不自觉地加快跳动,鲜热的血液被挤压迸射而出,顺着血管涌向全身,冰冷的身体一点点恢复了温度,脸上泛起了不自然的潮红。

她同情于男孩的境遇,甚至产生了共鸣,可男孩看起来真的好弱小好无助,好像一只手就能掌控,永远也逃不出她的视线。

沉积的粘稠唾液被咽下,表情里透着病态,顾芝没有伸出援手的打算,即便她一开口,就能喝退那些顽劣的小孩,可这是一场好戏,还没有开始,又怎么能够就这样草草结束。

她会帮那个男孩的…

在他因为奔跑追赶而摔的遍体鳞伤的时候,在他因为不堪同学们难听的辱骂而啜泣流泪的时候,在他不堪重负而选择死亡的时候…

就像驯养宠物那样,在它们最需要你的时候给它们一点食物,它们就会永远记住你,匍匐在你的脚边,在你的面前摇尾乞怜。

她要等到那个时候再站出来,轻轻抚摸男孩的脑袋,替他换上治疗伤口的药水,一点点抚平他的伤口,再喂他几颗甜腻的糖果,最后任由他蜷缩在自己的怀里,让那双黑曜石般澄澈的眸子里只装的下他的主人,就这样夺得男孩的信任,慢慢侵占…最后禁锢于她的掌心。

阴暗的想法如白马过隙在思维里停留了片刻,顾芝依旧笑的温润柔和,她知道许多事情总不会让人称心如意的,有人的出现打破了她的计划。

“喂,你们这群坏家伙,干什么呢?”

一声好听的娇叱让那群男生停下了他们的游戏,他们望着那个突然出现的漂亮女孩,一双大大的杏眼清澈剔透,女孩可爱地鼓着腮帮子,气呼呼的样子。

好看的鞋子就那样踩在了泥泞的土地里,弄脏了洁白的鞋面,女孩叉着腰,身后的双马尾随着动作甩动着,她大声地喊着,“滚远点,别欺负我家小语,不然我见一个就揍一个。”

女孩一个人的气势瞬间酒吓退了那群凶狠恶煞的男生,男生们当然不是惧怕女孩的武力,虽然单打独斗或许他们真的不会是女孩的对手,可他们有这么多的人呢,以多欺少不正是他们擅长的事情吗?

但他们可不敢对一个女孩出手,眼前的女孩可不是可以随便欺辱的,他们只能一点点败退,这就也露出了身后的男孩。

女孩气冲冲地跑了过去,一把牵住了男孩的手,眸子里又气又爱,还一边检查着男孩有没有受伤,看着男孩完好无损,才堪堪松了一口气。

“你真是的,怎么又被欺负了,还不会还手,真是笨死了,别天天听我妈说的那些打架不好,有人欺负你,就要狠狠地揍他们,这样他们才不会再来惹你了。”

“慕青,我…我没事儿的。”

男孩一点点挣脱出了女孩的手掌,并没有因为得救而觉着高兴。

“呦呦哟,苏语你是不是就会躲在女生后面啊,是不是个男人?”

“就是就是,胆小鬼。”

“还有何慕青,你就是个男人婆,凶巴巴的,以后肯定嫁不出去。”

一句句嘲讽让男孩握紧了拳头,即使不久前被那样欺负,他也没有太大的反应,他已经习以为常了,可现在他的眸子却有了波动,烧着愤怒的火焰,他因为那些人的嘲讽而觉着羞愧,也因为他们跟着骂了女孩而生气。

“慕青,我们走。”

男孩又牵住了女孩的手,拉着她离开,他不想让女孩听见接下来那些难听的脏话,这也是他唯一能做的了。

……

“呵…”

冷冷的嗤笑透过已经被拉上的窗帘混入了初春的寒风里,锋利的冰锥从房沿上坠落,砸在地上摔得稀碎,温度似乎又降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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