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无眠,城市宪兵队很快便进驻了南一区,并在紫都大街的周围布置了大量的人手。

领府宅邸内,弥德普正在空旷的会客厅内来回踱步。

“咚咚咚!”

“进来。”

“失礼了。”一名身着白底蓝纹的宪兵队制服的男子走了进来,胸前那枚只有副队长能够佩戴的枪剑徽章表明了他的身份。

“付佳德副队长。”弥德普点了点头,“现在情况怎么样?”

“这边可以安心,邪种没有朝这个方向过来。”付佳德说道,“况且,宪兵队已经完成了全面的防御布置。”

弥德普露出一个稍稍满意的神色。

“但是,其他的地方就难以保证。”付佳德道,“我们收到邪种出没的消息之后的十分钟内,石墙那边似乎都没有太大的动静,这让我感到纳闷。”

“关于这个,我已经从隆副将那里得到了确切的消息,石墙已经启动一级调令,即将对药管局所在方圆几格内的区域进行全面封锁。”弥德普说道。

“恕我直言,大人。”付佳德摇了摇头,“动作慢了,邪种的行动没有规律可言,如果是兽形种更是如此。除非鲜血军团快一步,否则只怕是早就出现了漏网之鱼。”

这也是弥德普所担心的。

石墙要塞这次的应急处理实在太迟钝了。

人类的城市里出现了邪种,这还需要做什么考量?只有尽最大努力将其消灭,以保证秩序和居民的生命安全。

在弥德普看来,这根本是不需要思考就应该做出的决断。

弥德普在沙发上坐下,道:“我仍然不敢相信,药管局里头会跑出几十头邪种来,他们的局长到底在搞什么?”

“咚咚咚!”

又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谁?”

“老爷。”门外响起了老管家巴科的声音,“小姐不见了。”

弥德普登时一愣,和同样一脸惊讶的付佳德对视了两秒。

“怎么回事!我不是让你安排好人看好她的吗!”弥德普推开了门,急匆匆地来到走廊上。

结果,他发现不仅是巴科,连他的妻子莎拉也在。

莎拉黑着脸,连做了几个深呼吸,可见她的心情有多糟糕。

“就那几个仆从,谁看得住您的宝贝女儿?”莎拉说道,一旁的巴科面露苦笑。

“……”弥德普无言以对,也只能做个深呼吸来平复心情。

“老爷,夫人,小姐房间的墙面被开了一道口子,根据计算那大概是两个立方左右的格雷白石,看来下半年本宅邸维护的费用要重新拟账了。”巴科仍然一丝不苟地提出了问题。

“哪怕她把房子拆了都不是重点!”莎拉扶额叹道,“现在得赶紧把雅雅找回来。”

……

弥可雅在夜色中穿梭,她神不知鬼不觉地踩着屋顶前行,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一路上看到不少宪兵队的人朝紫都大街聚集而去。

幸好我机智,一感觉不对就溜出来了,否则等到他们布置完毕,再想出来就难了。

宴会提前结束,就已经让弥可雅感到诧异,而很明显,这一切都发生在自己的父亲接到来自石墙要塞的联络之后。

“什么?你说邪种出现在……往东区去了?”

虽然弥德普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弥可雅的听觉比他想象得要更敏锐。

伯加和邪种,完全不存在关联的两者。而当它们产生了某种关联的时候,弥可雅完全可以断定事情的严重性。

如果莎拉没有命令她乖乖待在房间里,她可能还不会这么自作主张。然而,母亲的警告反而激起了弥大小姐的逆反心理,凡事都想弄个明白的性格也促使她做出了行动。

于是,她不费吹灰之力就在墙上开了个口子。

弥可雅的目光飞速地扫过四周,她希望能找到鲜血军团的部队,如果能够跟着他们,一定能更快速地到达目的地。

“咦?”

刚刚经过路口,弥可雅忽然注意到了一队骑士正在集结。

不过,这些骑士的铠甲却与帝国制式截然不同,肩甲上的星华纹饰尤其瞩目,在这样的雨夜也依然锃亮。

圣廷的卫教骑士!?

弥可雅停下了脚步。如果没猜错,这些骑士在此集结也是因为邪种的事情,毕竟能够惊动圣廷并且在半夜动用卫教骑士的理由寥寥无几。

正在此时,她听到从远处传来了钟声。

……

“咚!”

短促有力的钟声意味着其意义与往日的宗教活动截然不同。

“康菲亚小姐,六个圣所全部响应了警戒,驻扎在那里的卫教骑士已经出动,人数在一百左右。”

圣所的正门被推开,一名卫教骑士快步走到安凛的身边,向她行了一个教礼。

安凛站在那里,她穿着一身普通的白色长裙,撑着一顶黑色雨伞。

“嗯,辛苦了。”

前半夜的大雨稍稍停歇,此时细雨绵绵。

孑然独立的少女微微抬眸,凝视着一颗挂在伞缘将落未落的水珠。

为什么会是药管局……

忽然,雨中传来马匹的嘶鸣,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疾驰而来,就在即将错过这道铁门的时候,却又猛地停住了。

“小姐!”一身劲装的梅特兰从马背上跃下,直奔安凛的面前。

“梅特兰,你来了。”安凛点了点头。

“真是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梅特兰摇了摇头,“这也是我的失职,没有随您一同前来圣所。幸好邪种出现在别的地方,若是在这里……”

安凛说道:“出现在别的地方,也绝不会是‘幸好’。”

梅特兰意识到自己失言,立刻低头致歉。

“这不怪你。是我有些睡不着,就一个人出来走走。你也知道,我常来这处圣所。”安凛回头看了一眼这栋教堂。

极光圣廷在格拉比帝国的各处都设置有教堂,而那些有着特殊职能的教堂则统称为“圣所”。

圣所不仅仅是信徒们举行各种宗教活动的地方,而且还是圣廷的情报中心与内部人士的集会地,同时兼具有调集圣廷部队的权力。

简单来说,它们本质上是统管整个格拉比教区的星华大教堂下属的办事机构。

这也就是为什么,当药管局出事之后圣廷方面能够迅速做出反应了。

而安凛,作为星华大教堂甚至是整个圣廷内最年轻的蓝衣,则收到了来自星华大教堂的直接命令。

“我们直接去药管局,让骑士们追踪散开的邪种,保护平民。”安凛蹙起了眉头,“不能让它们冲进聚居区。”

“比如东二区和东三区?”梅特兰打开马车厢门。

正要掀开门帘的安凛手中的动作稍稍一顿。

“嗯。”她点了点头,然后坐进了车厢,纤细的五指捏着一张传讯符。

阿西,你已经在行动了吧。

……

此时,药管局一片混乱。

无辜的研究人员们被突然苏醒的实验体邪种们给当成了猎物,他们的惨叫声从大楼内传出,连雨声都无法完全掩盖。

难以想象这栋建筑里是怎样的地狱。

当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也并不无辜,因为他们每个人都应该知道研究的风险,但是没有人选择罢手。

一方面,或许是圣温辛给得太多了;又或许是,他们之中的有些人本就期望打破禁忌。

在以圣温辛为代表的这些人看来,科学这个领域内应当百无禁忌。如果有,那绝不是科学,因为真正的科学必须寻根究底,而不会选择回避。

真正无辜的人,是那些普普通通的拿着工资,做着属于药品管理局的本职工作的人员。

这些人埋头工作,甚至根本不知道圣温辛在搞什么秘密研究,他们更想不到药管局的地下居然存放着上百具兽形种的实验体。

当这些怪物出现在他们的面前的时候,他们还以为自己是因为没日没夜地加班而出现了幻觉。

但很快,身体被撕裂的疼痛告诉他们这绝不是幻觉。

赫丝奈的身边悬浮着数颗蓝色的光球,这已经是她竭尽所能用魂凝聚而成的武器。

邪种们似乎对这些光球有些忌惮,没有贸然上前进攻,而是在几番试探之后选择了离开。

这,这不是挺有用的嘛,呵……不愧是我。

赫丝奈暗自松了口气。

其实,她只是摆摆架势而已,而根本控制不住这些光球。如果说真要当做武器投掷出去,她可不能保证它们是会砸中邪种还是沃夜西。

此时的沃夜西依然没有醒来的迹象。

而在他的面前,刹菲安也紧闭双眼,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前一刻他还在为他的伟大理想而陷入狂热,而下一秒就好像是突然失去了意识一般。

赫丝奈虽然完全不懂个中缘由,但她隐隐约约有种感觉,两人的战斗仍然在继续。

……

“你,你要做什么……”

在沃夜西的内心世界,刹菲安变成了囚徒,他被无形的力量牢牢锁在半空中,脚不沾地,显得格外无助。

“你没听见吗?”优尼薇尔说道,“把你吃了呀。”

吃?她在说什么胡话?这里可是意识之中,一个虚拟的世界罢了,她怎么可能吃……

等等,难道说!

“你要直接吞噬我的意识?”刹菲安问道。

优尼薇尔走到他的面前,露出一个邪魅的笑容。

刹菲安冷笑两声:“呵,那么,在被吞噬之前,至少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吧?”

“你又不信。”

“那当然,你要我怎么去相信传说中的祖神,灭世神优尼薇尔居然存在于一个人类的内心世界?”刹菲安说道。

这是正常反应。沃夜西心想。

“更何况……”刹菲安说着,突然猛地睁开右眼,整只眼瞳散发出银白色的光芒,“该被吃掉的,是你!就让我来入侵你的内心,摧毁你的意识吧!”

刹菲安发动了右眼的瞳蚀能力。

沃夜西一惊,他没想到刹菲安会做出这样的决策。

那么优尼薇尔呢?作为意志而存在于我内心的她会被这个能力所吞噬吗?

沃夜西立刻望向了优尼薇尔。

少女站在那里,直视着刹菲安。

“吃掉咱么?很久以前,也听到过一样的话。”有一瞬间,灭世神似乎陷入某种回忆,微微垂下目光。

嗯?很久以前听到过?沃夜西感到疑惑。

太古时期,众神纪元,那个时候六大祖神还未离去,优尼薇尔的力量仍然可以毁天灭地。

谁敢对她这么说?

“唔!”

突然间,刹菲安右眼的银白色光芒顿时消失。

他瞪着双眼,血丝布满了眼球;张大了嘴,似乎想要发出叫喊,但是却发不出声音。

“好好用你的右眼看看,你看到了什么?”优尼薇尔歪着脑袋,脸上带着仿佛恶作剧成功后的喜悦表情。

刹菲安的眼前白茫茫的一片,是一座山丘,山丘之上有一个跪倒在地的身影。

那似乎是一个人。

那个人的面前拄着一柄剑,然后缓缓地抬起头望向前方。

刹菲安的耳边听见了呼吸声。

这是怎么回事!我难道陷入了魂术构筑的幻觉之中吗?

刹菲安想要移开视线,却发现自己怎么都动不了,甚至他有种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脱离了身体。

他受到某种力量的驱使,也随着那人的视线望去。

看到什么呢?什么都没有,仍然是白茫茫的一片。

刹菲安的眼前闪过一些往日的画面——那些作为少仆在贵族家里忙碌的日子;那些与契丝在一起的日子;那些领导爱葬帮的日子;还有某一天,记得是一个雨夜,好像……

雨夜,嗯?那是哪一天?好像什么来着?

刹菲安突然发现,自己找不到可以回忆的东西了。

那些一闪而过的画面,全都消失殆尽,最终连此时此刻存在于这里的自身,都已经被他忘却。

他只是望着这白茫茫的一片,渐渐地失去了时间的概念。

……

优尼薇尔凑到刹菲安的跟前,望着他那已经失去了焦点而涣散的双眼。

“怎么回事?”沃夜西发现束缚着自己的力量消失了。

“咚!”

刹菲安像是浑身的骨头都散架了一般,缓缓地倒在了地上。

“嘁,谁叫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优尼薇尔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去,“你这小小的意识,又如何承受那上万年的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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