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大殿之门洞开,颜灼长老带着两名青年步入殿中,身后还跟着一位黑袍老者,姜鸢走在最前,气质没有丝毫面对苏长生时的热切,反而清冷淡然,江雪柔也急忙起身迎接。

殿中几乎无人,颜灼长老抬起眼,径直看向大殿尽头的江雪柔,开启灵觉,一眼便看出其身上确实有仙法痕迹,可灵脉的级别似乎并不高。

“是没能得到仙法的升华吗?”

颜灼长老如此想着皱了皱眉,可就在他微微侧目,将视线挪到旁边那名身穿斗篷的男子身上时,颜灼不由得愣了那么一下,因为他感知到了这名男子的周身泛着一股子死气。

那是某位高阶强者临死前在他身上留下的气息,这位强者的境界极高,否则灵觉的感触不会这般清晰。

颜灼略带几分迟疑,心想这位护卫难道就是天青圣地的底牌,可此人周身并不见丝毫灵气,身材也不魁梧,反而瘦弱似书生,这种反差实在令颜灼心生不安,但他不说,只是跟着姜鸢圣主走到江雪柔之前,恭恭敬敬地拱手行礼道。

“在下天阁长老,颜灼,”颜灼笑着开口,言语间并没有提及自己的实力,而是悄然将灵气外放,“有礼了。”

江雪柔面色一滞,能明显感觉到庞大灵力对自己的压制,她运转仙法,将部分灵力隔绝在外,心想这难道就是对方的考验?

“在下天青弟子江雪柔,”江雪柔长出了一口气,拱手行礼道,“参见颜灼前辈。”

颜灼点了点头,心想最起码江雪柔的仙法货真价实,可令他愈发在意的则是江雪柔身边那人,这人浑身罩在斗篷里只露出下半张脸,沉默不语,没有运转仙法,更没有任何灵力护身。

在他这般凛冽的灵力压制下,倘若不进行护体,哪怕是一般境界的修士也该当场溃败,倒地干呕或者直接昏死过去,然而此人却没有半分反应?

颜灼越想越觉得奇怪,脑海中逐渐浮现出了两个可能。

正如同魔修天生被仙法压制,血脉够强者除外一般,正道修士中也存在着血脉压制,要么此人的血脉强到能硬抗通天八阶修士的灵压,要么……

颜灼无声地吸了口气,眼里逐渐有了几分诧异。

难道此人的境界,比自己还要高?

苏长生看着颜灼的反应,在心底无声笑了笑,心想总有人以为外放灵压就是无解之咒。

他在湖边与此人对视之时立刻就推测出了许多东西,包括颜灼所属的皇朝与家族。

颜灼并不知道这些,一时间却还是变得谨慎起来,他缓步走向江雪柔,表面上看是想要检验她的仙法,实际上是在靠近苏长生,在离得稍微近些之后,灵觉所能感受到的东西也就更加详细。

而在觉察到这名男子身上那死寂的气息究竟来自何人以后,颜灼顿时瞪大眼睛,感觉脚步都变得踉跄起来,双腿有些发软,但他没有开口,而是垂下眼帘看向苏长生,低声问道:“敢问这位前辈……”

苏长生默默转过头来:“何事?”

他倒是没想到颜灼这么直接就叫上了前辈,苏长生不觉得这位天阁长老是个不擅长思考之人,于是皱了皱眉,心想除了免疫灵压以外,自己还有什么值得这等修士惧怕的东西?

这人明明不知道他能轻松掌握通天境强者的寒矛,也不知道他拥有着各种东河皇朝子民不该接触到的知识。

“姜鸢圣主告知我,说刚刚您并不在附近,所以我想请教一下,”颜灼目光闪烁着,心想听声音这居然是一名年轻人,“您刚刚在做什么?”

“刚刚?”苏长生心想自己一直在睡午觉,无非是从断剑崖到东门湖边换了个地方而已,于是摆了摆手,毫不在意地说,“一些小事,不足道也。”

他难得说了句实话。

颜灼的表情却骤然一变,他转过头看向随着自己前来的两名青年,无声地咽了咽口水,这两名青年也微微一滞,因为他们跟随师尊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师尊露出这种惧怕的表情来。

“你身上的挂饰有大燕的特征,颜也是大燕皇朝的国姓,大燕皇朝子民不善修行,倒是难得见到这么一位得天独厚的强者。”

就在这时,苏长生的声音自颜灼背后响起,颜灼瞳孔一缩,因为对方说得完全没错,他确实是大燕皇朝的人,大燕皇朝也确实普遍不善修行,至于他是如何修得今天这般境界的……

颜灼转过身,想要尽力保持微笑,可苏长生的声音却再度响起,犹如泛着寒芒的利剑,划向他的喉咙——

“天周帝国的如意修行心法,”苏长生伸出手,指着颜灼的双眸正中央,兜帽下的眼神逐渐冷漠,“好用吧?”

“天周帝国?”两名青年闻言愣了愣,“那个早在万年前就彻底覆灭的真仙古国?”

听闻此言,颜灼额头瞬间流下冷汗,心底猛然泛起一片寒意,他未曾想过有朝一日自己最大的秘密会被如此轻易地戳穿,在这神秘的男子面前他颜灼似乎不着一物,无论是身世还是奇遇都被对方完全看破。

颜灼退后一步,紧接着就感觉到一阵抓狂,他咬了咬牙,眼前场景开始变得昏暗,心魔升腾,颜灼一时间不受控制地开始考虑要不要进行灭口,而就在这时,他又听到了那年轻男子的声音。

“修行如意心法者,双眸正中间的位置会有异样,毕竟如意心法本身就是调动灵力至头部,这也是如意心法的坏处,”苏长生淡淡地说,“注意重新将其排解至四肢百骸间,否则只需朝你额头轻轻一击——”

他竖起食指,隔空指向颜灼眉头正中。

“你浑身的灵力都将溃散。”

颜灼心头猛地一阵颤抖,犹如被泼了一桶冷水,心魔被这一指完全毁灭,他急忙跪地,朝着苏长生用力一拜:“多谢前辈指点,多谢前辈指点!”

那通过奇遇所获的如意心法上可没有这种记录,今日来到天青圣地竟然还有意外收获,颜灼惧怕中又惊喜至极。

他没想到这小小的东河皇朝之间,竟然还有如此大能,于是感激地抬起头想要再说什么,恰在此时一阵微风撩起兜帽一角,看着这熟悉的面容,颜灼眼神逐渐呆滞,就连四肢都仿佛在这瞬间失去了知觉。

那兜帽之下是一张俊逸非凡的脸,与之相对的则是那种寒霜般的气质,他语气平淡,面无表情,仿佛自己口中的不是什么惊天大秘,而是再平常不过的茶饭谈资。

颜灼记得这张脸。

这是那个湖边的男子。

当时他踏着飞剑落地,和对方目光相汇在一处,颜灼将其视为蝼蚁,可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对方的视线似乎也是如此,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时颜灼还心想竟然会有这种事,如今他则明白了,在这位前辈的眼里,自己区区一名通天八阶修士,确实与蝼蚁无异啊!

他回过神来,在苏长生的允许下站起身,目光复杂地说道:“今日之事,我会如实禀报给域主大人。”

话音落下,颜灼便直接转身朝向殿外离去,其他两名青年面带不解,急忙跟上去小声询问道:“师尊,您为何对他如此尊敬,我等并没有看出他有任何真材实料啊?”

颜灼闻言顿时面带怒意,他挥手制止,而后冷笑着说道:“你们自然是看不出来,灵觉还没有赋予你们这种洞察力。”

三人走到殿外,颜灼长出了一口气,这才再度开口喃喃说道:“那个人的身上有死气,他在湖边和我相遇之后离开,就在这短短的半刻钟时间里,他杀了一个人。”

一名弟子不解:“杀了人又如何,我等下山除魔之时也曾手染鲜血,倘若他滥杀无辜,那还得受到刑罚。”

颜灼回过头,淡淡地说:“他也是除魔。”

“那倒是和我等一般?”另一名弟子面色欣喜地说。

“怎么可能和你们一样,就连我都赶不上他!”颜灼怒笑一声,“他杀的魔修乃是东深域内令人闻风丧胆,只听到名字就足以令任何宗派发抖的罗刹刺客。”

颜灼的声音极轻,像是害怕惊动了这位魔修的游魂:“钊隼。”

两名弟子听闻此言,目光先是陷入一阵呆滞,而后彻底愣在原处。

“那个,曾经刺杀过域主,并给域主留下了伤痕的钊隼……”

一名弟子试着张了张口,说到这里却再也发不出声音。

“当初域主遇刺时我刚好在场,那种肮脏邪恶的气息,这辈子我都不会忘记,这么多年以来域主一直在追杀钊隼,却始终没能得到丝毫线索,而对于这位前辈来说,这居然只用花费半刻钟。”

颜灼回过头,看向紧闭的殿门,只得轻声呢喃。

“真是令人好奇,天青圣地到底是怎么傍上了这么一条大腿?”

与此同时,大殿之内,黑衣老者看着苏长生,无声微笑。

姜鸢看着他,皱了皱眉:“沈词,你想说什么。”

“苏长生,”沈词冷哼一声,闭上眼睛微笑,“我无比崇拜你,却也对你感到惧怕。”

听到沈词这个名字之后苏长生就明白了,系统提示过这人擅自把他当成自己的一生之敌,他只得扶额,无奈说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千机宗的沈长老。”

“呵,我等素未谋面,你却知道我的名字和身份?”沈词笑容愈发自信,“刚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博学多识的你果真早在幕后筹划好了一切,今日我暂且道别,只是从今以后,你莫要再想这么一帆风顺!”

苏长生看着沈词大摇大摆地走出大殿,姜鸢也顺势离开,她转过头,看向苏长生的目光里尽是感激,直至殿门再度关上,苏长生才褪下兜帽,心想这沈词果然脑子有点毛病。

他今天所说的大部分都是实话,至于小部分,恐怕也不会有人在意。

就在苏长生这么思考的时候,江雪柔忽然发出一声闷哼,而后倒在座椅上。

他表情微变,急忙移步到江雪柔面前单膝跪下,左手扶住她冰凉的脸颊,看着江雪柔颓然的模样,苏长生轻声问道:“仙法也没能完全抵抗住吗?”

江雪柔虚弱地点了点头。

苏长生叹息,心想今天怕是得自己把这姑娘抱回洞府去,江雪柔必须休息,晚膳就去膳房解决算了。

他抬起眼,自家师妹果冻似的嘴唇泛着些许苍白,平日里总是冷漠的脸也难得显露出几分小女孩的模样,苏长生左手不由得抚上江雪柔的嘴唇,感受着这种陌生又让人喜爱的触感,最终却只是笑笑。

就在苏长生想要站起身的时候,江雪柔的身子却忽然前倾,她两手扶住苏长生的肩膀,整个人都朝着对方压了上去。

苏长生眼神悄然一滞,感受到一阵温软。

心想原来江雪柔的嘴唇是桃子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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