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念在苦思冥想。

世界上是不是存在一种怪癖。

叫做亵渎神明……

想来大概一定是存在的,就像是男人总是幻想着将出尘绝艳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拉下凡一样。

本身就是一种破坏欲的变转。

现在想来……大概东方未羽就沉浸在了这种幻想之中,并不是基于多么喜欢自己,可能都不是自己救了她应该要付出的感恩之情。

对于神明的祈求,然后转变成为崇拜,接下来……就变成了想要亵渎神明的冲动。

原来自己……掉入了这样的角色陷阱之中是嘛?

不过自己也不是神明啊,我装的。

这要是她知道了,会是什么表情呢,会不会很失望呢。

这一点许念就懒得去想了,天阴绝脉的事情真的希望从江燎原的身上得到线索?还是说自己用玉气不断的尝试?

这都不现实,一个是不值得信任,一个是没有对此的经验,容易出现差错。

许念不会去冒这样的险。

从白玉京回来的时候,天色早就暗淡了,进入了深夜。

许念直接躺在了床上,他十分享受自己独处的夜晚,远比身边躺着一个人更加安心。

次日早晨,一直清闲的许念最近的事情似乎多了起来,虽然很多都是一些对得起俸禄的白忙活,但是许念没有什么抗拒的意思,比谁都坦然的接受了,更是一点牢骚都没有。

当然,其他的人早就习惯这样的事情。

毕竟这个少年唯一的底线大概就是不是谁都能跟他上床。

至于其他的什么嘲讽啊,什么羞辱啊,他都是视而不见。

完全就是躺平的心态。

于是在很早的时候,许念就无聊的站在了欢喜宗大门前守门值日了。

无聊的时间太多了,许念已经连打法的兴趣都没有,只是慵懒的靠着门,显得吊儿郎当的看着前头的山道。

谁来谁走他也懒得过问,魔域里头可没有那么多的责任感,不必对身边的人抱着一定要拯救的信念。

更过分一点的说……大部分人的心态都是死道友不死贫道。

许念的值日是到中午结束的。

还有一点时间。

他准备站直一点,应付最后的一点点无聊的时候。

前方的山道上,却出现了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熟悉的玄色衣袍,仿佛和那次见面的一模一样。

高大的身影,以及脸上带着的那股阴郁的邪气,无一不显露他的身份。

圣火宗宗主,江燎原。

这次来的,他不只是一个人,身后似乎带着三四个随从,正朝着门口走来。

许念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脸色倒是很平静,那双显得混沌的眼眸也看不出来更多的情绪。

江燎原似乎也注意到了门口的少年,但是他仅仅是看了许念一眼。

就像是看着山道旁的碎石头一样,甚至不是一花一草一木。

因为这些都有生命,至于石头……只是死物罢了,如人死后会留下的骨头一样。

气势磅礴的江燎原和显得穷酸破败潦倒的少年擦肩而过。

风声呼啸。

似乎也在诉说这一幕的滑稽,毕竟……谁看来都不会将这两人牵扯上任何的联系。

他们就这么平静的经过,甚至没有‘施舍’给这个少年多余的眼神。

许念平静的接受了被忽视被无视的事实。

他慵懒的拉个哈欠,看着高高的日头。

——

安静的议会堂里,仿佛多余的声音都会让人觉得尴尬,哪怕是针落下的声响。

沉默已经保持了大概有半柱香的时间了。

来自两个洞天主人的对峙,或者说互相的沉默。

直到身着玄服衣袍的江燎原终于开口。

“沈宗主,有些话我就开门见山的直说了。”

沈欲的脸色在阴影下,看不清是什么情绪。

江燎原却不在意这些,缓缓开口。

“之前答应你的那些东西,本尊还是会给你,即使发生了这么不愉快的事情。但是作为代价,希望沈宗主除了把宁茴交给本尊之外,再交一个人给我。”

“谁?”

“许念。”

沈欲看着江燎原,然后漫不经心的喝了口茶。

“宁茴的事情我都没有答应,更何况多一个人。”

江燎原平静的双手交叠,十指交织。

“反正一个是天阴绝脉将死的废物,一个是从开始就注定是废物的废物。对沈宗主而言没有任何损失吧?何况还能得到和我们圣火宗坚固的友谊。”

“魔域的友谊比野草都轻贱,这个道理江宗主应该明白。”

江燎原笑着望向沈欲。

“这么说,沈宗主是不答应了,那……我的部下死的未免也太不值了一点。风铃啊,可是本尊的左膀右臂啊……”

江燎原好像连热泪都要满溢出来了。

沈欲面无表情的看着江燎原。

“把你拙劣的演技收起来吧,不怎么样。风铃这个女人是圣火宗前宗主的左膀右臂倒是说的不错,但是你不是已经将她变成边缘人物?这次的事情我们都明白,无非就是你将这枚弃子派来袭击我门下的弟子……南山是我们欢喜宗的地界,她死在这里,欢喜宗不需要对圣火宗有交代。”

江燎原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的眼角,仿佛真的有什么泪水一般。

“沈宗主啊,这话说的就不地道了。南山……分明是在三十年之前,由欢喜宗的宗主从白莲宗手中拿走的地盘,怎么就变成你的呢?这件事情上你们可不占理啊……我只是听说南山有强大的妖兽,特地派出我的得力干将去帮忙解决,却没有想到,被你的两个弟子临时起意,给残忍的偷袭了。”

“江燎原,短短一年从翩翩公子到无耻之徒,你转变的挺快的。”

沈欲依旧是面无表情,如果许念在的话,他会看出来这个女子已经动了杀心。

江燎原却没有任何的动摇,反而是笑的更灿烂了。

“这里是魔域,要什么脸面呢?我很早就明白这个道理了,可是沈宗主似乎还不明白。所以啊……我给沈宗主一个……不,半个月的时间,把这两个人活生生的送到圣火宗来。”

江燎原的话已经没有了任何尊敬,似乎他已经不需要忌惮这个女子的实力。

沈欲眯着眼睛注视他。

“你这是威胁本尊?”

“威胁?不不不……”江燎原放肆的笑出来。

“这是宣战。”

“是么。”

洞天之间的宣战并不罕见,毕竟这是魔域,除了一些强制性的利益会捆绑他们,至于什么道德、什么情义的束缚根本就不存在。

都是各怀鬼胎,谁也不比谁干净。

沈欲再次喝了口茶。

“那我很期待。”

“你的确应该期待。”江燎原笑着说,“十二洞天,已经有五个洞天答应了我的建议,那就是瓜分欢喜宗的地盘,以及你门下的这些……俏丽的女子。只要我宣布开战,他们啊,就会像是闻到了味道的狼,疯了似的要分到一块肉。沈欲……你觉得你和我们可以分庭抗礼,可是和六个洞天呢?”

沈欲没有说话。

也没有表情。

江燎原却带上了自信的微笑。

“你看,为了两个弟子,至于毁掉这么多年的心血,你还有很长的未来么?不至于吧?这半个月的时间给你好好考虑,也不用试着去联系他们用什么更诱人的条件策反……你该清楚的,这半个月你拿不下全部的,最多能做到的是让他们袖手旁观。但是啊,哪怕只有我们圣火宗,你这些娇媚的小娘子,真的会占据上风么?一旦你们陷入险境,狼……可就来了啊。”

沈欲放下茶杯。

“江宗主,不送。”

江燎原笑呵呵的起身。

“静待佳音。”

江燎原心情很好,脸上带着谁都能看出来的笑容,如春风拂面,甚至显得亲和力十足。

不过没有听到里头传来摔杯子的声音他多少有些遗憾。

“很沉得住气嘛,不过……又有什么办法呢?死局啊……在魔域,这就是死局。”

没有道义可言,更不用说什么情感。

谁实力更强,谁有充足的理由,谁能更加狠辣,谁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江燎原对这个道理深信不疑。

然后再次来到门口,少年还在那,无所事事。

看到对方这副乐安天命的样子,江燎原笑起来。

他终于今天第一次的来到这个少年的面前,看着许念。

“还记得我么?”

许念平静的看着江燎原,“你好像更在意我。”

“哈哈哈哈……”

江燎原笑出声来。

然后伸出自己的手,握住了许念的手掌。

“感谢你啊许念,虽然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杀掉风铃的。但是很遗憾,露出马脚了,打草惊蛇了,招致灾难了。”

“是么。”

许念看着自己被他握住的手,眼神更加混浊。

江燎原很快松开了,并没有多余的手段,因为他知道风铃之死的问题不是出在这个少年的身上,他就是登庭境,他的境界瞒不住自己。

“是啊,托你们的福。现在我有理由威胁你们的宗主了。嗯,可能会开战的,如果你们的宗主有这么舍不得你这么漂亮的小白脸的话,那你们宗门在半个月之后都会荡然无存。当然,你也可以选择英勇的帮你们宗门解决问题,比如说,在这半个月之内,带上你的小娇妻就是那个叫宁茴的残废一起来到我们圣火宗。”

他笑着,欣赏着这个少年的表情。

“放心好了,本尊很和善的,会对你们很好的,还让你们小夫妻天天团聚。当然,你也可以近距离的观赏,你的小娇妻,是怎么每天被不同的男人……哈哈哈哈,这个就不细说了。有机会看见,有机会看见。”

江燎原没有等到对方的气急败坏。

他只是显得漫不经心,没有害怕,没有紧张,也没有愤怒。

看来连灵魂都没有了呢。

江燎原想了想,看着他。

“有什么话想对我说么?或者……骂几句会更加爽快,然后像个男人一样,痛快的来圣火宗吧,为了这个对你有恩的宗门献身吧。至少……可以让你的宗主,你的师姐妹免于遭难。”

许念看着江燎原,似乎思考了一下,才说出话来。

“那个风铃。”

“嗯?”

“我杀死的。”

“……哈哈哈哈哈!”

短暂的沉默然后是江燎原的爆笑。

扶着肚子,要出眼泪的那种。

指着许念,笑的前仰后合。

“看看,看看这个少年,真厉害啊!到这个时候还想多保护一个女人呢,有情有义!四个字送给你,有情有义!哈哈哈哈……”

许念没有理会对方的笑。

他只是歪了歪脑袋。

“所以,我会杀了你。”

江燎原看着对方的表情,缓缓收起笑容,变成了内敛的微笑。

“我给你半个月的时间,带着宁茴来圣火宗。否则……流血漂杵,伏尸百万。”

许念也看着他,似乎如出一辙的笑容。

“我给你十天的时间,回望人生,做最后的享受。”

“哈哈哈哈哈!!!”

江燎原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忍住了天大的荒诞感没有对这个少年出手。

他竟然觉得他这种倔强的模样十分的有趣。

就像是一只野猫对一头老虎歇斯底里的嘶吼。

却只能发出‘喵呜’的声音。

他的手臂上下晃动,指着少年。

然后说。

“喂,不打算给我点活路吗?比如……我拿出续命天阴绝脉的秘方,你就饶了我之类的?”

似乎只有更强者才能这样讽刺弱者。

但是在江燎原里的弱者似乎把强者的话当真了。

许念看着天际的流云。

“不用了,无论如何,十天之后你必死。”

有些人明明有着足够的时间去忏悔。

但是往往在临死之前才会意识到自己犯的错。

“哈哈哈哈……记得,半个月之内过来啊。”

江燎原放下手转过身。

然后他听到了那个少年可笑至极的话语。

“你只有十天的时间,一天不多,一天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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