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的凌晨比其他时间段更寒冷一些。

此时天还未亮,但依旧有许多装着货物的马车驶入城内。

在街灯的照耀下,他们有目标的前进着。

驾驶马车的车夫已经换上了温暖的大衣,他哈着白气从冒险工会门前经过。

此时,诺大的木门旁有一个原本不存在的东西。

仔细一看,那是一个裹着单薄毯子的女孩。

她那白皙稚嫩的小脸因为天气的缘故染上了与头发相似的粉红。

她蹲靠在门框上,对搓着的小手哈气。

“不要紧张,自己一定可以胜任新工作的。”

这个人是爱西雅,她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脸,但还是无法驱逐内心的不安。

在紧闭的大门旁,她显得十分渺小。

爱西雅捡起路边的小石子,在地上一横一竖的画着什么。

看到画完的作品,她失落的叹了口气。

“一个月要赚25枚银币啊······”

这对爱西雅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一般情况,是没人愿意雇佣孩子的。

哪怕雇佣了,薪资待遇也不会高。

她从小包里取出公主的书,借着街灯开始阅读。

可是她盯着一页看了很久也没有翻页。

似乎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她将书合上放回小包,又拿起石子在地上画起来。

“早饭不吃,晚饭再少吃一些的话,应该还能省点钱。”

跟刚刚一样的计算方式,接着又是一样的叹息。

她擦掉地上的图案,靠在门框上闭起双眼。

在工作之前,她打算先补充一下精力。

鸟儿啼鸣,东边的天空发出微微光亮,给寒冷的天气带来一丝温暖。

“哐当———!”

沉重的工会大门被打开。

由于老旧的原因,大门打开时发出了非常难听的声音。

这声音惊醒了蹲坐在一旁的爱西雅。

她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将毯子收进小包。

接着,她仔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穿着,又做了一个深呼吸。

感觉自己状态调整的差不多后,她用充满觉悟的表情走进工会。

“那个···我···我是···新、新来的,名叫爱西雅。”

爱西雅双手夹在身侧,站的笔直,看起来就像是操练的士兵。

这把开门的艾玲给看呆了。

她虽然有听说今天会有个孩子来报道,但没想到她来得这么早。

而且她看起来身子在颤抖,这并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寒冷。

“你的事我听说了,你先进来吧。”

艾玲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她本来打算去叫塞伦纳,但被爱西雅阻止了。

她不想塞伦纳因为自己来早了而影响睡眠。

今天还会有一批冒险者来报道,艾玲需要提前做一些准备,于是艾玲就让爱西雅坐在大厅里等一会。

艾玲走后,诺大的工会大厅只有她一人。

按照平常,这个点已经有冒险者进出了,但今天比较特殊。

因为大部分冒险者昨天去调查东边森林了,到现在还没回来,所以显得格外冷清。

爱西雅握着冒出白气的茶水,看向工会四周。

她发现有的桌面比较脏,地面也有许多泥土。

她想到,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先去打扫一下,起码能给大家留个好印象。

接着,她拿起放在工会角落里的抹布和水桶,开始打理桌面。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穿戴整齐的看板娘,发布委托的委托人,还有早起的冒险者,他们都陆续出现在公会内。

“早上好!”

“哦···哦、早上好。”

冒险者刚从爱西雅身边经过,就被她用热情的语气问好。

有真么可爱的小女孩向自己问好,这让冒险者有点不适应,他们都来到柜台询问看板娘发生了什么。

“真的假的,夫人该不会是要换保洁吧?”

“真是太好了,终于可以告别那个洁癖老太婆了。”

“话说那么小的女孩真的能干这种粗活吗?”

“她家应该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吧。”

他们看着爱西雅踮着脚尖擦桌子的模样,不禁对她担心起来。

“喂!你是哪来的小屁孩!”

突然有一个满脸皱纹,面若鬼神的老婆婆从远处朝爱西雅跑来。

她拿着自带的清洁用具,看起来十分生气。

“谁让你干这个的!”

“啊···我···我自己···”

“给我滚开!”

爱西雅泪眼汪汪的看着抹布被丢到地上,水桶被踢翻,显得既无助又可怜。

听到有人在大声吼叫,大厅内的人都把视线看了过来。

他们看见的是,低着头握着手的爱西雅,和一脸凶神恶煞对她不停咒骂的老婆婆。

似乎越骂越来气。

老婆婆抓起爱西雅的衣领就将她往外拽,似乎想把她丢出去。

“不要!”

老婆婆的力气很大,爱西雅无法反抗摔倒在地被拖行。

看到爱西雅拼命挣扎的样子,有个体型高大背着斧头的冒险者站了出来,拦下来老婆婆。

“老东西,你别欺······”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老婆婆扇了一巴掌。

她松开抓住爱西雅的手,拿起拖把就对他狂敲。

“坎特尔!!!我今天就跟你拼了!!!”

面对老婆婆的棒击,坎特尔用手格挡。

老婆婆的反应直接让坎特尔蒙圈了,他都开始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哪里得罪了她。

经久耐用的实木拖把,在老婆婆的手里就像一根藤条。

坎特尔不知道这老太婆哪来的力气,梆硬的木头都在她手里甩弯了。

挨了几下,尽管凯特尔身体比较结实,也有点扛不住。

他一把将拖把抢了过来。

“都住手!”

艾玲听到大厅有些吵闹,跑了过来。

她扶起擦着眼泪的爱西雅,一脸责备的对老婆说道:

“黛安女士,你这样做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我过分?你不知道他们都干了什么吗?”

艾玲将爱西雅和黛安带到一边,她抚摸着抽泣中的爱西雅,认真的对黛安说道:

“黛安女士,你再继续这样下去的话,恐怕夫人都保不住你了,你应该知道冒险者都是怎样看你的吧。”

艾玲似乎没有对黛安发脾气,也没有要惩罚她的意思。

但这句并不算警告的话却让黛安沉默了。

在这之后,艾玲跟黛安沟通了一会,黛安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同时情绪也平复了许多。

艾玲认为事情得到解决,她就离开了。

然而,她却故意将爱西雅留在了黛安身边。

艾玲知道黛安的脾气,因此她故意找个理由离开,想让她单独跟爱西雅道个歉。

在这之后沉默了一会。

黛安看到爱西雅单薄的衣服和微红的眼眶,她想起刚刚冲动时做的事,不禁有些愧疚。

连衣服都没得穿的孩子,自己究竟对她做了什么···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一个可怜的姑娘,她看向冒险工会的入口,背对着爱西雅说道:

“小姑娘,你愿意听我讲个故事吗?”

爱西雅柔着眼睛,看向黛安的背影,没有说话。

黛安似乎认为,爱西雅是默认了,于是讲起了故事。

从前有个小女孩,她被父母卖给了奴隶商人。

在那之后,她度过了一段非人的生活。

没过多久,她生了一场大病。

由于长相不佳,卖不了好价钱,奴隶商人放弃对她治疗。

本以为自己死定了的女孩,被一名木匠买下。

木匠是个老实人,他不但帮女孩治好了病,还在之后的日子里对她非常好,最终女孩爱上了他。

女孩也能感受到木匠对自己有意思,但他非常老实,脾气也很怪。

他说不能因为自己救了她,就让她嫁给自己。

在那之后木匠与女孩共同经营家具店,一个负责制作家具,一个负责抛光保养。

在这期间,女孩依旧不停的对木匠发起进攻,这一仗打了六十年。

直到木匠笑着离开世界,他依旧坚守着自己当初的信念,没有和女孩结婚。

木匠一生赚了不少钱,留下的钱足够让女孩轻松过完下半辈子。

仔细清点后发现,他并没有什么私人物品,就连画像也不舍得画一张。

女孩本来打算留几件衣服当纪念,但想到木匠可能会在那边受冻,于是就全部烧了过去。

一年、两年、三年过去了,早就变成老婆婆的女孩慢慢记不清木匠的声音和样子。

她仿徨的走在大街上,寻找着曾经与木匠的点点滴滴。

当她经过冒险者公会的时候,她记起来了,回忆起曾经与木匠共同经营店铺的种种。

仿佛木匠瞬间在脑海中活了过来一般。

黛安摸着桌子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

“工会里的桌椅啊,就是我和那家伙最后的作品。”

黛安为了能经常回忆起木匠,她来到这里工作,一直用清洁员的身份保养着桌椅。

而爱西雅的那种做法会损害表面的封蜡,所以黛安才会突然情绪失控。

爱西雅听完了故事,她发现自己做了一件非常不可原谅的事。

在旁人眼里,那不过就是普普通通的家具,但在黛安眼里,那可是一件件珍惜的宝物。

在艾玲走后,坎特尔担心爱西雅再受欺负,于是就坐到她们背后的隔壁桌。

在听到黛安的故事后,他非常后悔。

他一开始气愤的想用拳头砸桌子,然后又把手收了回来,砸在自己脸上。

因为几天前,坎特尔因为雷亚的事,劈坏了一张桌子。

黛安的心情平复了一会后,她对爱西雅说道:

“小姑娘,你想学怎么保养桌椅吗?”

“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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