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湘还真在校外租了一间房子,要好好发展他的直播事业了。这多少让江山有些意外。原本沈湘提及这事儿的时候,江山并没有当真,毕竟沈湘做什么事情,都是三分钟热度。或许玩儿短视频真的给沈湘带来了不小的经济利益,从他不再跟江山借女装这件事上,可以看出端倪。
沈湘“搬家”这天,江山跟着忙了一晌。虽然沈湘本来也没什么家当,可还是折腾了许久。中午时候,沈湘在附近一家餐馆里要了几个小菜,还有一箱啤酒,说是要庆祝什么“乔迁之喜”。
大冷天的,江山实在是喝不下啤酒,只是以茶代酒,陪着沈湘边吃边聊。沈湘显然很兴奋,对未来更是充满了期待。他大概是真的喜欢直播这种事,从坐下开始,三句话不离直播。哪怕是聊起学校里的花边新闻时,沈湘总也能最终把话题扯回直播上去。
“你现在认为直播带货是长久之计了嘛?”江山问。
沈湘大摇其头,喝了酒,脸有些泛红的沈湘笑着用食指敲了敲桌面。“正因为不长久,所以更要尽快捞钱。我想好了,等我有了钱,就开始发展实业。开公司,办厂!将来就是集团公司!上市,走出国门,指日可待!”
江山想起,“比沈老板更有钱”一直是沈湘最大的愿望。笑了笑,说道:“实体经济最近几年都不景气的。”
“是,但实业永远是经济的根本啊。”沈湘说道,“而且实业是永远不会被淘汰的啊。直播带货,也是一个道理啊。很多人以为直播是根本,但事实上,带的货,才是根本。这世道,傻子越来越少了,没有过硬的货,任你说的天花乱坠,也骗不了几个傻子了。”说罢,又灌了一口啤酒,神秘兮兮的说道,“最近我不是在准备开始直播嘛,研究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个商业机密。”
“啥机密啊还能轮到被你发现?”江山觉得好笑。
沈湘却很认真的说道:“就是直播带货的机密,想不想听?”
“我是不是该配合一下?表示特别感兴趣?”
“哈哈,你知道为什么直播带货那么火爆嘛?”沈湘一脸认真的看着江山,不等江山答话,沈湘就打了个响指,“真实!”
“真实?”
“对!让人以为真实!”沈湘说道,“这就要涉及一些销售的专业知识,以及如今社会人类的共同特质了。”
“嘿,越说越高大上了啊。”
“哈哈哈,几个关键词。第一个是精神匮乏。因为无聊,所以看直播成了打发时间的方式。第二个,就是懒。”沈湘说道,“人越来越懒了,所以网络购物的时代来临了。第三个,就是信任的缺失。随着各种广告图片之类的虚假宣传,购物者对于网购越来越缺乏信任。而在购物者看来,主播拿在手里,详悉而朴实的介绍商品的好处,更值得信任——至少比经过加工的图片和视频更真实。类似于早期的电视购物。相较于电视购物,直播带货的优势就是互动、直观、即时……”
自从深切的意识到了富二代的好处之后,江山就从来没有想过创业之类的琐事。所以,对于沈湘说的直播带货的东西,他是一点儿兴趣也没有的。起初还能抖擞着精神听几句,渐渐的也就觉得无聊,越来越敷衍了。
“总有一天,直播带货会被彻底遗弃。就像网络的兴起,让电视购物绝迹一样。就像生硬的广告植入,越来越让人反感,甚至起到反作用一样。”沈湘喝多了,毫不理智的下了结论之后,趴在了桌上。
江山付了饭钱,又把沈湘送回他的房间里,正准备离开,却又被沈湘叫住。
“山哥……”沈湘闭着眼,慵懒的嘟囔着,显然还没有清醒。“我跟刘静分手了。”
江山有些意外,迟疑了一下,在床沿上坐了下来,看着沈湘醉醺醺的样子,问:“你们牵过手吗?”
“她……不好。”沈湘摇头,使得脑袋愈发眩晕,皱着眉头,他打了个酒嗝儿,继续说道:“没有一句实话……她说你跟她睡一起的时候摸她了……我……嗝儿……扯淡!你是什么人,我了解的很!你就算是想,也不敢的……她还说……”沈湘说的话越来越不清楚了,呜呜噜噜的说了一大堆,江山也没听清他到底说了什么。末了,忽然来了精神。“对了!跟你说个好笑的事儿,摩托男跟我表白来着……笑死我了……”
江山叹一口气,安静的守着沈湘,直到他沉沉睡去。
沈湘的住处,距离学校不算很近。
江山却没有打车,只是徒步往回走。
今天的天气不算好,有风,有点儿凉,大街上冷冷清清的,偶尔一辆车经过,呼啸而去,留下一片尾气。
江山忽然想起了老妈说的话。
找个合适的机会,告诉沈湘“家仆”的身份。
合适的机会。
江山忽然不明白,怎么才算是合适的机会呢?
胡思乱想着回到学校,经过学校大门口的时候,却看到了提着行李的刘静。江山有些诧异,远远的看着刘静。刘静也看到了江山,微笑着走了过来,亭亭玉立的站在江山面前。
“我转学了。”刘静说着,脸上带着笑。“很可惜,任务没有完成,奖金也没能拿到。”
江山皱着眉头看着刘静,想从她脸上找到一丝哀伤,然而却没有成功。刘静的笑容,并不像是假装的。笑容里,甚至还带着一丝轻松的惬意。
刘静张开双臂。
江山犹豫了一下,上前一步,轻轻的抱了抱刘静。
“再见了。”刘静拉着行李箱,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学校大门。站在大门口,刘静的身子忽然不太明显的晃了一下,像是有些眩晕一般。
看着刘静的背影,江山忽然有些压抑,有些羡慕,有些彷徨。
江山了解六系的规矩。作为仆人,刘静任务失败,选择退出之后,关于学校里一些不该有的记忆,就会被抹去。
老妈说,这就是天书的力量。
天书可以给予很多东西,包括生命。也可以夺走很多东西,包括记忆。
老妈还说,记忆和生命一样宝贵。一个没有记忆的人,就是一具行尸。一个拥有错误记忆的人,就是一个疯子。这个世界上最可怕又可悲的事情,就是一群人都没了记忆,或是拥有了错误的记忆。
……
沈湘不再住校,夜晚的校园里,便好似少了点儿什么。就连站在楼顶抽支烟,感觉都索然无味了许多。江山想起了当初跟沈湘一起蹲在楼顶,“品鉴”华子的往事。那感觉,就像两个高雅的人,面对面坐着,品鉴着最美的茶一般。
“你很少抽烟的。”顾云歌站在一旁,凭栏而立。对江山说着话,却看着远方。
江山转脸看了看顾云歌,视线在她胸前掠过。“这里是男生宿舍的楼顶,你不怕被人看到啊?”
“又没有别人。”顾云歌笑道,“我也没有穿女装。”
“好吧。”江山习惯性的说出了这俩字。
“沈湘搬走了,心情不好吗?”顾云歌问。
“只是搬走,又不是死了。有什么心情不好的。”江山的话十分生硬。
“也是。”顾云歌哈哈一笑,歪着头看一眼江山,道:“你跟沈湘的感情真好啊,刘静的美人计,彻底失败了。”
江山看一眼顾云歌,问道:“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顾云歌一愣,不明白江山为何有此一问,却还是如实回道,“不信。”
“我也不信。”江山说道,“但如果我最好的朋友,最亲的亲人告诉我,说他看到了鬼,那我会选择相信。哪怕旁人说他是个神经病。”
顾云歌笑笑,说道:“盲目的信任,不好。”
“你有可以盲目信任的人吗?”
顾云歌沉默了下来。
她本想说自己的家仆是可以盲目信任的,然而话到嘴边,却又自我否定了。毕竟,古往今来,家仆的背叛,也并非什么稀罕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