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

无论是原世界的安溪光,还是异世界的桑,他其实都是一个随遇而安、容易满足,乐观到甚至有些憨傻的人。

毕竟…像他这样的人高考失利乖乖上大专,还在损友的怂恿下向喜欢的女生表白,失败了又接受事实,心满意足地乘坐野鸡车去外地上大学。

在异世界之所以显得有些狡猾与懒惰,纯粹是因为比其他人多了一辈子的记忆…而且,这一份狡猾与懒惰也仅仅是相比与孤儿院的孩子,与偌大世界的枭雄相比,他只不过是一个无名小卒,单纯得像是一张白纸。

自从穿越来带异世界以后,桑其实都很少梦到原世界的事情。

然而。

他这一回久违地梦到了以前的事情——安溪光是一个出生于普通农村家庭的孩子,父母都是比较传统的人,带着一丝重男轻女的观念,哪怕是超生,依旧选择剩下了他,他是家里第三个孩子,前面有两个姐姐。

作为小儿子所以被宠坏吗?

不不不!

完全没有这样子的事情,家境一般,父母工作特别忙,绝大多数时候仅留下他与两个姐姐在家里,两个姐姐都不喜欢安溪光,认为父母偏心,私底下总是欺负他,让他做各种各样的事情。

当安溪光还是小学三四年级的时候,大姐已经上初中了,她无心向学,结识一些社会青年,一大伙儿人时常骑着摩托车到处飞,这些社会青年也经常找他的麻烦,问他索要零花钱,又或者让他跑腿。

二姐倒是冷漠一些,只有一个要求,让安溪光在学校装作不认识她…因为,安溪光是一个非常非常普通,甚至有些平庸的小透明,二姐却是比较受欢迎的那一类人,大抵是觉得有这么一个弟弟太丢人了。

此外,望子成龙的父母一直在给安溪光灌输很多可怕的想法——你要争一口气,不要让别人看扁了,父母以后靠你养老了,诸如此类。

梦着梦着,场景一转,来到了初一开学不久后的那一天,生活委员收起了班费,却在一节体育课之后,发现少了一百元。

一时间,班上的同学们都急眼了,生活委员也慌了,连忙喊来了班主任。

虽然班主任认为一百元是小钱,但是却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连忙开了一场班会课,与许多国内老师一样,她用了一个比较保守的办法——希望犯人下课后私底下主动找自己,归还一百元。

下课后。

安溪光被同班两名顽劣的男生找上了,原来是他们偷的钱,他们现在慌了,不敢找班主任,认为安溪光是一个烂好人,决定找他帮忙,让他帮忙把一百元交给班主任。

安溪光也的确是一个烂好人,他一口答应了。

然而。

事情的发展却与安溪光想象中相去甚远。

在他主动向老师交还一百元班费的时候,他为了保护那两名同学,只说是某一位同学拜托自己交回来,由于有一些害羞腼腆的缘故,老师虽然没有多说什么,却也以为这是他随便找的托词。

不仅如此,那两个拜托安溪光交还一百元的同学似乎做贼心虚,私底下四处谣传说见到安溪光去找班主任了。

当安溪光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流言所中伤,他想要向其他人解释,供出是那两个男生偷的钱,却发现连老师都不相信自己。

同学们都说他做了坏事还不承认,还企图诬陷别人,连班主任都私底下找他谈话…明明只是想做好人,到头来却是被世俗所伤害。

在这样的阴影下,少年度过了初中三年的时光。

虽然在高中时期遇上了一个最佳损友与一个喜欢的女生,但是那些阴影一直都在。

回忆着…回忆着….回忆着…

突然间,一片漆黑,万籁俱寂,少年像是置身于一个黑洞之中,不停地往下坠落,无论是前世的十八年,还是今生的十四年,他其实一直都活得很累,很不安,像是一株没有根的浮莲。

下一秒,一个人的横空出世,划破布满阴霾的天空,橙红色的夕阳笼罩下来,和煦不已,少年站在命运的拐角处,前方却是屹立着一个陌生模糊的黑发倩影。

恍惚间,他似乎看清楚了一些,一袭黑色瀑布般的秀发,身上仅仅是挂着三卷白布,她与月光为邻,孤芳自赏,像是一缕寂寞了万年的灵魂。

正当少年不知道何去何从的时候,那一个黑色倩影蓦然回首,一双纯黑色的丹凤眼注视着他,明明没有一点儿亮色,却又是唯一的希望,声线都是那么不近人情,幽幽道:“小虫子…”

“真…真祖!?”

……

紧接着,又是一缕黑芒与银辉交间的光束照射进来,少年猛然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不再是安溪光那一副十八岁的躯体,而是一副十四岁的少年躯壳——桑。

啊…又回来了。

下一秒。

桑先是感受一下身体,发现并无大碍;后是观察一下周围的环境,好家伙,自己像是躺在一个木盒子里,抬眸一看,上方的天花板竟然有一些熟悉,熟悉之中,又有一些陌生,他连忙爬了起来。

答案揭晓了。

原来自己在天阁,还躺在真祖的黑色棺木里,不仅如此,这还是白天的天阁,难怪既熟悉又陌生。

同一个地方,白天与黑夜真的差距很大。

“真是的…把活人丢在棺材里是几个意思…?”

桑又开始回忆昨夜的事情,自己似乎遭到了刺客袭击,在千钧一发之际被真祖救了,虽然是自己亲眼所见,但是少年还是有些怀疑。怀疑归怀疑,可自己现在已经躺在天阁的棺材里了,一切自然不言而喻。

还是有些难以置信,没想到是那个人救了自己…

正当少年这般想到的时候,他已然爬出了棺木,偌大的天阁,什么都没有,仅仅是中央摆放着一个黑色棺木,相较于夜晚,白天貌似更加空旷冷清一些,明明明媚不已,却又让人莫名寂寞。

仅仅是数秒钟以后。

少年走出了阳台,果不其然,那个人在这里,与往昔几乎没有任何改变,漫不经心地俯瞰下方的景色,最大的区别是身上的三圈白布染上了一抹鲜红…大概是将自己送上来天阁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毕竟自己昨夜手腕大动脉被割破了,大出血了呢。

哦…对了,手腕上面的伤势。

下一秒,桑连忙低头看一眼,虽然伤口已经被包裹起来了,却是包裹得极度难看…怕是出自眼前这个女人的手笔,还真的是名副其实的手残党。

明明没有回头,却像是看到了后方少年的动作,黑发倩影单手托腮,无精打采,道:“血族的唾液的确有加快伤口愈合的能力…即便如此,那也不是万能,仅仅是止血与加速愈合,我只能帮你简单处理一下…”

这么说的话,先不论这个人是不是吸了自己的血,至少是舔过伤口了。

“你为什么要救我?”桑问道。

“我昨夜已经说过了——在这个世界上,没人可以指染我的东西,哪怕只是一条被我饲养的虫子。”

占有欲吗?

果然是暴君的发言。

不知为何,桑听到这里,心情却有一些复杂,如果可以的话,自己并不想被这个人救下来。

正当桑思绪走远之际,黑发倩影却忽而回首,一双如同黑曜石的眼眸注视着她,哦,原来这个人的瞳孔在常规状态下是黑色,不是你们想象中的深褐色,而是纯黑,像是黑洞一样,她淡淡地开口道:“你…怎么哭了?”

“哭了?”

言语间,少年伸出手,轻轻触摸自己的眼角,果不其然,一抹淡淡的温热与湿润覆盖在那里,他咬咬唇,有些逃避视线,道:“想起一些不好的往事…”

“小虫子,你要记住一件事——你的一切都是我的,无论是肉体,还是灵魂;即使是害怕之物,也只能是我,你不需要害怕任何东西,你只需要害怕我…”

神经病…

这到底都是些什么鬼话?

可明明是鬼话,作用却是那么大。

我好像真的不怕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黑发倩影悄然落到了桑的面前,深处一根手指,修长而黑化的指甲指向少年的心脏部位,冷酷道:“小虫子,从你进入【天钥】那一刻起,你的性命已经不属于你了,谁都不能杀掉你,包括你自己,你无法决定自己的生死,如果有一天你要死的话,那杀你的人一定是我。”

真祖的个子不高,大概也是一米六五左右,即便如此,她还是比桑高了几厘米,多少带着一丝俯视的意味儿。

听到真祖的发言,桑有些犯迷糊了。

这个人明明在扬言杀了自己,自己却不再害怕,甚至有一丝的感动。

桑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由于刚刚从昏迷中苏醒,整个人都有些萎靡不振,心情这么低落,好久没试过了,一方面是因为杀了很多人类;一方面是梦到原世界的人与事;另一方面是被自己厌恶的真祖救了。

以上种种,导致他现在的心情真的很差劲。

但是,既然已经活下来了,那他还是想要挣扎一下,当场收拾一下心情,摆出一副诚恳的态度道:“我知道了,真祖大人。”

本应该是故作诚恳,为何会这么真挚。

少年不懂,难道是对方的话语影响了自己的内心吗——小虫子,没人能指染我的东西,除了我以外,没人可以杀你。

明明非常不爽,却又莫名心安。

两世为人都没有过的安全感,竟然是在这一刻从真祖身上感受到了…真讽刺…

“哦,对了,你为什么察觉到了我有危险?”这是桑突然想到的问题。

却不料。

下一秒,黑发倩影做出了一件让人目瞪狗呆的事情,她拉扯一下裹在自己胸前、早已被鲜血染红的白布,若无旁人地嗅了嗅。

要知道桑还站在她的面前,不可避免地看到了大片春光,这幅身体可不是前世那副阅片无数的身体,仅仅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十四岁躯壳,哪里顶得住这么强烈的画面感,顿时肾上腺素激增,满脸通红,红到耳根子深处,心跳加速。

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偏过脸,眼珠子直勾勾地看着对方。

真男人从不退缩!!!

“你是我的血仆,我尝过你的血液,你一旦大量出血,在一定范围内,我第一时间便是感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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