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了个哈欠，随后揉了揉眼睛，注意到了身上披着的羊毛被子，看样子又在迷迷糊糊中睡着了。

他向窗外看去，上方是闪着光彩的彩兰银河，下面却是无光无影漆黑一片的海面。此刻卫斯理所在的位子好似位于分界面上。上与下境界分明。

现在是半夜。

卫斯理伸了个懒腰，他是那种生活极其不规律的人，基本上是饿了就吃，困了就睡。即便如此他的身体也不可思议。他拿起手旁的铃铛摇了摇，立刻就有执事掀开帘子步入其中。

侍者微微躬身，随后笑着问道：“主人，您有何吩咐？”

“我已经醒了，让驾驶员提速吧。”卫斯理淡淡道。

“了解了。那么为了提速，接下来【斯比德亚】会开启魔法整流护罩，或许会有一点颠簸。但我会竭力控制飞艇，主人您尽可以安静看书。我不会让摇晃打扰您的兴致的。”

“那样会很消耗体力的哦？毕竟那是临时附加的魔法啊。”

“有您创造出来的补充药剂，我这边自然没有关系。”

“是吗……我知道了，还请量力而行。”

“谨遵您的意思。”

执事微微躬身后，退出离开。

男子后仰倚在靠背上，再次看向窗外。

景色朝后退去的速度迅速加快了。

就连飞鸟都被惊到，某种尚未被赋以名字的飞行物挤开了路径上的空气，被撕裂的空气与飞行器摩擦发出尖锐的空爆噪音，全都被隔绝在外。

能够量产的人造飞行器，不论是【莱卡硫瓦研究院】还是堤坦帝国的【特别派遣向导技术部】，都在潜心研究的，跨时代的“梦想之物”……

此刻，卫斯理·费尔默斯就乘坐在其中。

要问“凭什么”或者“为什么”，那是因为一手创造出来的人就是卫斯理。

不仅是偏文学和哲学的方面，就连数学和工学都信手拈来。

原本，这个飞行器也不过是在费尔默斯家族的领地内短暂进行过试飞，而这次彻底将其拉出来，这件事本身，就表明了卫斯理的意思。

他要开始动手了。

抢夺树苗是第一步吗？不，并非如此，那已经是二十几步开外了。

没有人知道卫斯理为了能够走到这一天到底都做了多少准备。如果他将自己的思路历程全盘托出的话，也没有几个人能够完全理解明了吧，而那么复杂的计划，对于卫斯理而言也不过只需要些许思考而已。

一个能够在奈诗德战棋里，在双方各走三步后就能瞬间思考出一百种赢法的天才。他做这一系列的事情绝非临时起意，而是预设了所有可能的结局后做出的选择。

——没错。

不论旁人认为那会多么愚蠢也无所谓。

若是只为了那一个目标，他愿意奉献出一切。

他的行径，会让熟读神学著作的人想起赫瑞提斯吧。

只是为了能够战斗，战神莅临人间，寻求着武艺高强者。

不断厮杀，不断厮杀，不断厮杀。

不是为了什么大义，只是为了完成神明的私欲。

如此简单而又近乎“无聊”的目标，赫瑞提斯异常坚定地前行着。

跨越山川，跨越海洋，跨越沟壑。

然后，最终……

赫瑞提斯的结局是……

——

教务院没有因为首席教务卿养病而陷入停滞，相反，即便在住院也能远隔操控其手下，按照她的意愿行事。实际上因为她不在，工作也都分摊给了其余教务卿，教务院远比平时还要忙碌。

【三院九部】里，【枢密院】相对独立，【神法法院】与【圣事部】、【封圣部】联系密切，常有合作，其他较为“世俗”的七部，则都在【教务院】的协调下工作。

所以当【圣事部】成员出现在教务院内时，手头都有工作行色匆匆的修士们都不自觉地多看了一眼，免不了还要和同僚嘀咕两句。

来者是【流光庭院】下辖【生命目录】的负责人辛吉德。

这个嘴巴处总是缠着白布示人的研究人员很少离开他在【流光庭院】内的秘密实验室。【流光庭院】的三大实验室都是很忙的，更别提这些头头儿。他们无时不刻地在思考着如何将脑内癫狂而又渎神的思潮加以整理和改良，并最终呈现在这个神明注视下的世界。他们的脑袋永远都比身子动的要快，他们是有着相当求知欲和实践精神的疯子，或许只有【流光庭院】才能容下他们，这些一旦放出去必将成为祸害的“怪物们”要比学生和贵族还要珍惜自己的时间。

有什么事需要这个病态苍白的中年人离开他那一具具魔族尸体出现在这里吗？当然有。

他是来回收“样本”的。

次席国务卿腾出时间亲自接待了他。毕竟事关重大，而且眼前这个完全跟“圣洁”沾不上边的变态却也仍然是【圣事部】黑暗巨头尤菲米娅的嫡系——最起码在外人看来是如此。她的部下在偌大的教廷里就该是畅行无阻的，若是谁敢拦着，第二天可能就变成炼金玩偶了。

所以不管奥隆布斯多么看不起眼前的人，也只能表现地恭恭敬敬。

更何况他们的确需要辛吉德的力量。

“【家系能力】……一个人类，使出了【家系能力】吗？”

“是的，就如我们之前的报告里提到的，与首席教务卿对战的人类，竟然运用了魔族的力量。我当时也在场，整个过程都收入了眼中。”或许是回想起了当时的恐怖，奥隆布斯难免倒吸一口冷气，感叹道：“那一幕会让人联想到恶魔附身吧……人类与魔族之间的界限在那一刻变得模糊不定，你不知道自己面对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辛吉德能够感受到奥隆布斯的情绪，但他没有流露出任何感情。

“不过是借用了魔族力量的人类罢了。究其本质，终究不过是人类而已……”

奥隆布斯当然不知道，辛吉德的研究项目里的其中一条，就是让人类能够畅通无阻地使用魔族的力量。

但他依然能够看得出辛吉德的话里别有深意，他那淡然的口吻，搭配上宛若秋风般萧瑟的冷漠面容，让奥隆布斯觉得……这位圣事部成员一定会在之后的研究里诞生出成果。

“我们虽然有准备好相关的实验室，但是……您一定不愿意在我们这里进行研究吧？”

“当然不会。但请不要误会，我切实地感受到了你们的诚意，但不论是实验器材还是可以运用的素材，甚至于副手的素养，恐怕都不如我等【流光庭院】。”

奥隆布斯暗自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对方说的话没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