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圣诞节什么的，桑还是头一回听说有这种节日。
圣诞节，其实是中枢在最近几百年才确立的节假日，姑且是为了维护血族的统治，以中央为核心，距离中央越远的区域，越是辐射不到…正正因此，像卡恩小镇这种远东的小镇，才不会过这样子的节假日。
“不过…夏日祭典…还真的是怀念。”呢喃之际，桑又露出一抹怀念的笑容，脑海中闪过一个金发碧眸的刁蛮少女与一个沉稳酷帅的少年。
只不过，下一秒，当少年听完了那一对父子的对话、得知这是真祖的生日时，再结合身后黑发倩影刚刚说过的话，又觉得莫名讽刺与悲哀，自以为全知全能的真祖，自以为是历史本身的真祖，却连自己的生日都不知道。
下一秒，桑蓦然回首，望着灯火阑珊处的黑发倩影，她估计已经听到了周围人的声音，也知道什么是圣诞节了。
真祖只是摆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略显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甚至有些不屑，道：“呵~生日么，还真的是无聊。”
斗转星移，沧海桑田，亘年漫月，时光已经漫长得让这一缕灵魂绝望，生日什么的，只会让她恶心。
此外，她心里清楚——世人对于她的存在并没有怀有好感，没人会因为她的诞生而庆祝，她本人也不在意这些，毕竟她对于世界也不存在好感，虚假的庆祝想必都是统治所需，笼络民心。
又此外，她也不记得自己真正的生日到底是什么时候了，你们瞎庆祝什么呢？
桑看了她好长一段时间，不知道想了些什么，他忽而好奇道：“真祖大人，你有什么生日愿望，又或者说想要的东西吗？”
“呵…小虫子，你还真的是问了一个无聊的问题。”
“普天之下，山川、河流、大地…无一不归我的所有，你现在竟然问我有没有想要的东西？”
闻言，桑微微一怔，意识到自己的确说了很奇怪的话。
却不料。
就在这时，真祖的脸上闪过一抹浅浅的落寞，又是那一种沉寂万年的孤独，她忽而抬首，一双纯黑色、不带一丝杂质的清澈眸子，注视着天空的一轮残月，幽幽道：“不过，若是一定要我说出一个愿望的话，我希望太阳不再升起，万物回归清净…”
太阳不再升起，万物回归清净…
虽然少年无法理解真祖这一句话的意思，但是不知为何，他蓦然发现一件事——自己口口声声说真祖永远不可能与任何人相互理解；可是，这一刻，他体内那一缕穿越者的孤魂，似乎与眼前这个人产生了共鸣。
他，有些理解她的孤独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接近真祖的人，不是地理上的概念，而是心理上的意义。
可即便是最接近的人，依旧不在一个次元。
想着想着，少年突然觉得好难过，像是高考数学最后一道题一样，他知道很难很难，却又只知道很难，根本不知道如何解开。
恍惚间，他忽而想要卸下自己的伪装，对这个人坦诚一次，哪怕是作为答谢这个人在今天的爆炸中救了自己。
他驻步在灯火通明的地方，露出一抹真挚的笑容，说道：“真祖大人，我想向你坦白一件事...”
“说～”黑发倩影的那一双丹凤眼带着笑意，注视着他。
“初次见面那一天，我对你说自己爱你一万年愿意为了你去死，那些话其实都是为了活下去的谎言...我只是想要活下去，并不想去死…”
“就这些吗？”
真祖似乎对于少年的真心话毫不在意，又或者说...更像是一早在预料之内，她没有一丝愤怒，也没有责怪的意思，好像只是听到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桑的话语却还没有完，短暂的停顿，他继续道：“我真的只是想要活下去...与此同时，我也希望你能活下去。”
真祖，这是我对你的最后一次坦诚了，从今以后，我要为了活下去而努力，为了回去最初的地方而拼命活下去，为了见到最初的人而拼命活下去。
黑发倩影原本是笑靥如花地盯着少年，却在听到这一句话的瞬间，脸上的笑容凝固住了，呆呆地凝视身旁的少年。
桑也知道自己说了奇怪的话，可他更加清楚一件事——我变了，相较于最初的自己，我变了，我当初所说的话全部都是谎言，现如今只有一半是谎言。
只有一半是谎言？
这是什么意思？
作为一个感情动物，经过长期的相处，我对于真祖始终抱有复杂的情绪，我由衷地希望她能活下去，却是在我的有生之年...在自己短暂的一生结束以后，我希望她能死去，为这个悲惨世界画上一个休止符。
这便是一个渺小人类厚颜无耻且自私自利的愿望...吗？
不！！！
大概只是一个无聊的想法。
在随后的一段时间里，桑换上了一身便服、披上了一个头帽，稍微掩饰一下这一头黑发，真祖也解开了少年的伪装，也没有再跟着他，而是原地消失不见了。
无论是作为讨好，还是出于其他什么的心思，桑本来想给真祖准备一份礼物，毕竟马上要到圣诞节了，想了很久，逛了几十分钟，终究是什么都没买…
那个人似乎什么都不缺，也什么都不想要…
就在这时。
人来人往的第二区中心大街，突然响起了一阵熟悉而美妙的口琴声，声音不大，却还是飘入了每个人的耳畔里，不少人被这口琴声吸引住了，驻步聆听，沉醉其中，四处张望，但根本找不到声音的源头。
前半段是那么的轻悦，后半段又是那么的伤感。
桑对于这一首曲子并不陌生，他也不知道真祖在哪里，但可以肯定这一首曲子一定是来源于她。
就这样吧。
桑曾经有那么几个瞬间很想走进真祖的内心，但有些隔阂注定永远都不会消除，所以就这样吧，我们之间的心的距离止步于此，你继续当一个大坏蛋，我重拾自己的初心…保持一个微妙的平衡。
他终究是什么礼物都没送给真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