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火把闪动的昏黄光线下，卡尔看到了暗红色的液体，沿着裸露的泥土一路蔓延。
一股腥甜的气息充斥在空气里，夹杂着汗液的臭味，如一记重拳打在了卡尔的鼻子上。
当卡尔的视线终于落到浸泡在血液里扭曲的尸体时，他的胃里立刻一阵翻江倒海。他慌不择路地推开人群，冲向墙角大吐特吐。
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看到死人，而且还是这种死相极其凄惨的死人。
死者身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尖锐物体刺出的伤口，血液就像黏稠的泥浆一样喷涌并凝固在那些黑色的孔洞里。
因为体型比常人肥胖得多，他流出的血浆几乎遍及这个小小的角落。
本该在人质宿舍休息的比列·安斯埃尔德，现在毫无生气地躺在了远离宿舍的城墙边上。
而杀害他的凶嫌，仍然握着带血的匕首静静地坐在血泊里，垂着头木讷地看着渐渐冰冷下去的尸体。
“这是怎么一回事——？！”
就在卡尔插擦拭嘴巴的时候，响起了安吉拉愤怒的声音，她比卡尔稍晚到场。
“我们巡逻的时候，发现了朱利安店长和躺在地上的人质......”巡逻的卫兵战战兢兢地说道。
“给我一个解释，朱利安！”安吉拉看向凶嫌的眼睛比匕首还要锐利。
“是我杀了他。”朱利安头也没抬地说道，然后他如释重负般地放掉了手中的匕首。
浑身是血的男人缓缓地，在闪动的火光中，站立起佝偻的身影。
他的目光坚定，直视着安吉拉的视线：
“为了给我的姐姐报仇，所以，我杀了他。”
肥胖的比列身上有几十道伤口，要了他性命的是胸口上那一道，又狠又准。
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凶手杀死比列后，又继续泄愤鞭尸；而另一种更为可怕，是凶手的几十次攻击都避开了要害，在发泄完后才最后一刀刺死了比列。
对于知道朱利安身上故事的人来说，是哪一种再清楚不过。
他的姐姐被领主抓走后不久就自杀，而朱利安自己也差点被打死。
但是这仍然不足以解释，为什么他会对比列有如此巨大的仇恨，朱利安并不是安斯埃尔德领民。
“害死你姐姐的人不是你的领主吗，和这个恶棍有什么关系？”
这个19岁的少年凄惨地笑了笑。
“就是因为被领主当做奴隶卖给了比列，我姐姐才会死......”
听到这个事实安吉拉陷入了沉默，她这才发现自己并不了解朱利安，却以为自己能感受他内心中的痛楚。
“对不起......”
安吉拉低下了头。
这时CAO的董事长说着“是我疏忽了”走到了朱利安跟前。
“我应该早一点察觉到朱利安店长以及大家的痛苦，而我居然还恬不知耻地，让你们继续在仇人面前忍受屈辱，我......真是一个自大的混球！”
所有的话都发自肺腑，CAO的董事长卡尔此刻懊悔万分。
为了所谓绑架国王的计划，他是如此冷血地漠视了大家的愤怒。
如果自己再多了解一些CAO成员们积累的情绪，也不可能造成现在这种最糟糕的局面。
据人质宿舍的守卫交代，这天夜里比列嚷嚷着想要出去透透气，和拒绝他外出的守卫吵了起来，正好朱利安店长经过，于是朱利安说可以带人质去转转。
是比列说要去城墙边看看，然后在那里他突然攻击我想要逃跑，所以我就杀掉了他——朱利安这样说道。
人总是会下意识地选择最有利于自己的方式讲述事情，根据比列身上那几十道伤口来看，比列之死肯定不像朱利安说的那样平淡。
或许从见到比列开始，满怀仇恨的少年就做好了打算，所以晚上才会徘徊在人质宿舍门口，并逮准机会主动提出可以带人质逛逛。
但无论哪一种经过，都违反了CAO最核心的规定——不得杀死人质！
在众人的沉默中，卡尔认真地思索着。
四周火焰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逼刺着他的神经。
按照规定，杀死人质的CAO成员会被处死，但自CAO成立以来还没有人犯过。
处死朱利安，虽然能维护CAO的纪律，却也会让成员们心寒。他们哪一个不是饱受贵族们欺凌，为了反抗才选择加入CAO的！
正在卡尔闭目深思时，观察着卡尔的凶手又悄悄地捡起了血泊里的匕首。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凶器再次举起——
锋利的刀刃即将要刺入脖颈，却被电光火石的一巴掌打飞。
失去武器的凶手再次瘫坐在地上，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是神情冷厉的女精灵。
“如果你死了，大家只会认为是董事长逼死了你，你会让CAO的大家怎么看待董事长？”
安吉拉阻止了朱利安的自杀，同时她的话也点醒了卡尔。
“朱利安店长，CAO不会处死你！按照你所说你是出于自卫才杀死人质的，所以情有可原，但是——你杀死人质是既定事实，必须给予处罚！”
终于想好了如何处理朱利安的卡尔深吸了一口气宣告:
“将朱利安开除CAO组织，从此不得踏入CAO半步！”
听到这个结果后，朱利安呆了几秒，然后突然发出痛苦的嚎叫声。
“不，不！不——我不要离开CAO！这是我们唯一可以呆的地方，我不能离开——！”
这时候的卡尔，还不明白，为什么朱利安宁可选择死亡也不愿意脱离组织——并不是因为惧怕贵族们报复。
他只是默默地看着，挣扎的朱利安被守卫们拖了出去。
“在这里我还要更改一下CAO关于不能杀死人质的规定，添加一条内容：如果人质是人民的罪人，那么将由全体CAO成员投票决定是否处死人质！”
这条新的规定，让少年们眼中的火焰如同濯洗了一般变得更加闪亮。
“比列死亡的消息要保密，不能透露半点，这事关CAO的存亡！”
杀死了公爵的宝贝儿子，想必会引来歇斯底里的报复。
安斯埃尔德公爵是王国最具实力的诸侯，仅在国王之下。在和公爵的重甲骑士交手之后，卡尔就明白公爵有多么难以对付，还很弱小的CAO不是公爵的对手！
但愿公爵能够晚一点察觉，那样CAO也会多一点回旋的余地，找到与之抗衡的方法。
可是最怕什么却来什么。
第二天，王都的CAO情报机构传来消息：
国王的军队正在集结，目标——
WOCAO！
加上被征召的各地领主，部队数量预估——
一万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