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不应该这样畏畏缩缩的，教皇大人，这不是您一贯的作风，您在与自己的真实想法为敌，所以才会这样踟蹰。”那教徒继续开口，一副坚定而虔诚的模样，他把自己腰间的那把战斧取下来，丢到地上，向飏祺表示了自己的坦诚。
“所以……你们……”飏祺也解下了自己的长刀，“你们――真的――已经知道我的全部想法了？仅仅就凭借这几天我的变化？”
“您很了解我们，但别忘了我们也是了解您的――虽然我们不知道您究竟在想什么，但您的想法显然让您陷入了为难，所以，请您把这些顾虑告诉我们吧！我们会永远站在您的立场上的！”
飏祺退了一步，不知是出于害怕还是出于再次的惊讶：“你们不会为我这种……以侍卫出身自封教皇的行为而感到不满吧？”
“穹铭他可从来没有履行过身为一个教皇应尽的义务啊，他只在乎自己的信仰如何不尽他之意，神明对他的承诺如何出尔反尔，他走了，您愿意为我们考虑，于是我们拥您来做新的教皇，这再合适不过了！也只有您能够撑起教皇的职位，当初布瑞特也真是看走眼了……”
那教徒继续向飏祺表示自己的绝无二心，飏祺也终是放下了戒备：“如果我接下来要做出违背战争之神布瑞特神谕的事，有多少人愿意支持我？”
“不是全部也至少会是大多数吧――嗯？难道您也想像穹铭他那样企图杀死神明吗？”
“不是的……不是……我是在想，我们永远守在那一方不大的教堂里，面对着淡雾和砖墙，总是会厌倦的，现在我走出了本来可能要永远待下去的教堂，见到那样多的别样的景色，也收编了不少这里的教徒……我不想回去，如果有一天我连这里也厌倦了，我想再走下去――可是，这显然是违背了神谕的亵渎的事……”
飏祺的话音慢慢弱了下去，最后的音调又忽而颤抖着高了起来，像是要哭出声一样――其它战争教徒们恐怕无法想象自己所拥戴的杀伐果断的领袖也会有这样怅然的时刻。
“神谕……神力……其实吧，我觉得那些神谕我们自己看着办就好了，没必要一步步按照规矩行事，而且……”那教徒突然指向了飏祺的身后，“您之前说过您觉得神赐的翼没有给你任何带来升华的感觉，有没有一种可能，神力其实就是无用的，一切只是一个莫大的谎言？”
他思索着，突然又意识到自己这句话似乎说得有些过分了，连忙又补充道，“这……我也不确定，只是一种猜测，我想我们所信仰的神总是能有点无法企及的力量的但未必有想象的那么多――”
“我实话实说吧，这对翼除了装饰以外几乎没有任何作用――”飏祺展示出身后那对膜上血管分明的蝠翼，“我之前一直以为你们不听从我只听从神，所以只好在这种问题上含糊其辞了……”
“那么，我可以肯定的告诉您，自从您成为教皇重整穹铭忽略的一切秩序之后，我们就完全接受您的权威了，不必再揣测我们的忠心了，教皇大人，您想留就留，想走就走，我们跟着您，没什么可顾虑的！”
他拾起那把手斧，举到胸前，郑重地许下誓言，“我们会永远追随您的！”
“那……永生呢？”飏祺的欣慰只表现在那一刹，随后猛然想到什么，又陷入和颓唐，“我不知道他靠什么来维系那种自相残杀而又不会造成死亡的机制，又是靠什么让我们活到了现在――几千年啊……如果没有那些看不见摸不着却又或许有用的神力，我们已经寿终正寝了也不一定……”
她把目光投向天空，斜阳不再艳红，天边的光芒开始陨落，一切正在朝着黑夜进军。
“这点……我不确定是否与神明有关，但我可以肯定地告诉您――我们奉行那些仪式至今也没能从谁身上夺下那种蓝色的灵魂……但是，我们进行了这么久的仪式，恪守着战争之神布瑞特的神谕，没有得到本应该用于支持生命的东西，却依然活着……”
那教徒往身后一指，示意她回到教堂去，“而且，您已经见证了这里的独特之处，比那座斗兽场般的教堂要新鲜得多，您为什么非要按神明的规矩固步自封呢？您不该这样的，您应该遵循自己的想法，而且我说了，我们都在这，我们都会支持您。”
飏祺思索片刻，终于卸下了愁容，回归了往日不容丝毫冒犯的威严：“也许……不，我得让这里的教徒们也支持我才行，想在这里立足决不能同太多人为敌――你们知道这里为教皇加冕的仪式是怎样的吗？”
“啊？”那教徒先是一愣，然后就顿悟了飏祺的打算，“我回去问问，至少现在这个教会的教徒们跟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他们没什么深谋远虑，一定会配合我们的。”
夜幕完全笼罩在了这片土地的上空，无光的世界里，无人知晓其意的紫花继续滋长，而曾经那场由颜昕主导的大火之后只留下一地焦炭的祭坛将在不久之后恭迎相望的两人之一戴冠称圣。
“听说了吗？崇神教会的那个新主教――别的地方来的，她扬言要播撒战争之神布瑞特的威严，要杀害所有的‘异端’！”
与此同时，对外来者的恐慌也在丧失凝聚力的各个教会蔓延开来，在一方重整旗鼓的时候，另一方却在对未知的揣测和相伴而生的谣言下人人自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