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会伴随薄薄的雾气。

朦朦胧胧中,看不到雨滴。

只是湿润覆盖你的全身,然后一点点的将你浸透。

他穿过薄薄的雨雾,看到了开着门的竹屋。

她就坐在屋檐下,她看着自己,仿佛早就洞悉了自己会从什么方向而来,什么时候会出现一样。

其实对于这一点许念也很好奇。

他的衣衫已经几乎湿透了,贴着他的身体,系好的发丝垂落,他看起来就像是湿透的美人。

“你知道我会来?”

他就站在台阶下看着宁茴。

宁茴透过那薄薄的雾气,看着少年的面孔,然后点点头。

“嗯。”

“可是今天下雨,还很大。”

宁茴摇摇头。

“我只是感觉你会来,没有什么理由,就是感觉而已。或许是渐渐开始心有灵犀了。”

许念却看着她说,“我倒是听说临死之前的人的直觉都很敏锐……”

宁茴定定的看着他。

许念陡然笑了起来。

“开个玩笑,别生气。”

“我不生气,只是我仍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来。”

她这么说道。

似乎今天是一个特别不适合他出现的日子,所以她才会为他的出现奇怪,甚至不安。

许念一步一步的走上台阶,那落下的雨水顺着他的脚边一点点落下。

他站在了宁茴的面前。

“如果我说我是来带你逃走的呢?”

宁茴摇摇头,“你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有什么根据么。”

“我的感觉。”

“真是入魔了啊。”

许念似乎是有些可惜的看着她如此说道。

但是宁茴笑的很漂亮,银亮的发丝在雨中有种雾霭的味道。

朦朦胧胧,如抓不住的风。

她这么笑着,宛如面对整个雨幕的阳光,是芍药,是荞麦花。

“我本来就是妖女啊。”

的确,出身魔门,身在魔域,不是妖女是什么呢?

可是那是以前的她,而现在的她,似乎是什么都没有了。

许念微微低头,弯腰拿起了少女身旁不远处的那把镰刀。

“你要干什么?”

“帮你除草。”

“……”

宁茴的脸颊陡然的绯红。

许念这才想起来什么,然后好笑的看着宁茴。

“帮你的屋子除草,你除了头发哪里还有草?”

“……不要说这个了。”

宁茴低下头,红红的脸颊几乎要埋入广阔的胸怀里。

“所以说在我面前脱光了衣服就要承受这样的后果啊。”

许念笑着转过身,就真的在宁茴的面前弯着腰除草。

过程很漫长,可是少年似乎一点都不担心大雨的侵袭。

真的就一如既往的弯腰割草。

一点点的当着宁茴的面将这些长出来的杂草清理干净。

宁茴看着他,就像是看着一个喝醉的少年。

因为只有喝醉的人才会做这么显得奇怪没有意义的事情,谁会冒着大雨除草呢?

只有可能他不是为了除草。

那么是为了什么,宁茴仍然感觉不安。

过了很久,许念终于走回来,而竹屋边缘的杂草已经被处理的干干净净。

他就这么站在自己的面前,被雨水湿透。

“好了,我先走了。”

“镰刀……”

她看着少年手中仍然紧握的镰刀,但是这担心的眼神明显不是担心自己的东西被人拿走。

许念哦了一下。

“借一下,过一会儿还你。”

他转过身,准备再次穿过雨幕。

而忍无可忍的宁茴再次开口。

“许念!”

这次声音很大,盖过了淅淅沥沥的雨声。

“怎么了?”

许念回头看着宁茴。

银发的少女眼神灼灼的看着他。

“不要死。”

许念微笑着。

“人总是要死的,我有什么不能死的理由吗。”

宁茴点点头。

“有个很神奇的现象,相依为命的老夫妇,一个瘫痪一个则是一心一意的照顾。但是当照顾的这个人死去的时候,瘫痪的那个会立马死去。宛如寄生的关系,他就是她的能量。”

“所以呢?”

“你死了,我就会立马死去,真的。”

还真是沉重的责任啊,明明自己不想背负任何人的命运,一直保持着清晰的距离。

什么事情都做的不过分,甚至不去做任何事情。

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许念看着她。

百万的雨水都会在短短的时间穿梭过两人之间的空间。

“我不在乎。”

他的确不在乎自己如果真的死了她会不会死。

但是他觉得活着仍然具有价值。

她如果是熹微的那一点点的烛火,吹灭了也仅仅只是可惜。

自己或许会怀念,但是早就做好了准备。

但是如果有可能性。

那么……还是好好活着吧。

他谁都不信,更何况命运。

许念回到了房间,第一时间做的事情不是烧一桶热水,然后睡一个好觉。

他在地板前蹲下来,伸手。

小挪移阵的纹路开始闪亮。

然后注入玉气,许念坠入深深地迷雾之中。

他睁开眼睛,被雾气包裹,可是不妨碍他凭借着几乎是本能的直觉找到那座如同白玉制成的房屋。

他走入白玉京内,然后看着面前一人高的镜子。

伸手。

注入玉气。

他喃喃自语似的说道。

“欢喜宗北面,圣火宗九十九层台阶,观星居。”

——

这天下着雨,沈欲的心情很不好。

或许来说,这几天心情没有好过。

只有五天了。

还有五天,江燎原就会带着圣火宗进攻欢喜宗。

这几天宗门细微的变化,沈欲看在眼里,这些是比外敌更不安的要素。

江燎原的确很聪明,率先放出这个消息,看似给了自己去准备的时间,其实真实的目的却是要给欢喜宗更多内部瓦解的时间。

在胜率本就不高的情况下,在道德底线本就低劣的魔域中。

各怀鬼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坚固的城池往往从内部瓦解,这个道理如此的熟悉啊。

沈欲看着窗外连绵的细雨。

仿佛连天际都充斥着肃杀之气。

她由衷的感受到了一股无力,但是又能如何呢,只要人没死完,就依然存在着战斗的理由。

她不喜欢服输,也没有对别人低过头。

那么这一次也是如此。

她看着雨水落下,伸手,将水滴接到了自己的掌心。

她看着水滴。

直到水滴猝然燃烧成剧烈的火焰,甚至连烟雾都没有来得及冒出。

掌心握紧,火焰变成烟雾,缭绕盘旋。

最后淡去。

——

江燎原看着大雨。

觉得索然无味。

他坐在观星居的屋檐下,折着千纸鹤。

做这件事情并不是自己童心未泯,而是他为数不多会做的事情。

人生总是有太多的事情显得无聊琐碎。

而当思绪的东西变得很多的时候,他就会下意识的开始折叠千纸鹤。

一边折叠,一边自然而然的整理自己的思绪。

但是思考的事情已经和今天期待的东西没有任何的关联了,他在思考着,关于五天之后,怎么处置欢喜宗的问题,如何均等的分配利益,才不会让那些混蛋立马反戈。

他折叠好了五个千纸鹤,拿起一个。

“你五分之一。”

“你五分之一。”

“你……们都五分之一。”

然后他露出满足的笑容。

“我只要宁茴就可以了。”

接着他满意的看着五个千纸鹤,突然一把将五只千纸鹤全部握在手里。

在掌心细细的碾压着,接着张开手掌。

碎屑一阵阵的飘散,被雨水打湿,落在地上。

他笑容满面。

“然后……你们等着一个个的被摧毁,贪得无厌的东西,令人恶心的存在。”

自己会成为魔域唯一的主宰的。

甚至未来会摧毁道门与人宗的。

他的野心日复一日的膨胀,似乎无人能阻挡……

没有人能阻挡能怎么办呢?

自己也很苦恼啊……

江燎原笑着在大雨中站起身来。

看了看道路,仍旧什么都没有。

没有来客,没有气息。

真是空虚呢。

“无聊。真让人失望。”

他转过身,准备回房间喝一坛好酒。

这是最后一次醉生梦死。

可是在转身之际。

雨水的降落似乎迟缓了起来。

他感觉到了什么。

明明什么声响都没有出现。

但是他感觉到了什么。

风停息了,雨水的降落迟缓了。

落叶在地面碎掉了。

檐角的雨水落在他的肩头,江燎原转过头。

就在九十九层的台阶中间。

一个握着镰刀的少年就站在那里,仿佛存在许久,又好像刚刚才来。

他看着自己。

江燎原背对着他,却偏过头。

然后听到了他清晰无比的话语,证明这不是幻觉。

“十天了,你有没有好好的回顾人生呢,江燎原。”

他来了。

如他所说的一样。

十天之后,他降临。

pS:嗯,这章没有出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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