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解决完间谍危机、挑选并安顿好投诚者们后,马德兰、凯伊、努瓦尔以及菲利斯聚在一起开会,会议的主要问题自然是今后众人该何去何从的问题。

菲利斯的态度很明确,她希望大家能够齐心协力攻克难关,在尽可能地吸收这批投诚者们之后继续发展壮大组织,从而稳步恢复到以往的规模,直至最终实现【阵线】扎根于境内的每个地方,再适时发起革命,一口气推翻现有政权。

不过努瓦尔对此表达了异议,他认为当下的时局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军政府虽然还是名义上的统治阶级,但近来发生在整个【科尔基斯岛】的变化,特别是【Ark】上线后的政策更迭都显示其发布者的执行思想发生了极大改变。

别的不说,至少按往届军政府的做法,他们是绝无可能引入外面的高科技并将其民用化的,但现在的统治者们至少在表面上已经开始利用现代手段争取“民心”,这意味着统治者必然至少收到了外来人士的影响,所以如果再继续用以前的老套路想去潜移默化地获取民意直到累积起足够庞大的实力,是非常不现实的事。

至于这所谓外来势力的真面目,尽管目前大家心照不宣的是【金恩】,但凯伊明显比在场的其他人掌握着更加透彻的情报,那就是具体到能影响政策的人,除了马德兰正在追杀的赐克外,还有那个改变自己命运的女人——克蕾雅。

而按凯伊的经验,克蕾雅的实力绝不止于此,所谓的军政府、政策乃至【金恩】,多半只是她的一个幌子,她真正想做的事,除了她自己,不会有其他人知道,所以凯伊所好奇的是,克蕾雅与赐克是想通过这些手段与政策,在这个【科尔基斯岛】上达成什么目的。

可惜的是这些心里话,凯伊无法对外人倾诉,即便是马德兰也不行,因为他不想由于克蕾雅的事把雷亚牵涉进来,至少在他弄清楚雷亚的立场,确定自己与她的关系已经彻底决裂到无可救药的地步前,他仍想怀有将她找回来的希望。

既然老套路走不通,菲利斯便向三人征求新的方案,一向喜欢出主意的马德兰却在这时陷入了沉默,于是努瓦尔取而代之,给出了必须依靠“激进武装斗争”才有可能绝地逢生的回答。

当然,武装斗争这几个字说说容易,其背后的代价是巨大的,这也是为什么菲利斯迟迟不愿与政府军发生军事冲突的原因——她不想让任何人因为自己的方案而牺牲,哪怕是为了所谓的理想,所谓的国家。

菲利斯给出的理由也很充分,现在的【阵线】并不具备反抗政府军的战斗力,如果在这种情况下就宣布要进行大规模武装斗争,那意味着要把人民推上战场,届时人民反而可能犹豫,毕竟他们之中的大多数是因为在政府军统治下活不下去才选择加入【阵线】的,如果加入【阵线】也意味着死亡,那为何要抛妻弃子呢?

努瓦尔对菲利斯的担忧深表理解,但他同样列举出了当下不得不进行路线改变的几大点。

一是菲利斯已经在直播中宣言要对抗暴政,无论她的真实意图为何,至少在外面的民众看来,这就是她要起义革命,这是一个非常响亮的冲锋号,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是无法收回的,那数千个投诚者,绝大部分就是基于那次讲话才来的,如果现在对他们说只是要继续躲藏求生,势必会浇灭很多人被点燃的斗志,从而让整个队伍士气低迷。

其二,如果只有接纳而没有消耗,那今后【阵线】的队伍必然会被后勤拖垮,因为军政府的各种打压手段都在不断升级,迟早有一天【阵线】会出现最基本的生存物资保障问题,如果不及早做出对策反应,那就是个无尽的后勤黑洞,古代遗产卖不出去,现有的物资买不到,【阵线】的人只能饿着肚子躲在大山里当野人,长期以往不要说反抗,能不能维持社会性乃至人性都是个问题。

面对努瓦尔给出的这两大点,菲利斯无法反驳,可同样的,当她反问努瓦尔,如果连后勤物资都难以入手,那又该如何去获取武器战斗时,努瓦尔也陷入了沉默。

理论上的交锋总是容易的,各种局面就在你一言我一语的口舌之争中层出不穷,飞溅的口水代表着各自的理念,但回到现实层面时,窘境又往往堵住了人的嘴巴。

看着陷入沉思的菲利斯与努瓦尔,马德兰起身走出了会议室,凯伊见状也默契地跟了出去。

马德兰来到临时机库里,他看着那台因物资匮乏而无法完成修理的战损版【秽翼魔鸟XV】、【海神】以及【猎虎者·改二式】,神情凝重。

“如果实在撑不下去,我们也只能撤退。”凯伊来到马德兰身后,语气平静地说道,“跟着他们没有前途,浪漫不能当饭吃,浪漫甚至会让你丢了性命。”

“那我们能去哪里?”马德兰反问。

“两张船票还是搞得到的,机体就地摧毁,在外面调整好状态后再杀回来。”凯伊仰望着自己的【海神】,“逃跑不可耻,重要的是先活下去。”

“你甘心吗?”

“……”

“我知道你说的是对的,按照理性分析,我不该继续陪他们走下去了。”马德兰转身面向山下的那片黑暗森林,眼里充满了不甘、愤怒与忧伤,“但我不服,我也没脸回去。”

马德兰捏紧了拳头,“我来这里之前,我对弗雷说,我要用赐克的血祭奠贝娜妮,只有这样我才有脸去见珂赛特。我可以输,我可以被嘲笑,但我不想珂赛特哭第二次,我更不想她用勉强的笑容迎接我,对我说‘BOSS你平安回来就好’。”

凯伊低头不语。

“我已经辜负她一次了,我不能再辜负她第二次,更别提我还要她来包容我,这对她来说太过残忍了。”马德兰的手背青筋暴胀,目光如炬,“我宁可死,也不承受这种后果。”

“可你一个人能做到什么?你现在连自己的机体都修不好。”

“当初被珂赛特捡到时,我也是一个人。”马德兰扭头望向凯伊,“再困难,也难不过当时。”

凯伊默不作声,因为他也想起了自己的过往,那个孤独的自己是如何被拯救的,那份来自陌生人的温暖,他虽不奢求但也绝不至于厌恶。

“我要联络克劳蒂娅。”马德兰对凯伊说道,“既然敌人动用的是财团级的资源,那我也不会傻到还单打独斗。”

“克劳蒂娅凭什么答应你?你又不可能在胜利后把这个国家的控制权拱手交给【塔克伯格社】,商人是不会做亏本买卖的。”

“我知道,所以我要把自己卖给她。”马德兰的眼神里充满觉悟。

“卖?”凯伊不解。

“本来这次行动结束后,【多瑙河佣兵团】就可以彻底脱离【塔克伯格社】,以独立状态运作,但现在,我要跟她续约,如果她想拿我当棋子,就拿去。”

凯伊虽说不上对马德兰知根知底,但经过这些年的相处,他一直对马德兰有个基本的认识,那就是马德兰不想做的事,谁都逼不了,最多也只能杀了他,他就像一匹脾气刚烈的骏马,一只桀骜不驯的雄鹰,即便有人可以成为其名义上的“所有者”,最多也只能依靠自身的智慧去尽量诱导马德兰与自己利益一致从而做出符合自己需要的行动。

但就是这样的马德兰,现在居然亲口说出要把自己“卖”了,成为他人的棋子。

这不是耍诈,马德兰说到做到,如果他真甘愿成为他人的棋子,那必将是会摒弃自己个人喜好的,彻底的棋子。

为什么?

凯伊有困惑,但问不出口。

其实是他觉得没必要问了,因为他发现马德兰跟自己一样,在这里有着必须做到的事,那件事远比一切都来得重要,所谓忠诚、信赖、生命、目标,在她面前都黯然失色。

如果说马德兰愿意为了珂赛特付出一切,那么凯伊所要救出的便是雷亚。

“等这件事彻底结束后,我想我们有很多话可以慢慢聊。”

凯伊取出专属通讯器,这是只能使用一次、连接着自己与克劳蒂娅的专线,原本是用于在极端情况下,凯伊用来求生或发送核心情报用的,换而言之,要么是为了逃跑计划,要么是死前的遗言。在这条线路上,克劳蒂娅能收到的消息内容只有这两种之一。

但现在,凯伊要和马德兰联手发送第三种内容,他们决心以“自我”为代价,尝试去撼动以逐利为核心的资本。

而他们最终得到的回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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