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时分的步行街,已经有了些渐行渐远渐萧疏的颓唐。

沈画学长依旧与我肩并肩的走在那愈渐人烟稀少的路上,也许此刻已经走出了步行街吧,我不觉的有些不安,然而究竟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却又说不出来。

也许是因为这样整整一个星期以来被某个自称贫道的家伙纠缠惯了,忽然的缺少了有他在的那种莫名的心安,所以会这样矫情的慌恐。那家伙到底跑到哪儿去了,是仍旧那般不知道藏匿在树顶屋后,还是说被我之前那样威胁而感觉索然无味的离开了?感觉有自那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感觉到他在什么地方窥伺着这里的感觉了。

这样的想法诚然是有些矫情吧,明明此刻身旁还跟着沈画学长。

“那个是什么?”沈画学长的话打断了正有些心不在焉的我那游离天外的神思。我顺着他所指看去,那是街边的一个小小的地摊,在行人稀疏,繁华不再的这种犄角旮旯的小路上看来倒也不显得很是突兀,只是蹲坐在那摊子后面的小板凳上的小小的人儿看起来却似乎有些眼熟。

“我们去看看吧?”沈画学长似乎很有兴趣,我也不便拂了他的意思,就跟着一起凑上前去。

说是地摊,实际只是一个小小的箩筐,箩筐中用小小的黑色塑料花盆盛着十余株纤细的盆栽,细长而翠绿的叶子依依的在细小的枝干上迎风微摆。

沈画学长弓着身子,俯身去看那一簇盎然的绿,我却呆呆的望着那蹲坐在箩筐后面,身着青布小衣小裤,踏着一双有些宽大的凉拖,正自面带微笑,招呼来人的女孩儿。

此时已是初秋,这样的打扮确实显得有些清苦了些,然而真正让我呆住的却不是这些。

唔,方才有些摆脱了楚杨那厮的阴影笼罩,却又在这里碰上了她?

女孩儿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目光,扬起了可爱的下巴,眨了眨那双秋波流转,顾盼生辉的大眼睛,而后又是甜甜一笑。

“原来是姊姊你呀~瓦还记得你哟~”她笑的巧致,声音糯软。

所谓的人生何处不相逢,就是如此吧,只是却没想到,彼时那身着纱裙,蹦蹦跳跳的女孩儿却也有这般履上足如霜,不着鸦头袜的清贫形容。

“是啊,好巧哦,你是楚杨的妹妹,对吗?”想起了上见到她那时,楚杨最后拉着我迅速遁逃前,这小小女孩儿很是呆呆的看了我好几眼的,所以倒也没有奇怪被她认出来。

“嗯,唔?奇怪了,为什么今天大哥哥没有来呢?”她愉快的点了点头,而后在我身侧四周瞄了瞄,仿佛在希冀着能够看到某个看起来方正严谨其实说起话来一点都不靠谱的家伙,然而,没能搜索到期待的目标,她那原本清脆的声音有点失落的压低了下来,“大哥哥为什么不在,姊姊你不是大哥哥的女朋友吗?”

被那样可爱的女孩子一脸天真的问了这样让我尴尬不堪的问题,尤其是挡着沈画学长的面,让我不由得一阵窘迫。

“没,没有那回事,我,我不是他的女朋友,不要胡说…”我连忙的分辩道,想是当时楚杨那样直接的拉着我就走的荒唐举动,引起了她的误会。

“这样啊,原来如此,难怪今天是跟别人在一起。”她神色古怪的说道,话语间却没有去看沈画学长一眼。

坦白的说,那时我是有些隐约的担心的,毕竟如果拿相貌平平,不靠半点儿谱的楚杨跟沈画学长比起来,简直就是天上地下之差,万一这位天真可爱的小妹妹忽然开窍,不愿意再当楚杨的妹妹转而要当沈画学长的妹妹的话怎么办…以她的可爱娇美,再加上沈画学长那份暖软体贴的温柔,恐怕会是一个挺麻烦的局面,现在看来,她对于完美无缺的沈画学长兴致缺缺,反而在那里失望着没有在我身周方圆十米内看到那个惹是生非,自称仙人的家伙,这让我在尴尬之余,也放心不少。

“这些是…含羞草?”为了转移谈话的重心,我跟在沈画学长身旁蹲下,也仔细的去看那箩筐中事物。

那稀稀疏疏码在箩筐里的,是一株一株小小的含羞草盆栽,浅棕色的枝干上点缀着青葱细长的绿叶,微微碰碰,就会羞涩的收拢。

“跟某人好像,对不对?”沈画学长轻轻的用手指触碰着那看来含羞带怯的叶子,却笑着看向蹲在他身边的我,我被他这么一说,登时感觉很是不好意思,扭捏着不知道概要如何作答。

“这个怎么卖的?”他装作没有看我的反应,而是自顾自的向楚杨的妹妹询问价格。

“十元一棵。”她倒是答的干净利落,完全没有跟楚杨说话时的那副娇憨顽皮的样子。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想起楚杨那连英语为何物都不知道的初等教育,由此联系到他的家境出身,再看看眼前他这练摊的妹妹,不禁让人唏嘘。

我一边害羞着,一边偷偷的再看了看那边正在帮沈画学长挑拣盆栽的楚杨妹妹,面对沈画学长这么样一个温柔帅气的人,她却显得很是落落大方,不禁让我感叹人与人的差异确实微妙。

那边厢,沈画学长已经递过了钱,然后从那一行翠绿里捡出了小小的一盆,跟着就直身起来。

我愣了愣,正待要跟着一起站直,却被一只细弱而白皙的小手拽了一下。

“姊姊…”小小的女孩儿用有些期盼有些委屈的声音唤我。

“怎么…”不明就里的我狐疑的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既然你不是大哥哥的女朋友的话,就把她还给瓦,让他与瓦在一起,好吗?”她一脸认真和期待的这般说道。

“唔,他又不是什么东西,我要怎么还…再说你们不是兄妹吗,他在外面野一段时间,肯定会回家的吧?”我颇为不解的这样敷衍着答道。

“不,瓦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她眼神古怪而坚定的说道,“瓦是说,瓦要嫁给大哥哥的那种在一起!”

“额,你们不是兄妹吗?”那一瞬我有点晕,跟着就那么晕晕乎乎的问出了这么一句。

“因为是兄妹,所以瓦就不能嫁给大哥哥了吗?”她的眸色黯淡了几分,原本天真淳朴的气息似乎不觉得变成了有些晦暗的色泽。

我被这么一句反问弄得彻底无语了,想想楚杨家里的这个状况,诚然是很狼藉,妄想症的兄长,罔顾人伦的恋兄妹妹…

应该说,不愧是楚杨的妹妹吗?

我应该是被沈画学长拉着起来的,因为想到这些问题,脑袋里满满都是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

然而终究有人出来将我从那样一团乱麻里拉了出来,这个人不用说,就是沈画学长。

“喏,送给你。”俩人一起走开了十几米远,他忽然的将适才买下的那盆含羞草递到了我面前。

原本还沉浸在胡思乱想里的我又是一呆,而后反应了过来,又是一阵欣喜的脸红,连忙的接了过来,却还在矫情的喃喃道:“谢谢学长,唔,不过为什么呢?”

他饶有兴趣的看着我那副样子,良久,才扬了扬眉,笑着说道:“其一自然是作为苏学妹你陪我给我妈挑生日礼物的一点不成敬意了,其二呢…”

说道这里,他顿了顿,好看的眉眼在我的脸上打量了一下,弄的我更是不好意思。

“其二呢,自然是因为学妹跟它很像咯,都那么爱害羞。”他笑着打趣道,我羞得却恨不得找个人藏到他的背后。

见我这般,他却没再进一步的调笑,只是又伸出手来,拍拍我的脑袋,我一阵恍惚的失神,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转身走开了好远,正自回头过来笑着看我:“学妹你不来的话,要把你丢下了。”

我闻言,这才有些慌乱的收拾了一下心情,跺了跺脚,跟了上去,却在心里不觉的想起了一首小词。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家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纵被无情弃,不能羞。”低沉而好听的声音,轻轻的重复了一遍最后两句。

待看到沈画学长那意味深长的笑靥,我才恍然发觉自己竟然不知不觉的将那些句子自言自语的念了出来,更是一阵脸上发烧。思来想去却发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好讷讷的跟在他身边,一言不发。

……

“苏学妹你认识那个卖含羞草的女孩儿?”

此刻已近华灯初上,我们坐在一家小小的咖啡厅靠近玻璃的位置,正在吃着晚饭。

那之后良久我才从那般不胜羞的样子恢复过来,然后让他知道了我只身独居,便邀我一同在外面吃了晚饭再回家。

“反正回去还要苏学妹你自己动手,不如就一起在外面解决了吧…”他那般让人难以推辞的提议道,当然,我压根就没想过推辞的事儿。

然后俩人一起寻了个看起来还算干净和便宜的咖啡厅,随便叫了一些简单的食物,挑了一个大玻璃窗旁的位置坐下,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一边看着窗外明灭变换的街景。

就在我的意面与他的炒饭都被送上来后,边吃边聊时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的这样问道。

“唔,也说不上认识,就是知道她是谁罢了,她是楚杨的妹妹…”说到这里,我才想起估计眼前这位风流倜傥,风靡校园的学长可能不知道楚杨是谁,“就是那天,唔,学校门口,被灭绝…教导主任抓住检查风纪的那个…”

犹豫了一下,感觉还是不要提及之前他来约我出来时,两人在教室外那般剑拔弩张的事儿了,却不曾想,他倒是自己想了起来。

“对,我说感觉那么眼熟,就是他了?那个之前,唔,蹲在窗口,然后从我头上翻过去的男生?”他恍然的说道。

“唔,对,就是他了…”我颇有些沮丧,原本不想提及这件事的。

然而我却没有想到,更让我沮丧甚至发飙的事儿还在后面。

所谓说曹操曹操到,楚杨却不是曹操,他俩唯一不同的一点就在于,很多时候一旦想想这厮,他就会异常及时的出现在我身边,仿佛天际一片霉云,时不时来遮蔽一下我头顶原本就不明媚的阳光。

比如这时我正低着头拿叉子卷着意面,正在细细的回味这恍若梦境的约会,想着跟沈画学长一起的那甜蜜而快乐点滴,正待要出口谢过他时,不知为何的就忽然想起了楚杨,结果这厮不负所望的就那么突兀的出场了。

“苏学妹小心!”被沈画师兄忽然这么提醒了一下,我茫然抬头,然后就看到玻璃外那片已经渐浓的暮色中,一个矫健而迅捷的影子,直直的向着我们扑过来。

那身影来得那样快,我方才转头去看时,已经迫近了我们面前的玻璃,而后,那个急劲的身影不由分说的撞在了玻璃上,玻璃破碎的声音传来,六角形的碎片四下乱飞,我却在慌乱间被人抱进了怀里,因此在那片支离破碎里毫发无伤。

再之后的事发生的很是慌乱,茫然间的只记得耳边响过那个依然平淡如许的声音。

“事急从权,贫道得罪。”

而后就感觉腰上一紧,似乎是被人揽住,跟着身旁的气流急速的倒退,待我反应过来时已经身处在半空中。

街道就在下方,不用低头就能看到,隐约的还能听见有嘶声竭力的笛声在吚吚呜呜的鸣响。

那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让我甚至都没想到这时该要惊叫什么的而是在努力的想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风声紧凑,响在耳边,夜色温婉,环在身周,月儿弯弯,挂在一旁。

到此我才发现,自己是被人夹在胁下,有些狼狈的身处某个屋顶。然而夹着我跃上高楼的人,自然便是一贯坏我好事的楚杨同学。

就看他神色俨然的站在楼顶,顾盼了一下四面八方,丝毫没有顾忌被他用那么尴尬的姿势夹在胁下的我。而后他似乎辨明了方向,仍旧那般夹着我。腰间又是一勒,我直感觉身子一重,沉沉被他那样带着跃了起来,看这方向,似乎是瞄向我家方向的。

但是不管如何,眼下的情形让其实还没理清头绪的我有些出离的愤怒了。

“楚杨,你放我下来!”我嘶声喝道。

那边兀自带着我在鳞次栉比的房屋间跳跃纵横的他没有答复,自然也没有听话的把握放下。

“你放我下来!楚杨,你这言而无信的小人,你说过不会打扰我的,楚杨,你放我下来!”我无法抑制的这样喝骂着,心里甚至还有些隐约的不敢相信,我与沈画学长的约会就这样在最后关头被他给破坏了。

“楚杨,你…你忘八蛋!你这说话不算话的家伙,你…”有些粗话确实骂不出口,越骂越是词穷,我这才逐渐的安静了一些。楚杨还是那样一贯的涵养,只在被骂得实在有些不堪或是感觉我实在怒火中烧时,才低声的应一句:“贫道惭愧,还请姑娘恕罪。”

直到这样高来高去的飞跃过小半个城市的距离,两人在我家楼顶的天台降落,稳了稳身形后,他才小心翼翼的将我抱将起来,而后轻轻的放下。

双脚触及了天台的地板,不等站稳,我已咬着牙,恶狠狠的向着他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低着头,却没有停顿的回答道:“贫道之失,被魔教妖人的木奴蛊惑,擅离姑娘身边,又在除灭妖邪时,不意出手太重,毁了一处房屋,因此惊动了州府衙门的捕快。”

他的话让我很是摸不到头脑,于是直截了当的喝问道:“那么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叹了口气,低声说道:“贫道心急,以为中了魔教妖人的调虎离山之计,害怕姑娘有所闪失,当即转回找寻姑娘,又无奈衙门捕快搜捕的甚严,这才出此下策,还请姑娘多多包涵,多多见谅。”

没有十分的弄懂他说的那些,但是隐约从他的神情与描述里可以知晓这一切总算是事出有因,然而让我期待已久的约会在最后关头被破坏殆尽,不得善终,要我咽下这口委屈与气氛,却又很是心有不甘,恍惚间猛然的想到了那一盆后来被沈画学长带着在礼物店打包,然后郑重其事的再次送予我的含羞草,慌忙的伸手在自己随身带着的包包里翻找了一下。

指尖触及了那个方形的盒子,来回抚摸了一番感觉应该没事,这才微微的松了口气。再看向楚杨时,发现这个平素沉稳而淡漠的男生此刻一副犯了错的小学生一般的可怜样子,低眉顺眼的,连看我也似乎有些不敢,心下微微有些动摇。

“姑娘会真的再也不理贫道吗?”就在我还在挣扎到底该要怎样处理他这个吹打不得的麻烦时,楚杨怯生生的开口问道。

看着他那副样子,又听到这般悲切切的问话,心下一软,只好微微的叹了口气,再咬咬牙,忍住把这厮一口咬死的冲动,虎着脸从嘴里挤出了八个字:“这次算了,下不为例!”

他呆了一下,随即抬起头来,眸子里原本波澜不惊的神色松动了一些,竟是有些惊喜和感激的向我望了望,而后又是一个稽首:“姑娘大人大量,贫道谢过…”

我却没有心思去理会他这番恭维的话语,只是在心下一直悲凉的回味这自己那句“下不为例”的说辞…

下不为例…还会有下次吗?

想到将沈画学长一个人留在了那片狼藉里,我又是一阵心疼,不觉的问道:“可是,那家店铺被你糟蹋成了那副德行,难道就那么算了?”

要抓住这么个飞檐走壁的独行强盗对于警察叔叔们来说似乎是个有些困难的任务,但是好歹这厮还在学校里挂着名,总不成哪天跑去学校那边上演一出“抓坏人”的好戏吧?

“姑娘且放心,此类俗务,有贫道八师叔一手操持,应该不会有疏漏。”他平淡却又信笃的答道。

看他那副神情,再加上也听说会有人帮忙解决事情,便暂且的安了下心,看看时间也已不早,便想着从天台的楼梯下去回家。

“那样就好,我累了,想要回家了…”这般随**代了他一声,不待他回答,我已经自顾自的转身走向了那扇低矮而老旧的,通往楼梯的门。一边居然还有心情自嘲的想到,住了那么久,这还是第一次不是上楼梯而是下楼梯回家,也算多谢楚杨,才能有这番体验。

真是要感谢他八辈祖宗啊…

翌日的天气,仿佛要配合我此刻的心情一般是阴翳而晦暗的,完全没了昨天的明媚和美。

走在上学路上的我,颇有些垂头丧气的,毕竟期待了那样许久的约会落得如此下场,确乎让我很难以释怀吧。

然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此刻不知道正趴在路旁哪棵倒霉的树上窥伺着我这边,想想这一点,让原本就心情不佳的我更是一阵沮丧。

半路上,意料之中的遇到了死党,然而她的到来却没能改变我低落的状态,反而差点将我推向更深的谷底。

究其原因,大约是因了她打了招呼后的第一句话就是问:“昨天的约会怎么样啊?”

我闷闷的应了一声,而后缓缓的把这样,原本完美而甜蜜的约会,怎样在最后被楚杨那厮给破坏了的事儿简要的说了一下,当然,破窗逃逸之类骇人听闻的情节我没提,只是说那厮在最后关头把我强行带走了,因为事出突然,而且一切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所以我没来得及反抗,沈画学长也没及得阻拦,就这么让他把我拉走了。

死党听后沉默了一会儿,小声说道:“阿喵,恐怕,不管你怎么看楚杨,他大概应该是有些喜欢你的吧?”

我呆了呆,而后脱口而出的反驳道:“怎么可能!他那榆木脑袋!”

死党好奇的眨了眨眼,似乎还想问什么,我却是自觉有些失言,讪讪的没再多说,这一点让她失望不已。

临近校门口时,楚杨明目张胆的从不知道哪棵歪脖子树上偷偷的溜了下来,混迹在了上学学生流中,远远的跟在了我身后,死党不失时机的又拉了拉我,提醒我这厮的出现,我却懒懒的看了死党一眼,扯扯嘴角,露出了一抹苦笑,看也没看那让我倒足了大霉的罪魁祸首。

死党也只好安慰的拍拍我的背,同时有些意味深长的又回望了楚杨一眼。

相对无言间,我们俩跨过了校门,雷打不动的灭绝师太今天不知道吹的什么风居然没有在门口站岗,估计是上个星期跟楚杨放对,卯了整整六天,有点体力不支,所以今天缺勤。

到此为止,应该说一切还在我的意料之中,然而,跟沈画学长再次在进门后的不远处的不期而遇就成了悲剧的开始。

当然,远远的我就认出了那个曾经让我魂牵梦绕的身影,也就在昨天,我曾经距离那个梦境,那片灵魂如此接近。然而此刻看来,我竟然有些想要闪躲,因为莫名的尴尬和不知该要如何解释昨天发生那一连串的破事儿。

本来想要等个几天,待我考虑好了说辞,再去跟他细说这里面的是是非非,个中情由,却不曾想这么快的就又碰到了。

然而,尴尬归尴尬,想要闪躲也就只能想想,毕竟学校里面的路就那么宽,也没什么可以遮掩的地方。

既然碰到了不如就大大方方的上去打个招呼,顺便看看能不能打个马虎眼把昨天的事儿遮掩过去,说不定,以沈画学长的温柔,还会提出补偿约会之类的事情也是有可能的。

这样的盘算着,我的心情不觉的好了那么一星半点,于是在死党略显担忧的目光里,我若无其事的走上前去,对着沈画学长点点头说道:“学长早。”

“你早。”他茫然的转头过来,看了看我,脸上却缺了以往那种标志性的,澄澈而和煦的笑容,声音虽然仍旧低沉而动听,却有些不带感情的平淡,乍一听起来竟然会让我有几分联想起了楚杨。

看到他这样的反应,我不禁的心下一凉。

他果然生气了吗?

就算生气了也没法责怪他吧,毕竟昨天发生那种突如其来的事件,我甚至都不知道他有没有受伤就被楚杨那样带走了。后来也没有主动发短信或者电话他询问情况,大约是因为觉得尴尬和不安吧,然而尽管如此,我却抱着手机等了一夜,却什么也没能等到。

“昨天的事情,对不起…”我嗫嚅着,轻声道歉,却良久不见他有所反应,抬头,正迎上他困惑的目光。

“昨天?”他用好听的声音重复了一遍,却念白的平板而空落落的…

“昨天,我们,约…”我犹豫的说道,却被他忽然的打断。

“同学,我们好像不认识吧?”

我们好像不认识吧?

恍然间,心里的一块地方,好像丢掉了。

我有想过他会生气,却不曾想过,他会气得这般拒我于千里之外。

然而,他脸上的神情却又不像在作伪,不知是该说他装的实在像,还是该着实的后悔昨天的事情。

细细想来,昨天的事,又不能完全归咎于我,毕竟楚杨那厮才是一切祸乱的根源。

只是,现下再想这些也确乎没有任何作用,唯一的结局,就是他已经不愿意再理我,甚至装作不认识我这一点而已。

我不知道,原本站在面前的沈画学长是何时离开的,也不知道死党又是何时过来握着我的手,轻声安慰我的,我甚至没有听清她的话。

那般的恍惚,好像约莫一周以前也曾有过,只是时隔境迁,彼时是被兴奋与幸福冲昏了头脑,此刻却是被悲伤将整个人都抽空了。

迷迷糊糊的,我被死党拉进了教室,然后摁着肩膀,使那样仿佛失去了知觉的我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阿喵,你别伤心了,说不定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沈画学长也许不是故意假装不认识你的,唔,说不定他真的是突然失忆了呢?”为了让我好过一点,死党已经几乎无所不用其极了,这样漏洞百出的话,竟然是出自她这位在校园八卦界呼风唤雨的人物,若换在以往,少不了要相互揶揄两句,然而此刻的我,能够模糊的听清她的话语已经是个奇迹了,实在难以再做出更多的反应。

看到我这半死不活的样子,她默了良久,只好摇头叹息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我不知不觉的坐着,直到身侧那个早就被我当做空气的男生侧头过来,用那种平淡而漠然的声音低低在我耳边说出了那段话:

“虽不知此事到底与姑娘有何牵连干系,姓沈的确乎是失忆了。”

虽然之前听了死党很多宽慰我的话都浑然不觉得,然而那人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却让我猛然的转头过去,死死的盯着他,一字一顿的问:“你怎么知道?”

然而,一个隐约的想法,已经形成在了心中。

楚杨一定与这件事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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