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急速狂奔,林枫这会儿真是乱了自己的阵脚。

他从来都没想过吕秋月居然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是以最为名正言顺的演员身份在自己面前横空出世。

犹有胜者,这女生的体力甚至给林枫一种仿佛无穷无尽的错觉。

两个亦是分别占据了猫与老鼠的身份的家伙在长廊上奔跑,单就体力这一轮应当是相互消耗着的才对,可唯独吕秋月此刻带给林枫的感觉,却好像是此消彼长一般。

林枫都要累得不行了,吕秋月却是越来越兴奋起来,甚至于连脚步都比一开始更快了几分。

不过这也只是少年主观上的臆想罢了,归根结底的真正原因,也只是因为一个所谓的熟悉度而已。

得益于对于整个场地细节的完美把控,就算是置身不分你我的黑暗之中,吕秋月仍然可以做到轻盈敏捷;

反观纯靠蛮力四处乱撞的林枫,虽然同样做到了这一路跑来都畅行无阻的蛮横境界。

但对于要不停地或踢开,推开,撞开拦路的各种障碍的少年来说,他的体力消耗自不然是远远大于一直都在身后,只是紧追不放的吕秋月的。

如此一来,被追上也是迟早的事情。

讲道理,林枫怕的从来都不是这场景里的方方面面,不论这些装潢究竟被人为地设计成多么荒凉,恐怖,惹人提心吊胆的情况,少年郎很少会因此而畏惧。

现阶段,他唯一害怕的,甚至不是被吕秋月紧握在手中的那把造型夸张的大剪刀,而是那一小个被绑在刀柄上的粉红椭圆小装置。

那个东西,林枫家里也好巧不巧地有一个,而且是又刚好也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东西。

一把马力惊人的电击枪。

曾经。

在吕秋月不经意地将这一型号的玩意儿落在自己家里的时候,为了去证明自己心中的猜测,林枫还特意用那把电击枪对着自己的身体来了一发。

结果就是。

在那近乎半个小时的时间跨度里,林枫整个人都一直维持着酥酥麻麻的昏沉状态,不单止是被电麻了,更多的也是被电傻了。

打那时起,林枫就知道但凡是吕秋月这家伙要做的事情,不论有多么夸张,说到底,无论如何都会是真的。

就算是现在这个时间节点。

你见过有哪个鬼屋演员会拿着一把几乎都要跟整只手臂一般长的剪刀一路从东追到西,从南逼到北?

就算是再怎么敬业的工作人员,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维持着那一股惊为天人的腾腾杀气吧?

“抓住你了!”

且当林枫还在感慨的时候,一把闪烁着寒光的利刃几乎是瞬间就贴着自己的脸颊飞了过去。

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给吓得抖了一哆嗦的林枫连忙后知后觉地往旁边侧了侧身子,险之又陷地躲过了女生那接踵而至的一记飞扑。

看着那道素衣身影落在跟前,过程中来了个漂亮又轻盈的翻滚便轻松稳住身形,瞳孔一时不停收缩的林枫只敢倒抽一口凉气。

——喂喂...

刚刚那一下要是被砸瓷实了,会死人的吧喂!

至今他的耳边还盘旋着“qing——”的一记破空声,就像是响在耳边的一面大铜锣,就算棍棒早已停在原地,那阵回响却仍然持续不断。

“吕秋月,你疯了吗?!”林枫挥了挥袖子,企图以当面对质的手段骂醒那个显然是入戏太深了的白衣女子。

不曾想被直呼其名后的女生却在缓缓站起的过程中毫不避讳地露出了病态的陶醉。

林枫看不透这种表情背后的含义究竟是什么,然而本能却让他很想逃避来自于吕秋月的视线。

具体付诸实行的情况就是,那换了素衣来到鬼屋就如同完全变了一个人的吕秋月只是简单地冲着自己瞥了两眼,林枫就感觉身后的衣服已然被汗水浸得湿透了。

“不应该...不应该...”吕秋月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手里的大剪刀这会儿拖拽在地上,作为最后杀器的粉红色器械正不停摆动。

“你应该是一个人来才对啊,为什么...为什么又要带那么多女生过来呢?”

吕秋月用单手轻轻地掩住自己的侧脸,小拇指不为意地将嘴角隐去部分,反而令那微微上扬的弧线变得更加瘆人。

“什么叫带那么多...哦...”

如果换做是以前,或者面前的演员如果换成另外一个人,林枫或许还会以为这一系列的追逐不过是故事剧情的一部分。

但现在情况有些不一样了。

原本还以为这些对话乃是欲加之罪的林枫刚想着反驳,却忽然想起了同样跟着自己一起来到鬼屋的同伴们。

既然这是人家的主场,那么吕秋月知道这些,怎么样都是合情合理的。

倘若再结合上吕秋月本身那个出门在外不仅会带绳子,甚至随身携带电击枪的性格,林枫这才会在脱口而出的疑问后紧接上一声意味深长的长吁短叹。

“大家都是朋友,今天晚上不过是约好出来玩玩而已,没有做其他什么事情啊。”

一边向后退的林枫一边谨慎地遣词造句,生怕一不小心就又触动了面前那位已然是步步紧逼向前的女生的神经。

“朋友,约好了?那你为什么不找我呢?”

吕秋月在距离林枫快有两米的位置猛地停下脚步,眼神中那原本还是靠着佩戴着美瞳才能勾勒出的冷冽此刻却是变得越发真实起来,就好像是完全发乎于心一般。

也没等林枫给出任何答案,吕秋月突然会心一笑,自言自语地说道:“难道对你来说,我已经不算是朋友了?已经是情人了嘛?”

“啊这进度未免也太快了点吧?怎么可能啊。”

听完这句话的林枫险些没一口老血直接喷出来,下意识冲口而出的话语几乎在瞬间便突破了不怎么牢实的牙关,带着少年无尽的后悔,久久回荡在这空旷的长廊中。

要么怎么说不作不死呢?

但当那足有手臂长的道具剪刀横着从眼前旋转飞来,当下便被吓出了黄金精神的林枫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跑,你给卢达哟的同时,还不忘顺带乳法一波地高举双手。

“对不起!!”

回应少年的,只有吱吱作响的蓝色电光。

不得不说,这粉红色造型的电击枪落在诡异万分的鬼屋中虽然属实整得有些掉价,但其所能带来的压迫感,却已经远远超过了一切惊吓屋员工苦心经营所制造出的各种细节。

...

一直都在监控室里将吕秋月和林枫的追逐戏码从镜头的右上一直看到左下,然后又从左下再返回到右上,顺时针地来来回回绕了许多圈的社长此刻则是嘴角抽搐喝起咖啡。

隐隐有些颤抖的左手令咖啡不停在牙齿间来回翻涌,就像是一道道海浪,扑来又扑去,把微微泛黄的牙齿镀上了一层浅淡的棕色。

在他的身后,此刻还坐着一批已经任务完成了的员工,都是被他拉回来说是要好生借鉴并学习吕秋月的演技的。

然后这一路看下来吧。

演技到底没参悟多少,倒是有几个平日里与吕秋月不怎么交好的家伙都把手机掏出来准备报警了。

至于与吕秋月关系还算融洽的另外一批人,虽然也拿了电话,但并不是报警,而是准备给医院那边打过去。

他们总觉着应该是场景里的氛围太过于压抑,才让吕秋月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所以女生急需心理治疗并辅导,要是不抓紧机会,一会儿真整出来什么心理疾病,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光手机,社长在这短短的几分钟时间里就已经没收了好几个。

“社长,你真觉得秋月没事吗?”

化着老头妆的年轻人还没来得及卸妆,脚步无声地来到了独坐在一张皮凳子上的社长身边,一侧脸一说话,脸上那乌漆麻黑的大窟窿倒是把心说毫无准备的社长给吓了一跳。

差点就给那人一脚踹出去了的社长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扬起的大腿装成无事发生的样子慢慢收回。

“咳咳,没事的,她拿的剧本就是这样的,不过是加了点即兴发挥而已,不要紧不要紧。”

社长在说这话的时候,最中间的一个摄像头正巧就被高高飞起的剪刀给砸了个稀烂。

“社长!”更多的人边指着那已经是花白一片的屏幕边侧头望向那个鬓角几根毛高高竖起的社长。

“咳咳……应该是失手,失手而已。”社长说这话的时候良心不痛,唯独就是隔壁几个摄像头的接连崩溃让他感到异常肉疼。

那可都是一大沓一大沓的票子啊。

就这么被自家友砸没了,社长的心在滴血。

眨眼就是一大片屏幕的花白,也得亏是背后还有员工看着,不然的话,社长怕是真的要直接冲进去找吕秋月麻烦了。

尽管很难说以后者现在的状态究竟会是谁找谁的麻烦。

一脚踹开某个长得像门一样的东西,林枫闪身躲进里面,顺带死死地将那摇摇欲坠的大门给拉回框内。

听着门外匆匆掠过的脚步声,林枫知道,至少他现在可以暂时放松一下了。

“两只老虎爱跳舞。”

“?”还没等林枫把胸腹里的气呼出个一半,充满童真的声音忽然在不远处响起。

循声望去。

只见三四个人此刻正围着一盆亮出火光形状的灯泡跳着舞。

还没来得及把妆化上的他们想必应该也是这间鬼屋的工作人员吧。

两波人大眼瞪小眼。

林枫倒是觉得心安。

而后面那几波人,却是在一阵关于游客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的震惊飘过以后,当场便在脸上充斥出浓浓的羞赧。

要么怎么说在做大事前,总得要屏蔽一切与外在环境的接触呢?

就是要防止像现在这样的社死环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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