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七点,天色还没有转黑,太阳西斜,金黄的薄云挂在天边。

夏清怡坐在桌前,看着原本热气腾腾的饭菜逐渐冷透,先前被霍心箍住的手臂隐隐作痛。

她对着空无一人的对面,冷笑说道:“霍心,你不吃?之前是谁说的快要饿死了?”

霍心含糊不清的话语从卧室传出,夏清怡没有听清,不紧不慢将饭菜倒进垃圾桶,看着冷凝的油光,说:“我不会因为你是疯子就不和你计较,不吃就别吃了。”

她走进卧室,霍心正趴在床边,目不转睛地看着郁逐,鼓着嘴轻轻吹起他的一缕头发。

夏清怡抱着双手靠在墙边,声音压低:“阮素华快找来了。”

“我中午出去买菜时,在菜市场附近看见了他们的人。”

霍心依旧木然地在吹那一缕头发,夏清怡恍然一笑,“我何必和你说这些呢,你是个疯子。”

她放下双手上前几步,衣服上残留的饭菜香扑到霍心脸上,霍心咽了咽口水,双手攥紧,抬头看她,脸上有一丝防备和畏惧。

“饭菜我已经倒干净了,你爱吃不吃。”

夏清怡贴着她的脸,低下头,看向床上的郁逐,说道:“现在,我们来做点让我们都高兴的事。”

————

郁逐是被疼醒的。

身体好像沉浮在海水里,波涛来回冲刷,四周环伺着无数鲨鱼,一拥而上分食着他的身体。

视野里逐渐清晰的光亮猩红浓郁,鲜血糊了眼睛,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的事物,一只手扣住他脚踝,将他拖了回去。

“咳……咳咳……”

口腔里全是血,牙齿也沾满鲜血,郁逐浑身冰冷,只能隐隐感觉到有人将手伸进了衣服里,胡乱摸着。

霍心趴在他身上,发梢透着淡淡的血色。

“咳……咳……”

郁逐声音嘶哑,夏清怡头发散乱地坐在床沿,足尖有一搭没一搭上下轻点,她看着手机,头也不抬地说:“霍心,你再这样,他真的快死了。”

霍心慌忙收回手,呆呆地跪在地上,捂着脸呜咽。

夏清怡却俯下身,手指擦拭过郁逐眼上的血斑,看着他说:“阮羲和,你看,这是什么。”

她将手机翻转,屏幕上是刚刚拍下的照片。

“我把你拍得多漂亮啊。”

霍心没有出现在照片里,光线有些昏暗,郁逐靠在墙角,身上的痕迹被光线晕染得深沉,像一尊被遗弃后,布满裂痕的白瓷塑像。

如她所说,很漂亮。

“你说,顾晚庭会喜欢吗?”

这个名字仿佛被时间扭曲,郁逐很久后才听清这三个字。

仅剩的一点清醒意识,缓慢从承载痛苦的水缸中溢出,他呛出一口血,指尖颤颤巍巍落在霍心手背。

夏清怡划到了另一张照片,说:“希望这个疯子没有说假话,顾晚庭一直在找你,不然我做的一切可都打了水漂。”

“等她来到这里……”

夏清怡的手指轻轻按下发送键。

叮。

信息发送成功。

————

C市夜晚的风很轻柔,别墅里灯火通明,热闹非常。

顾晚庭收到信息时,面前正进行着一场无聊透顶的蒙眼捉人游戏。

周围的人不停大声说着话,蒙着眼睛的人听着四面的声音,趁别人躲闪不及,猛地抓住了一个青年,人群不停起哄,青年只得将眼罩蒙在眼上。

顾晚庭坐在场中沙发上,割裂抽离地看着这场游戏,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她没有参与到这场游戏中,也并不是这场生日宴的主角,但在场所有人都观察着她的神情,时不时无缘无故地打闹大笑,以期能够吸引她的注意力。

桌上的手机嗡鸣作响,四周的空气凝滞了一瞬,在她拿起手机后,才又若无其事恢复如常。

陌生号码。

顾晚庭兴致缺缺点开信息,在看清那张照片时瞳孔猛地一缩,脸上却没有任何变化。

对方用词言简意赅——

两百万。

顾晚庭脸上忽然浮现起淡淡的,清漪似的笑容。

还在蒙眼捉人的青年猛地被人推了一把,跌坐在地上,胡乱摸到一片衣角后,一边高喊着:“我抓到了,我抓到了”,一边摘下眼罩。

周围一片死寂。

他抓住了顾晚庭的裙角。

顾晚庭今天穿的是一件黑色蕾丝长裙,高贵雅致,手臂纤细白皙,优雅地静坐在沙发上,犹如一朵独自盛放的幽昙。

青年的表情一下凝固,双腿发软瘫坐在地,语无伦次,“对,对不起……顾小姐,是有……有人撞了我……不是有意……抓到……”

青年虽然不属于别墅里这个挥金如土,豪华颓靡的圈子,却也知道着近一年来,顾家大小姐性情大变,暴戾恣意,反复无常,他在来之前,还被人仔细叮嘱,千万不能与对方接触,否则不慎触怒对方,结局只会是家破人亡,事业尽毁。

“顾……顾小姐……”

“我……我真的不是……不是故意……”

在周围人战战兢兢的目光中,顾晚庭脸上的笑意更深,忽而开口。

“会喝酒吗?”

她的声音有些空灵,笑容优雅纯净,面庞宛如九天上的神女,纤尘不染,心怀悲悯。

“会会会!我会喝酒,顾小姐,我会喝酒!”

青年急忙点头,劫后余生地觉得对方并不像传闻说的反复无常,于是连忙在桌上倒了一杯酒,“我喝……喝酒,向您赔罪。”

顾晚庭止住他一饮而尽的动作,葱白的指节在对方愣神间接过酒杯,犹如昙花绽放的一瞬,她忽而笑了笑,“不必赔罪了。”

她看向这场生日宴的主角,“宁怡,我现在有些事,就先走了。”

“好好好,刚好我的生日宴也快结束了,我让司机送你。”宁怡连忙说道。

“不用,我要去的地方,很远。”

她坐在沙发上没有起身,周围人便也都没有出声走动。

嗒。

嗒。

深红的葡萄酒从地上青年的头顶倾倒而下,原本纯白的西装被酒液打湿。

“今天有了高兴的事,你不必赔罪了。”

顾晚庭倒完杯中的酒,酒杯轻放在桌上,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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