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浩瀚的灵能再次肆虐而过，王越城吐出一口浊气，在手背上画了一笔，继续向上爬去。
九五、九六、九七……
九十九层的电梯门自动打开，王越城从中爬出，紧接着一个侧向翻滚，凌厉的刀锋擦着他的身子划过——九十七层往上，是黑衣密探守卫的范围。
又一刀劈来，王越城再次翻身躲过，他想要拉开距离，可对方就像能嗅到他的气味一般，在黑夜中穷追不舍。
周旋中，王越城突然身形一滞，随着一阵灵能波动划过，一面土墙凭空出现挡住了他的去路，同时，黑衣密探劈刀而来，直要将他的脑袋切成两半。
王越城将左手拦在身前，不知何时，他的手心握上了一颗机械球。
“碰。”
球体突然爆炸，将黑衣密探炸飞出去，王越城毫不犹豫，右手又是一颗球扔出，精准地落在了倒地的敌人身上，灵能‘械’发动，又是一声爆炸响起，来袭之人便葬身于火海之中。
这是灵异会为他特制的武器，能够进行小范围的爆破，但只有灵能‘械’可以引爆。
王越城很少拿出这件武器，如今却被逼得不得不用。看着自己消失的左臂，他面色如常地向楼梯走去。
月光大厦遇袭开始，杨远山庞大的灵能波动了十一次，就像是把电风扇在0到1档之间反复拨动，他企图让敌人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但王越城记得，此刻正是‘梦’中，只要杨远山解除灵能，他的手臂便会痊愈，身后的黑衣密探也会活过来。
梦境中，留不下真实。
“……”
“你来了。”
只手推开董事长办公室的大门，厚重的声音从中响起。王越城没有回话，他不喜欢对方那种高高在上的语气。
见其不答，李福仁也不甚在意，他端坐与桌后，嘴巴张了张又闭上，似把什么话咽了回去，最终只是吐出了简单的几个字：
“你不该来。”
“我已经来了。”
“不后悔？”
“……”
“你的天赋很好，有朝一日或许能突破到七阶灵能，这里不适合作为你的终点。”
“足够了，对我来说。”
“啪！”
随着王越城话音一落，办公室内的灯光终于亮起，他冲向李福仁，杨远山则是冲向了他。
与平日里老不正经的模样不同，此刻的杨远山一敛总是挂在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容，如剑出鞘，锋芒毕露！
作为一个年过五十的家伙，他看起来比王越城还要小，身手也矫健地不像话，一双拳头虎虎生威，直教人招架不得。
拳风向面部袭来，王越城抬手招架，胸口又中得一拳。借势后退，对方却如影随形。
凌厉的攻势之下，本就少了一只手的王越城根本不是对手，这样下去，只要杨远山将他制住，在给予致命一击的瞬间解除灵能便可结束这一切。
王越城想引爆机械球，却始终不得拉开距离的机会。他已失一臂，再用右手和杨远山换个两败俱伤的话，自己只是死路一条。
拖时间也并不管用，虽说越强大的灵能消耗便越大，但作为七阶灵能者，杨远山体内的灵能足以支撑许久。
人们常说：天无绝人之路。
但很显然，送死的人不在此列。
此地，正是绝命之地；此时，正是绝命之时。
“咚！”的一声响起，终于不支的王越城被一拳打中腹部，撞在墙上，杨远山跨步向前，一手掐住他的脖子，一手摸出一柄精致的小刀，直取心口而去。
杨远山的动作不可谓不快，这一刀，如同蝮蛇出击，势不可当！
结束了，他在心中轻声道。几十年来，伴着月光集团的建立与壮大，杨远山的刀下不知添过多少亡魂，他从未失手！
许是在生死关头潜能被激发了出来，在王越城的眼中，向他袭来的夺命利刃如同慢动作一般，他挡不下来，他只要一个时机。
与杨远山如此接近的情况下，王越城终于能够体会到那七阶灵能的全貌——其如狂浪汹涌之时，他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掀天的海啸之下，下一刻就要被淹没，死无葬身之地！
可他等就是这个时刻，第十二次梦境与现实的切换！
刀锋已经刺入他的肌肤，再深入一点就会令那颗燃烧着复仇之焰的心脏停止跳动。
就是现在！灵能‘械’发动，爆炸声从杨远山的身后传来，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他停下手中的动作，愕然回头，却见木质的办公桌已被点燃，爆炸产生的熊熊火焰后已不见人影。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王越城是什么时候将他手中的机械球扔到桌子底下的！
“呵。”
王越城并不想笑，他完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终结了自己长久以来的执念，却并没有得到多少成就感，更没有复仇成功的快意。
但他觉得自己还是应该笑一笑，于是，发出了一声比哭还难听的笑声。
“做得很好。”
杨远山神色淡然，扔下了手中的刀刃，缓缓开口称赞。
不，这不对！
看着对方若无其事的表情，王越城的心中顿时警铃大作，李福仁是杨远山几十年的至交好友，他死了，杨远山这么可能如此无动于衷？
等等，如果刚刚是梦境现在是现实，那我的手臂怎么还没恢复？难道‘梦’第一次掠过的时候，不是开启，而是关闭？他们已经料到了我会来？
我，把梦境和现实弄反了？
一时间，万般念头在王越城的脑中闪过，他觉得自己大概是被耍了，但意外的没有太多失落。
果不其然，两道灵能划过，微微发福的李福仁仍然端坐于完好无损的办公桌后，看向他的眼神说不清是厌恶，还是悲哀。
可是，为什么是两道灵能？看着自己完好如此的身体，王越城终于明白了，一个他不愿意明白的事实——
他没有混淆梦境与现实，他是对的，只是，第十二次的灵能并不是回到现实，而是……
“二重梦境？”王越城的声音颤抖了，他并不怕死，却本能地战栗于深不可测的强大。
杨远山的‘电扇’并不只有0和1档，有2，甚至可能更多。
“你……从来没有展现过真正的实力？”
“不。”
杨远山负手而立，一身劲装紧贴着他不算健壮的身子，整个人看起来平平无奇。
“只是从来没有人分清过，梦境与现实。”
话音一落，空前澎湃的灵能汹涌而出，并没有使用‘梦’的权能，只是单纯的将能量释放出来。
“！”
王越城的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他并非一个朝闻道，夕死可矣的人，此刻却也庆幸与在死前得知真相。
八阶灵能，在战争结束后的第七年，随着已知的最后一位八阶灵能者因旧病复发而去世，人们一度认为世上已无八阶灵能者。
可现在，王越城终于知道，所有人都错了。
敌人怜悯他，让他死个明白，可如今却更像是一种羞辱。
“碰！”
最后的爆炸声响起，并不剧烈，只是在心口。
灵异会云亭分会副会长，下一任执行官的候选人，在身亡时并无滔天恨意，他的眼中只有平静，与决绝。
他的一生本该如侠客一般，放情纵意，跌宕不羁。却因两场意外，他被困在了过去，终于成了一个略显阴沉死板的人。
“他也许早就放过你了。”杨远山看着眼前胸口焦黑的尸体，摇了摇头，感到有些惋惜。
办公桌后，李福仁十指相交，神情肃穆。
“但他没法放过自己。”
“……”
数十载的一段恩怨了解了，可没有人因此而觉得轻松，偌大的办公室重新归于寂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我们的道路是否正义？我们前进的过程中还有多少牺牲？”李福仁轻声开口，这个问题，杨远山过去总是问他。
“是的，我不知道。”强大的灵能者答道，一如他过去每次得到的答案。
半小时后。
月光大厦重新亮起了清辉，如同每一个寻常的夜晚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