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四,天下大吉。乾悦城内,一片热闹。从城南到城北,皆是有人敲锣打鼓,所到之处,鞭炮声不断。
穿着红色华袍的健硕少年,笑容灿烂。他手里拿着捧花,大摇大摆的走在街上。
最后他走到草米香的门前,耀武扬威的单手叉腰,高声喝道:“小宝贝若溪,你老公来了噢!”
“你家小宝贝是谁啊,能不能把名字念全了啊。”
打里边走出来一个中年女人,据说是乾悦城内名声最响的红娘。少年嘿嘿一笑,说道:“天然见过花姐。回花姐,我老婆的名字全乾悦城都知道了,就连陛下都知道了,您怎么会不知道呢。”
说到这里,傅天然清了清嗓子,随后高喊:“董若溪!我傅天然来娶你来了!”
就这一嗓子,响彻云霄,周围的百姓们开始起哄架秧子,气氛一下子推向了高潮。
花姐笑的合不拢嘴,接着她手绢一挥,草米香店铺的门被缓缓的拉开。只见一盖着红纱,穿着一身红色华服的女人,坐在店铺正中央,手里拿着蒲扇。
傅天然见状,顿时猛咽口水,正要打算迈步走进去,只见那红娘伸出手来,清了清嗓子。
“傅公子,你成亲心切,天下人尽皆知。但是你就想这么把新娘子给抱走不成?”
她一边说着,一边摊开手心。
机敏的天然岂能不知她这是何意,于是他连忙从袖中掏出闲碎几两,大大方方的放在了花姐的手心,接着说道:“花姐拿去买买糕点,喝喝茶。”
花姐一听,顿时知趣地说道:“那就谢过傅公子了,我也便不在刁难了。”
说完这句话后,花姐便轻飘飘的离开草米香门口。傅天然贱笑起来,之后迈步正要闯进草米香,突然不知从哪来的一群孩童,抓着傅天然的裤腿迟迟不肯松手。
“哥哥哥哥,给我们点钱吧,我们要饿死了。”
“来人!领着这几个孩子去买肉包子吃,账全都算我头上!”
几个孩童滞了一下,但又只好被拽走。他们原本以为傅天然会给钱,没想到他竟然如此狡猾,用几个肉包子就把自己给打发了。
傅天然单手背后,另一只手拿着鲜花,接着重新耍酷,迈步走进草米香里。
“娘子,好老婆,若溪小宝贝。我来娶你来了,咱们快把这些凡尘琐事快点解决掉,赶紧入洞房吧。”
傅天然单膝下跪,举起鲜花,继续说道:“这是我早晨在城北花阁寺里采的花。花阁寺的楼阁,每天早上可以见到最美的太阳。而这些花每天都被最美的阳光滋养着,朵朵芬芳,争奇斗艳,刚好配得上你的美。所以我今日起了个大早,去花阁寺里专门给你寻花,摘来几朵,都送给你。以此聊表我心,我喜欢你。”
红纱微微的颤了一下,傅天然看的是一清二楚。他见娘子感动,自己也算是知足了。于是他连忙起身,走到娘子身前,伸手抓着她的白嫩小手,将手里的花全都塞到了她的手心。
“娘子,别拘谨了。来,老公给你掀头纱。”
红纱轻轻的点了点头,紧接着傅天然将双手缓缓的靠近红纱,之后等待时机,将其掀开——
掀开的一瞬间,傅天然完全愣住了。
场面一时间也变得尴尬,外面正在起哄的人们顿时失了声。
傅天然也是哑口无言,连忙双膝下跪,大声说道:“草民天然,拜见乾悦云若长公主!”
“起来吧。”
“谢公主!”
——云若公主,是什么时候来的?若溪小宝贝呢?
“傅天然,还愣着作甚?赶紧拜堂!门外的,谁要是不把气氛烘热烈了,我等下就叫人砍了你们的头!”
听到这句话后,城内的百姓纷纷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接着比刚才还热情地振臂高呼,喊着恭喜新郎新娘之类的话。云若公主嘴角上扬,无比得意,接着她目光移向少年,开口说道:“傅郎,还跪着干嘛,起来啊!”
“噢,噢……”
两个人破镜重圆,原本是尘世间一桩美事。但是此刻的傅天然好像并没有那么地高兴,反倒是有些惊讶,有些紧张。自己已经在朝堂之上说出了要将云若公主远嫁一事,结果现在她却穿着华服来和自己拜堂。
公主成亲,是有一套繁琐的礼节的。但她一切从简,甚至不惜自己高贵的身份,只穿着华服来,等着少年迎娶自己。
说好的风风光光,到最后只是让周围所有的人都知道云若公主和傅天然拜堂成亲,喜结连理了而已。
这样一来……
傅天然还是会死。
他想到这里,深吸了一口气。乾元皇帝看样子用心良苦,为了让自己死,不惜让女儿受委屈。这样如果北部腾西域的人知道云若长公主已经成亲,说不定会大举兵马南下,不是灭了乾悦朝,就是灭了自己。
可即便如此,现在的他不能暴露出半点的忧心忡忡。至少,这个和自己有过肌肤之亲的女人,脸上的笑容是真的。至少,这个乾悦的云若长公主,爱自己的这件事是真的。
傅天然咧嘴一笑,接着说道:“长公主殿下,请。”
“干嘛!都要成婚的人了,干嘛还要这么客气。”
“啊,我的意思是……”
“你们,把门全都关上,所有人外面候着!”
“这……公主殿下,这不合规矩啊!”
“我让你们都退下,听不明白话么?!”
“是……”
草米香店铺的门被缓缓关上,云若公主的霸气是难掩的,任何人都对她不得不言听计从。傅天然咽了咽口水,随后问道:“公主殿下,这是何意?”
“你是不是嫌我是公主,才对我说话这般客气的。”
云若公主突然放下了架子,双手抓着傅天然的手,一脸紧张的问道。
“自,自然不是……”
“那好,那你既然说了不是,就,就不许说话这么客气了……什么请呀请的。我告诉你,你不要把我当公主看,这堂拜完,你我就是夫妻了。我是你的老婆,不是你的殿下。听到了没有!”
傅天然紧忙的点了点头,云若公主突然脸色娇羞,目光移向别处,轻声言道:“再者,之前做的时候,我是叫你把我当成婢女看的。以后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也就是你的婢女,是你的小妾。但如果有人想要占正房,我第一个不答应!我只是你的小妾,只是你的婢女,在其他人面前,我就是你的大老婆。所以我不得不赶在若溪之前抢走你,这样我就是老大了。反正我与若溪已经达成协议,彼此之间情同姐妹,我做大的,她就做小的,剩下的全都靠边边站着去!”
听到这句话后,傅天然抿了抿嘴。
他本着“你说啥都对”的原则,没有反驳回去。毕竟在他心里,怎么可能真的有大小之分,谁都是大老婆,嘿嘿。
“说定了,你不可以负了我。”
云若公主这一句话说完,表情里满是羞意。她泪光闪闪,揉着傅天然的手,继续说道:“在花阁寺重逢,你故意不搭理我。陛下说你是有难言之隐,我不多问,毕竟我这辈子一定是要做你老婆的,你跑不掉的,我知道的。但等了这么多天,你迟迟不说我们婚嫁之事,倒是还想把我赶走,把我送到腾西域。陛下说,你是为了国之大事,宁可牺牲掉自己的幸福。陛下又说,你把我送出去,不是真的送,而是借送我的名义捣毁腾西域。傅郎,我知道,接下来的一行,跋山涉水,困难重重。我怕……我怕到时候……”
说到这里,云若公主开始哽咽了起来。
最近的她的确是变了,过去那般的嚣张跋扈,但现在这一哭,让傅天然真的有些错愕。仿佛是知道自己要嫁人,也开始懂事了,故意的放下架子,学着如何当好一个大老婆。
“怕什么。我是谁你还不知道么?天下第一牛逼人啊!妈的,你放心好了,此行也算是我们度个蜜月了。只不过就是……这个蜜月可能要去的比较偏北,也比较险。患难见真情的,公主娘子,你能知我心,对不对?”
云若公主一边哭,一边拼命点头。
一个油嘴滑舌,一个嚣张跋扈,在这一天突然变了。一个变得沉稳,一个变得柔情。
变得原因,却只是因为一嘴婚约。
“我们不拜天地,不拜高堂。我们两个人对拜,就当是好事成双,喜结连理。本应有证婚人在旁,但陛下是我的妹妹,父皇又不能来城内。周围有名望的人我都瞧不上,所以傅郎,你能原谅我故意把事情弄得这么仓促吗?”
“这件事,应该是怪我才对。”
“傅郎,你我这一拜后,便是鸳鸯夫妻,从此以后,天涯海角,我都与你相随。我是个苦命的公主,但也是幸福的公主。我不要你做我的驸马,我做你傅家的媳妇儿,可以吗?”
这一句话,就让贱兮兮的天然也不禁是感慨万千。他突然想起一句话,我们彼此相爱,就是为民除害。或许今日和公主殿下正式成亲,就是在为民除害呢。
他嘴角上扬,双手作揖,说道:“天然一切都听夫人的。”
话音刚落,二人双膝下跪,面对彼此,弯腰对拜。
打今日起,十八岁的傅天然,便有了自己在乾朝的第一个娘子。
乾悦长公主赵云若,双十年华,貌美如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