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呼好许长安后,老鸨便再度来了楼前招待客人。
茵翠楼乃是洛阳最出名的青楼,往来的达官贵人不计其数。
因此很多情况下,都需要她亲自出马迎接,才显得不那么怠慢。
不然要是一不小心惹恼了哪路贵人,就算她茵翠楼的后台也并不简单,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而现在,又有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楼前。
一见那马车的样式,老鸨便眼前一亮。
凭借她丰富的经验,这样华丽的马车,车上的主人,若是当官,必然是三品往上,若是贵族,必然会和皇族沾亲带故。
她迅速整理了一番自己的妆容,展露出不减当年风采的妖娆笑容,然后扭着水蛇腰,款款的迎了上去。
“哎哟,瞧瞧这又是哪家的大人,可真让老身想念的紧啊。”
“这里……是茵翠楼?”
马车中,传出一道清冷的声音。
老鸨闻声,顿时一愣。
这声音为何听着那么像是个女子?
“看来是了。”
没等老鸨回答,马车中的人便自问自答,确定了答案。
一只素手,挑开马车的门帘。
容貌俊俏的少女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看其打扮,似乎是个丫鬟。
她狠狠的瞪了老鸨一眼,似乎老鸨做了什么令人的气愤的坏事,然后转身,小心翼翼的搀扶着马车上的女子。
“殿下……小心。”
实际上那个女子并不需要搀扶,她从马车中走下时,像是一片翩然的落叶,娴静到令人窒息。
那女子身穿一袭青衣,腰侧配着长剑,脸上带着面纱,看不清容貌。
可是那双显露在外的眼睛,清冷的就像是刚刚融化的雪水。
当她抬起眼眸,凝视老鸨时,那透骨的寒意,便将老鸨冻得心肝直颤。
来者不善。
这是老鸨做这一行许久,识人无数,所练就的直觉。
“你是茵翠楼的人?”
“是,不知姑娘……”
“许长安在哪儿。”
姬如月开门见山,甚至没有多跟老鸨说一句话的意思。
可是许长安三个字,就像是一柄重锤,兀的砸在老鸨的头上,砸的她眼冒金星。
她是个聪明人。
所以在姬如月从马车里走出来的时候,她就在想这莫不是哪家高门大户前来逮人闹事的母老虎。
这种事以前也有发生,就比如兵部的尚书惧内,好几次就在这儿被她家的那位拖了回去。
连带着还打了楼里好几个姑娘,砸了不少值钱的玉器。
这笔赔偿,茵翠楼自然也不敢去要,只能打碎牙往肚里咽。
所以看见这姑娘,老鸨的第一想法就是暂且拖住她,然后悄悄通知楼里的赶紧跑,就算打闹起来,也总不能把怒气撒在我茵翠楼不是?
可是许长安三个字一出,老鸨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顿时失去所有勇气。
这些天,城里最热闹,最令人痛心不值,最被人茶余饭后谈起的话题是什么?
想都不用想,自然是北凉世子许长安,迎娶宁安公主。
无数人痛心疾首,怒骂老天爷为何如此不公。
宁安公主是何等天上仙子般的人物,竟然要嫁给许长安那个废物纨绔?
前几天,还有不少风流才子受不了这个打击,直接从楼上一跃而下。
楼前的青石板,就算清洗了无数次,还依旧有些微红。
作为罪魁祸首的那位世子爷,现在就在楼里。
而眼前的姑娘,目光清冷,气质高雅,站在这里,活像是一朵摇曳的雪莲。
她还直呼许长安的名字,虽然平静,但是却能隐隐听出一丝怒气。
所以她的身份,自然不需要老鸨如何去猜测,就呼之欲出。
——昨日的宁安公主,今日的世子妃,姬如月。
老鸨在心底大呼世子爷坑煞我等。
家里有如此美人,为何还要来我茵翠楼寻欢作乐?
可面对姬如月,老鸨根本就没有打马虎眼的勇气。
因为其他夫人,可能最多只是砸茵翠楼几件东西,可这位,可是真的能够让茵翠楼真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甚至花不了多少力气。
“拜见世子妃。”
老鸨收敛微笑,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然后就毫不犹豫的出卖了许长安。
“世子爷……就在里面。”
总之是拦不住的,不如让她怨气小一点。
最好不至于,记恨到我茵翠楼上。
“嗯。”
姬如月语气依旧清冷,似乎并没有因为真的确定许长安在青楼有一丝的动摇。
她轻轻颔首,示意老鸨带路。
老鸨一脸苦涩,但不敢不从。
走路连腰也不敢扭了,双手绞着手帕,低着头规规整整的走在前面。
楼中大堂。
冷静下来的秦澜垂头丧气的喝着酒,有一茬没一茬的听着台上清倌儿的曲子。
他的同伴见此有些不忍,低声安慰他:
“何必为了那个纨绔那么生气,我知道你仰慕宁安殿下,可是实际上这辈子你都与她没什么交集不是吗?
为了根本没交集的人伤心坏了身子,就太不值当了。”
“这些我都知道……”
秦澜仰头灌了一大口酒,带着醉意道:
“可是我就是不甘心。
凭什么那个许长安能够娶殿下,明明她根本就不在乎殿下。
凭什么像我这种真心想要对殿下好的人,却连跟殿下说说话都不可能。
明明……
明明……”
秦澜越说越气,突然从椅子上跃起,猛地将酒壶砸在地上。
他怒吼道:“明明,我也喜欢宁安公主殿下啊!”
他知道许长安现在正在房间里与那柳姑娘行苟且之事,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但也只有这种时候,他才能把自己的心声喊出来。
他的同伴震惊的盯着他,像是被吓到了。
然后将视线转向他的身后,神色越发惊恐。
“怎么……你也觉得我不配……想要笑话我?”
秦澜酒意上头,话都有些说不清了。
他觉得同伴也在嘲笑自己。
可是同伴并没有嘲笑他,反而对他挤眉弄眼。
“身后!身后!”
“身后?难道身后有人嘲笑我?”
秦澜努力瞪大眼,然后转身。
“我倒要看看……谁特么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嘲笑我秦……”
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见了站在自己身后的人。
女人。
白衣女人。
戴着面纱,目光清冷,气质脱俗,如同天上的仙子。
可就算她的真实面容藏在面纱之下。
秦澜也一眼认出了她。
“殿……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