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问一句,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让我为你收集这些时之枝。”银华提出了和上一次一样的问题,与上次不同的是,她的语气不再是悠然自得,而是一种质问。

“如果你不愿意回答我这个问题,那我也不想成为被你蒙在笼子里的小白鼠。”

“这种事情有点太过恶心了,恶心到我已经反胃了。”银华每次说话都不会投入太多的感情,这总会让人无法分辨出她说话时的心情,但这次不同,她的声音罕见的带上了寒冷。

“何必知道这么多?”役神说道。

“砰!”银华一脚踢向役神。

役神如白雾般消散,然后又在她身后重组。

“你已经不是那位可以和至高神并肩的抵抗者了,做任何事之前,你应该更加深思熟虑,是我给予了你重新行走在世间的资格,挑战我对你毫无益处。”役神的周围绽开了银色的花朵。

“是是是,我承认,你捏死我大概只是动一动手指的事情,无所谓,我不在乎生命,死就死了,但这种让我犯恶心的事我还是不想做。”

“为何?”

“为何?你是听不见吗,因为我恶心。”

“你可曾触碰过时之枝?”役神突然转移了话题。

“我可不想去碰这么恶心人的东西。”银华的语气充满了厌恶。

“。。。。。”役神瞬移来到她的身前,抓住了她的手。

银华根本没有办法反抗她。

役神拖拽着银华,将她的手按在了时之枝上。

一瞬间,时之枝的周围落下了银色的碎片,这些碎片掉落在了银华的身上,化为了灰烬。

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东西连接了。

“这是。。。”银华震惊的看着自己的手。

她那原本残破不堪的灵魂好像回复了一点。

她感觉自己能触碰到什么了。

“我。。。”蛇似乎也是一样的情况。

“想要将你们重新复活,就需要在时间长廊上不断的漫步。”役神打开了话题。

“这些距离,需要无穷无尽的时间,无边无际 的痛苦,用之不尽的生命来堆积。”

“只要收集着十棵时之枝,你们就可以重新拥有活下去的资格,你们可以有自己的身体,而不是这样狼狈的活着。”

“古往今来,有神掌控生命。”役神将自己头上带着的兜帽取下,露出了她的脸庞。

“有神掌控死亡。”

“但能将死者复活的神,却没有一人。”

“而我可以做到,你们两个已死之人还站在这里就是证明。”役神用她那蓝色的瞳孔注视着两人。

“你们的时间是有限的,灵魂的融合不可能永远持续,你们必须在你们两人被强行分开之前收集齐这十根时之枝。”

“你会觉得我做的事让你反胃,我并不在乎他人的言语,然而,你要与我为敌吗?”役神与银华注视着。

“你就算知道,这一切都是我做的,那你要与我为敌吗?”

“放弃这让你自己生存下去的机会?当一个救世主?”

“银华,这次的旅途和上次不同,你只有和我联手这一条路。”

“还是说,你很在意那那些无辜者的牺牲?”

“你想要保持你那高洁的思想,不想把自己的生命建立在无辜者的死亡上?”

“抉择在你。”

“你自然可以选择什么都不做,在此消亡,和天之蛇一起永远消失。”

“你也可以接受我的提议。”

“抉择,在你。”

“为什么不惜做到这种地步也要帮我?我们可不是什么好朋友吧。”银华问道。

役神如此尽心尽力的想要复活她和天之蛇,这其中肯定有问题。

“我没有帮你。”

“请记住,我没有帮助任何人,我只是在做利己的事而已。”役神直视着银华。

银华与她对视着。

“你已经为世界让步一次了,这一次是这个世界理应偿还给你的。”役神朝银华伸出了手。

“他人的生命毫无意义。”

“还有什么可以犹豫的?我的公主。”

“你只是在做利己的事情,对吧?”银华再一次问道。

“对。”

“那我们之间。”

“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役神答道。

“我需要你,你也需要我,仅此而已。”

“你真的可以将我们复活吗?”

“我从不说慌。”

“我从来不相信有人说自己从不说谎,我保留观望的态度,我会暂时和你合作,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么。。。我以后再给你答案。”银华没有去握住役神的手。

“这样就好。”

“时之枝完全开放时会掉落它的花瓣,那时你就可以采走时之枝。”

“失去了时之枝的猎场,会走出时间的循环。”

“这些不断在循环鸟笼中歌唱的金丝雀,也会得以停下。”役神说完后,消失了。

“也就是说,拿走这东西,这座猎场也会崩塌。”银华说道。

现在,梦幻之森的时之枝已经得到了茁壮的成长,但还没有到盛开的时候。

但,快到时间了。

“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银华问向蛇,从刚才开始,蛇就一句话没有说。

“我,真的还可以,活下去吗?”这是银华第一次见到蛇的这种眼神。

“。。。。。”银华愣住了。

对,她从来不在乎生死,她早已觉得,此生已然够完美。

但,蛇不同,她想活下去。

她是真的想要活下去的,这种对生的渴望,银华很熟悉。

“如果她没有说谎。。。我会尽力让你活下去的。”银华说道。

银华原本是没有蛇过去的记忆的,她根本不知道蛇过去发生了什么。

但是,刚才役神走的时候,这股记忆就涌入了她的脑海,这让她知道了,蛇是献祭给了这个世界,所以才会死的。

要说这个世界欠她,那是对的。

那该死的家伙。

银华知道,这股记忆是役神强行塞给她的。

“我的灵魂恢复了一些,可以为你提供一些力量了。”蛇转移了话题,刚才那一瞬间的柔软不复存在。

“我感觉到了。”银华抬起手。

“流逝。”她默念了一声,一把银色的镰刀出现在她的手中。

这是一把和役神手中镰刀很像的武器,只不过役神手中的是黑色的,这把是银色的。

这把镰刀名为流逝,上面刻着三种不同颜色的时表。

分别是,黑色,绿色,白色。

“这是白役的武器,现在它归你了。”

“白役是谁?”银华问道。

“你不需要知道。。”蛇说道。

“我就随便问问,我非要知道他是谁干嘛?”银华收起了流逝。

“日轮。”然后,一把燧发枪就出现在她的手中。

这是一把看起来就非常华丽的燧发枪,枪的身上有着美丽的金色纹路,只是放在手中就能感觉到枪身上的炙热。

“艾菲莉亚的武器用处还是很多的。”银华收起了日轮。

日轮是银华的武器,流逝则是蛇的武器。

“回去吧。”蛇说道。

“嗯。”银华点头,然后她迈开了脚步。

“怎么回去?”突然间,她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她能进到这里来是因为她能感受到时之枝的魔力,但是问题来了。

这该怎么回去呢?

“。。。。。”蛇也没有说话。

看来她也没什么办法。

“总之,先往回走吧,我记得我们是走这条路来的吧。”银华朝着左边走去。

然后,果不其然的,她们迷路了。

啊,不迷路才不正常。

“到底是怎么走,才能走到这种地方来?”过了几个小时之后,银华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

她们来到了一片冰天雪地的冰原上。

你要说这里是迷梦之森,那她是不信的。

大雪呼啸的从她身旁落下,极寒的冷风吹着,银华衣衫单薄的站在这冰天雪地中。

虽然银华感觉不到寒冷,但是这种错愕感还是在的。

她们刚刚还在满是春意的迷梦之森,现在转眼间就到了这个鬼地方。

“我该怎么说呢,猎场这东西真是奇妙啊。”银华在这风雪中漫步着。

夜晚的漆黑加上恶劣的天气,让她看不清前方的路。

她拿出日轮,日轮的枪身燃起了耀眼的火焰。

这些火焰为她提供了一些可视度。

但是,这种情况很不秒。

她完全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就在银华这么思考的时候,她的前方出现了一个人影。

银华警惕的拿出了日轮。

一个男人在她的眼前出现。

“本柯特。。。”银华看着眼前的男人说道。

此时的本柯特还没有带上眼睛,身上裹着厚重的棉衣,手上举着一个火把。

“谁?”本柯特好像注意到了有人在呼喊他。

“你是?我的天哪。”本柯特看见银华之后,立刻打开了他背在身上的包裹,然后从包裹里拿出了一件棉衣,披在了银华的身上。

“你还好吗,你一定冻坏了吧,快点,把手套也带上吧。”在银华错愕的目光中,本柯特为她穿戴了一些防寒的衣服。

其实银华想说自己一点都不冷。

“你是哪国的流民?”本柯特问道。

“我。。。”这让银华怎么回答?

“啊,我好像问了一个失礼的问题,你的国家也一定被战争摧残了吧,所以你才会逃到这里来。”本柯特说道。

“没关系的,战火还没有烧到这里,我们冰原还是很安全的,跟着我来吧,我的妻子在屋里等着我回去,她会烧好热气腾腾的乳茶等我们的。”本柯特拉着银华的手,带她在风雪中漫步。

“美丽的小姐啊,你的手是多么的冰冷,你的身体有什么不适吗?”

“不用担心我。”银华说道。

她大概知道了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猎场错乱的时间将她带到了很久之前,这明显是很久之前的本柯特。

正好,现在她也不知道怎么出去,跟着本柯特走也许能发现什么。

本柯特带着银华来到了一处亮着灯光的村庄。

“远方的朋友,你看,那就是我的国家。”本柯特指着远处的村庄说道。

“这也是国家?”蛇看着远处的村庄嘲笑了一声。

“春忻,我回来了。”本柯特带着银华走进了一个房屋中,屋子约有一百平方米的大小,里面有着一位黑色长发的女性。

这就是本柯特的妻子,是他在迷梦之森苦苦寻找的妻子。

“欢迎回来,今天的收获怎么样?”春忻穿着破旧的长裙,或许是什么魔法的原因吧,屋外狂风暴雪,屋内的温度却一切正常。

“有很多鱼哦。”本柯特从他另一个包里拿出了很多条鱼。

“还有这位小姐,是我在回来的路上遇到的。”本柯特向春忻介绍着银华。

“居然到了这种地方来,是被战争逼的无处可去了吗?”春忻说道。

“是。”这种情况银华也只能说是了。

她还能说什么?

“可怜的小姐,请稍等,我刚刚烧好了一壶乳茶,喝下去之后可以有效缓解你体内的寒冷。”春忻走到厨房,端出来一杯乳白色的茶水。

“谢谢。”银华和蛇交换了身体,蛇接过了茶水,轻轻喝了一口。

“味道怎么样呢?”银华问道。

“甜过头了。”蛇说道。

“我感觉好多了,谢谢你。”蛇将茶杯递给了春忻。

“你能喜欢就好。”春忻将茶杯放回原处。

“我去做今天的晚餐,春忻,你去将那间给客人用的房间清扫一下,把床铺好。”本柯特说道。

“不必,我马上就会走。”蛇说道。

“晚上这种天气,不太适合离开,现在这里住一晚吧。”本柯特说道。

“我有要紧的事。”蛇随便编了一个理由。

“那,等我给你准备一身保暖的衣物,你再走吧,不然的话你很可能走不出这片雪原的。”本柯特说道。

“麻烦你了。”蛇不再多说。

“这位小姐,你叫什么名字?”春忻坐到了蛇身旁。

“末瑶。”蛇答道。

“末瑶小姐,现在外面的战火很严重吧,我听说已经死了很多人了。”

“。。。很严重。”蛇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你也是逃难而来的吗?”

“是。”蛇点头。

“你见过春天吗?”春忻突然问道。

“见过。”

“我从来没有离开过这片冰原,春天是什么样的呢?”

“我不知怎样描述,那是一个花草艳丽的季节。”

“我也没有见过花草。。。”

“。。。。。”蛇无言。

“那一定是个美丽的季节吧。”

“是的。”

“真好啊。。。”

“既然这么想看春天,为何不离开这里?”蛇问道。

“我,走不出这里,我的身体不允许,就如我所说的那样,我的身体很差,就算披上再厚重的衣物,我都无法活着走出这片冰原。”

“不过没关系,我已经跟我的爱人说了,等我死后,他会代替我去看那花草艳丽的春天。”

“他会把我埋葬在那最美丽的季节中。”

“我甘愿陷入那美丽的梦中。”

“。。。。。”看着春忻露出的笑容,银华和蛇都愣住了。

她们再一次意识到,猎场不是什么虚无的地方,这里有着真正的,异世界的生命存在。

“你一定可以看到春天的。”蛇说道。

“谢谢你的祝福。”春忻说着,站了起来,点燃了房间内的火炉,开始给烧水。

“我能找到的衣物就只有这么多了,你都带上吧。”本柯特将一大包的衣物都塞给了蛇。

“这里面我放了好几瓶乳茶,它可以保持你的温度,还有一定的食物,应该够你走出这个冰原了。”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蛇抬头看着本柯特。

“这,大概是因为,你让我的爱人露出了那美丽的笑容吧。”本柯特说道。

“很高兴你能和她谈这么多。”

“这没什么。”蛇站了起来,拿起了本柯特送给她的衣物。

她知道,这份好意无法拒绝。

“从这里一直向东就可以出去了,我来给你指明哪里是东。”本柯特带蛇来到了屋外,给她指了一个方向。

“不过要走很久才行,至少步行一个月才能出去吧。”

“谢谢。。。”蛇不再多说,迎着风雪,走了出去。

她一路向东,走了近十分钟。

在她一脚踩在冰块上时,眼前的景色一变,她再一次回到了迷梦之森,这春意盎然的世界。

她后退了一步。

没有回到那冰天雪地中。

蛇从包上拿了一瓶乳茶下来,打开了杯盖,一股热气从杯中冒了出来,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

她回首望了一眼,谁也没有看到。

“你好!”在她的前方,本柯特再一次出现。

这一次,不知是过了多久。

本柯特的脸上多了很多皱纹,并且带上了眼镜。

“请问,你有没有见过我的妻子,她好像迷失在这里了,我一直在寻找她,这是她的样貌,如果你见到了她,请一定要告诉我。”本柯特拿出了春忻的画像。

“你,找了她多久了?”蛇问道。

“好像。。。非常久了吧。。。好像有几万年了呢。”本柯特突然说道。

“怎么会有几万年呢。。。明明我才到这里不到十天。。。但我就是感觉。。。过了这么久。。。”

“我一直在找她,我好像找到她了,我好像又没有找到她。”

“你知道她在哪吗?”本柯特看向蛇。

“我。。。不知道。”蛇这么回答道。

“那真是太遗憾了。”

“你手里的,是乳茶吧!我的妻子也很喜欢这种乳饮,在冰天雪地的寒夜里,她每天都会为我泡上一杯超甜的乳茶。”

“其实我一直想说,你的乳茶甜过头啦,但看她那么开心的样子,我一直没有说出来。”

“啊,不好意思,我又自顾自的说起来了,我这人总会这样。”本柯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等哪一天,我找到了我的妻子,我会邀请你一起来品尝她烧的乳茶的。”本柯特说道。

“好。。。”

“我先走了,如果你看到她了,一定要来找我。”本柯特向蛇挥了挥手,离开了。

“。。。。。”本柯特离开了很远,但蛇仍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砰。”蛇手中的茶杯掉在了地上,乳白色的茶散落一地。

他人的生命并不重要。

役神这么说过。

“你犹豫了吗?”银华问道。

“我不会犹豫的,无论怎么样都好,我会抓住这次机会,我会活下去。”蛇的声音没有丝毫软弱,充满了决绝。

她将自己身后背着的包拿了下来,点了一把火。

本柯特送给她的所有东西,在火海中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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