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沉郁而阴寒,湿冷的拥着乾坤所有的一切。

灯火依稀,黯哑而昏黄,依依的照着桌上小小的一方。

夜,小屋,笔墨凉,一灯如豆。

灯下一只苍白而修长的手,手中一支狼毫,染着半寸凝墨,悬在纸上,不见分毫的动摇。

“这么说,小乙得了那消息,独个儿便去了?”低沉而带着些许沙哑的男子声音,不动声色的从那被孤灯照拂的桌后传来,平板的语调里却有着让人不得不仔细聆听的威仪。

“禀主人,此讯恰好是得自青旗线报,那丫头先闻了此事,当即不打招呼的擅自出行,去的又刚好是消息所指的方向,据此推断,理应是想凭一己之力办了这事…”

桌前的灯光很是黯淡,只能依稀辨认出,回答的似乎是个身着长裙,体态丰腴,姿态撩人的女子。

“胡闹…”桌后的男子不待她说完,便冷冷的抛出了两个字,却又带着一点儿无法言说的无奈与纵容般的,女子识趣的住了口,待得片刻,又听得那男子缓缓的说道,“兹事体大,还需从长计议,毕竟蜀山上那一帮老不死的也不会袖手旁观,若是他们插足此事,恐怕又是一桩麻烦。”

“那丫头自是胡闹,还不是仗着主人平日里宠着她,更何况前些日子她刚犯了主人的剑规,急于将功补过,所以才这般猴急的去办了这事儿。”另一个娇俏而火辣的声音,从适才说话的女子身侧的黑暗里传来,却因为站的远了无法看清面容,只是在灯光渐次昏暗的光圈里,露出一只张扬的靴角。

“姊姊这话,醋味好重!”与之完全相反的冰冷语气,听来似是与那男子的声音有着几分共鸣的味道,那话儿来自另一侧,带着不然人间烟火的超逸。

“哼!”被人这般直白的揭了底,娇俏的声音仿佛是有些不忿的如此一哼,跟着悻悻的说道,“这鬼丫头素来任性妄为,这么大的事情竟敢隐瞒不报,更想独吞功劳,忒也不知好歹,我说她两句,又有什么错?”

“错是没有,醋有一坛。”冷丽的声音,淡淡的应道。

“你!”那一听便知脾气暴的女孩咬牙喝道,却又似乎想不出来什么话反驳,只是那只露在灯下的靴子狠狠的跺了跺。

“你们呀,多少年了,还是这幅针锋相对的形容,这么看怕是再几个甲子,还都是长不大的孩子。”文静却又似乎带着一点儿顽皮的女子声音,从桌后右侧传来,从那现世安稳的语调里依稀可以遥遥想到一张温婉的笑靥。

被这样半掺戏谑,半掺安慰的指责,那两个听来似乎水火不容的声音似是都要再说些什么,却听得那个苍白却摄人心魄的男子声音,低低说道:“小柒,小九,闭嘴。后土你也莫要再火上浇油,雪上加霜!”

“喏”三个声音,从黑暗的三个角落里传出,带着让人意想不到的顺从。

黑暗里交织起了一片施施然的沉默,无论是那个听来似乎执掌一切的男子,亦或者那些形形色色,莺莺燕燕的女子,都不约而同的没有再言语,任由那夜色愈来愈浓。

“此事究竟该要如何处理,是否要派人将那丫头追回,还请主人示下。”将这片沉默打破的是那最初回禀一切的,唯一能看清身形的女子,声音利落而果断。

桌后的男子又沉默了一会儿,却忽然沉吟着问道:“可曾知道这次现世的究竟是哪方大神的遗脉?”

“禀主人,虽然究竟如何还不甚清楚,但根据青旗线报,现世的应该是三皇帝脉之一…”说到这里,她似是有些不安的顿了顿,像是害怕触及什么,却又在那被称为主人的男子的威仪下不得不接着说下去,“娲神遗脉…”

夜色里,空气像是被黑暗取代了一般,只留下了墨色里一片窒息的死寂。

将这样的死寂击碎的,是那只原本被执在灯下的狼毫,铜色笔杆骤然的断裂,一半落在了地上,发出了叮的一声脆响。

桌上,那只修长的手,指节惨白。

“主人息怒!”四下里一片悉悉索索的声音,似是衣衫与地面的摩挲,那个唯一能看清身形的女子此刻已经惶恐的跪了下去,许是跪的太急,丰满的胸前,一片波涛汹涌。

“三百余年,娲神遗脉终于又出现了…好,甚好!”原本波澜不惊的平淡语气,此刻尽然满是无法掩饰的激动与滔天的愤恨,似乎还藏着些许稔熟的怀念,“三百年,三百年…”

“主人,此事该当如何,还需从长计议。”桌后左侧,适才一直不言不语的女子淡漠而沉稳的这般说道。

似是平复了一下,男子吸了口气,语调又恢复了曾经的阴沉。

“不错,小柒,小九,小白,后土,你们且起来,这件事极为重大,娲神遗脉我教势在必得。”又是顿了顿,才思虑着说道,“如此大事怕是蜀山一方一定会有动静,小乙那边不必即可追回了,眼下情报不足,待她先去打探打探,且静观其变吧。紫儿,此事便交由你全权负责,娲神遗脉,一定要得手!”

“喏”那个淡漠的女子轻声应道。

衣衫摩挲间,似乎是跪在黑暗中的四名女子已经依次的站了起来,却又是因了这夜色而无法看清众人,只能窥见那唯一站在灯下,身姿饱满的女子正自用委屈的目光,怯怯的偷瞄桌后的那人,然而,那番旖旎而暧昧的眼神却可能丝毫没入男子的眼,那只沉稳而有力的手在灯下,捏起了断笔,缓缓的在纸上写下了顿挫的两字。

苏…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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