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那连一瞬间都算不上的短暂时间中，理听到了什么。

——嗡嗡嗡嗡

什么声音?

就像是无数的蚊虫振翅般，那令人头皮发麻的恶心的振翅声，从头上传来。

(头上，有什么东西...)

理向上望去。

漆黑的云雾堆积，顷刻之间便下起了暴雨。

天空泛起青白色的光芒，神之怒跨越苍穹从云中溢了出来。

苍白色的光芒临近，青白色的闪电映入视网膜。

电闪。

雷鸣。

在明明在刚刚还是大晴天的天空，此刻却像是被某些程序替换过般，变成了狂风暴雨、电闪雷鸣的景色。

云雾翻腾，天空翻腾，世界翻腾。

在理眼中，整个世界都在翻腾。

“那是，什么...”

没有理由的，没有任何的依据，但是理却依旧感觉到了什么。

“理先生应该察觉到了吧，在那片天空之上，在你不知道的地方，出现了什么东西。”

——有什么，在天空之上。

——有什么，在世界之上。

随后，在什么都看不见的天空之中，亦或是在自己的大脑里，响起了悠远的钟声。

当——当——当

每过几秒，在这狂风暴雨笼罩着的世界中，就会响起钟声。

每响起一次钟声，理总感觉世界正在发生什么变化。

第六次响起——

第七次响起——

随着钟声不断传来，电闪与雷鸣所间隔的世界越来越近，就好似要逼近自己的身旁。天空中那看起来本还算正常的漆黑之云，也变的狰狞起来。每一声钟声在世界上响起时，耳边听见的蚊虫振翅声便越来越强烈。

第十三声响起——

在这声钟声响起时，世界的变化已经完成。

“第十三声钟声已经结束了。”绘花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似乎这一切都与她无关。此时的她，就像一具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人偶，平静，又像是预料到了一切。

在那一刻，理发觉了这个数字中所包含的含义。

有什么东西，已经来了。

嗡嗡嗡嗡嗡嗡——

理曾在电视上听到过蝗虫的振翅声，现在从头顶的传来的声音，就和印象中过境蝗虫的声音毫无二致。

!

电闪再次出现。

但这一次的电闪和原来的不一样。

“那个是...”

被青白色的电光照亮的天空上，理仿佛看见看见无数的身影在颤动。

那奇怪的样子...就像...鸟群。

但理深知，这个时间点，鸟群应该早早就散去了。

“不对，那个是...”

第二次电光闪现，照亮了飞行物的身体。比起一开始看到的，现在它们的数量又变得更加庞大。

那些身影，漫天飞舞，多如繁星。

那些身影，充斥着整个天空。

终于，理看清了天空中那些不明飞行物的正体。

天使，漆黑色的天使。

如同被不同生物的部分接合过的脸。有些“天使”头裂开一半，从裂开的部分长出夸张的口器。有些“天使”四肢扭曲，像是软体动物一样夸张的扭动着躯干。更有甚者单纯就是人类的残缺肢体上缠绕着一个奇形怪状的生物，组成了一个奇奇怪怪的怪物。

缠绕着异性的躯干，缠绕着怪物的内脏，缠绕着人类的血肉。

漆黑的天使们是一群保持着异性外表的东西。

“糟糕...这可不是人类能对付的玩意啊啊。”

理脊背发凉。

(如果这些家伙没有什么东西阻止的话，如果没有什么人能阻挡它们的步伐的话...)

这也是没办法的吧，面对这种东西，怎么可能有人能做到反抗呢。

先不说这东西究竟有什么能力，光是盯着那副样子就需要一定的心理承受能力。

这可比电影里面的鬼怪和丧尸恐怖恶心多了。

————就 在 这 时。

异形们张开了像是嘴一样的部位，疯狂的对这片大地咆哮着。

【daxilililililililililililililililililililililili】

理刚刚所听见的，原来不是蝗虫的声音。

而是...从更深的深渊中蠕动而来的怪物，发出的喊叫声。

对这个世界，发出的最终宣告之声。

这些东西根本不是蝗虫能够比拟的。

一时间，天空漆黑。

“呜呃!”

刹那间，理在那片被异形铺满的天空中，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

门，门，无数的门。

血红的门，漆黑的门，连接着诅咒的门，连接着地狱的门。

那是代表了终结的门，代表世界迈入末世的门。

像是无数的门，又像是一扇门之中包含着无数的门。

在那【堆】门之中，理看到了让他完全无法理解的东西。

黑色的。

黑色的天空。不断流着鲜血，又不断被撕裂开来的天空。

没有概念之分，上下左右在那片天空中仿佛都不再存在。

时间在颠倒。黑色的天空正在爆炸。

空间在颠倒。黑色的天空正在翻滚。

意识在颠倒。黑色的天空正在旋转。

概念在颠倒。黑色的天空正在死亡。

世界在颠倒。黑色的天空正在靠近。

“这是，这是什么...”

理已经没有力气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了。

他的大脑一片混乱，从门中流出的过多的信息如同潮水般涌入大脑，似乎想要将这个大脑压爆。

世界的逆转。

时间的倒流。

万物的破灭。

最高次元的影子。

最高世界的终点。

恐怖?

不，连恐怖都已经算不上了。

那是真正的噩梦，是世界带来终结的使者。

那是神的消亡，是一切的末路。

突然，一道白色的身影飞向天空。

那是什么。

理看不清楚。当然也不可能看清楚。

像是被马赛克糊在全身一样，除了勉强判断出“这个东西应该是个白色的”外，其他就什么都分辨不了了。

“那是救济装置的载体。是处于所有13+ir次元的某个存在的一部分。”

这时候，刚刚一直显得十分冷静的绘花淡淡地说出这句话。

她好像并不害怕，不知道因为什么，理就是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如果是这个幼小的女孩的话，可能才是最异常的存在。

无数的漆黑天使在白色的身影刚刚飞往高空之时，便将它团团围住。就像是猎人将猎物牢牢困在包围圈一般。

但是，对方既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小存在，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猎物。

白色的身影轻而易举地从漆黑的洪流中撕开一条道路，向着最高处的门飞去。

白色与黑色的对立。

世界的救济装置与毁灭世界的洪流。

这是，世界的最终决战。

那是最后的对决，那是所有矛盾和对立的对决。

那是绝不可能互相依存的对决。

天使与恶魔。

白色与黑色。

空想与现实。

肮脏与纯洁。

闪耀与灰暗。

起始与终末。

善良与邪恶。

天堂与地狱。

虚无与存在。

秩序与转化。

具体与抽象。

架空与实际。

所有的终结，万事万物的终结。

那几千，几万，几亿对的漆黑翅膀不断闪烁，向着空中的白色身影涌去。

多到数不胜数的，异形的双翼。

“DAXI----------------------LILILILILILILILILILILILILILILILILILILILILILILILI!!!!!!!”

————蠕动的声音，血肉扭曲挤压发出声音。

能够把整个世界都轻易吞噬的声音。

就好像潜伏在世界树底部的黑龙，在最终决战开始之时，从满身疮痍的世界树根部冲出，遮蔽天空的双翅展开，仿佛能将太阳的光芒掩盖。

理解不能。

察觉不能。

认识不能。

这一切的认识认知都超越了寻常生物所能认知的极限。

从更高的次元潜伏而来的憎恶，突然露出了锋利的獠牙。

超过时间的界限，超越空间的界限，超越次元的界限。

用言语来形容这幅场景，大概就是诸神黄昏般的景色。

终于，似乎是对追赶的黑色洪流感到不耐烦，白色的身影就此停了下来。

面对那遮蔽了天空，跨越了宇宙的，近乎于无限的异形军队，白色的身影没有害怕。

只见它将手中长条状的东西对准身前，随后十分随意地挥下。

瞬间，世界都被染上了纯白的颜色。

像是被人为消除了眼前的景色一样，那数量夸张到无法计数的异形军队被轻而易举地消灭掉了相当庞大的规模。

可是，仅仅如此程度的消灭，无法延缓无数黑翼的前进速度。

那数量仿佛足以占据宇宙，那些东西似乎能够将看见的一切都轻易吞噬。

似乎是理解了单纯的消灭不能对这些家伙起作用，白色的身影并没有继续进行攻击。

然后，白色的身影展开纯白色的翅膀，跨越天际，无法预测大小的银色的巨大光轮自它的身后显现。

光轮上覆盖着七重光影，上面刻印着整个世界的模样。

第一重，似乎显现出龙的轮廓。

第二重，星球的模样出现在光轮之上。

第三重，广阔无垠的天空出现，云彩飘动，时间流逝。

第四重，正在展翅飞翔的纯白天使与神明们的形象浮现其上。

第五重，世界上的生灵、生物和魔物的样子，在不断变化着。

第六重，大地出现，滋润的生命的大地在震动。

第七重，地狱下的恶魔张牙舞爪。

似乎代表着至高神明的七天创世。

如同时钟和逆时钟相互嵌合一般，七重光影互相互相咬合旋转。像是要照耀所有的宇宙一般，发出耀眼的白光。

————最终神战要开始了。

只要光轮的某一部分发出一点光亮，数以千万计的异形就会被轻易蒸发。

无视数量，无视能力，压倒性的纯白之光。

山脉，河流，大地，天空，空间，时间。

只要被白色光芒接触到的事象，全都被毫无抵抗的消灭。

仿佛就像是为了将一切回归【终巡之门】的光芒，没有任何冷却，被纯白的人影不停歇地放出。

天空，染成了红色。

那是被异形流出的，像是血液一样的物质染红的天空————

内脏在纠缠，血肉在纠缠，大脑的碎块在天空飞散，皮肤、脂肪和肌肉爆炸后而裸露出的内部在不断喷血

残肢断臂简直比NC—20的血腥惊悚影片还让人反胃。

如同地狱一般让人厌恶。

(终末论...吗？)

不，用Eschatology来形容也不足以表达现在的景色。

在这种末世般的景色下，所谓的天堂也一定不会存在吧。

白色的身影再次挥手。

在它的手落下的那一刻。

光轮开始上升。

世界开始下降。

是所有世界都开始下降。

七环的光轮飞往天空，无限次元的宇宙法则在光轮的遮盖中被纳入系统。

随后，光轮展开化为光带，上面的图案渐渐变化，变成了像是反映着星空万象的宇宙图景。

那是世界陷入终巡的救济装置。

那是将世界概念划归为一的显现机制。

随后，光带的一部分亮起。

与此同时，白色的身影被漆黑的异形群体包围，如同陷入巨大蚁巢的蝴蝶。

————■■■■■■■■

在完全看不清白色的身影的前一刻，它似乎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光带亮起，在上面的某一部分聚集的光芒似乎更加强烈。

那是跨越时间，跨越空间的救济装置。

那是毁灭一切，拯救世界的终极奇迹。

包含着能将无限宇宙肆意毁灭的光带。

就连所谓的伽马射线暴，也不足这光带能量的那由它分之一。

即是拯救世界，也是毁灭世界的最强概念束集。

在认识到它是多么夸张的存在后，光带的一部分，对着这个世界，喷吐出一束“缓慢”前进的光芒。

那是——————

“那是救济机制的显现机制之一，一旦落下就是无差别的终结。”

一旁传来的声音，把理的注意力从天空中拉了回来。

身旁，拿着书的绘花，正在无精打采地向理诉说那光芒的威力：“大概就是蒸发掉所有物质的，近似于魔法使的攻击的一击。”

虽然有很多想要问的。

像是这个世界到底和原来的世界有什么关系，天空的那些异形究竟是什么玩意儿，那个终巡之门里面到底有些什么，那个白色的身影是谁，那个光轮是什么东西，自己会怎么样，她会怎么样......

想问的事情太多了，但是从宇宙逐渐逼近的“救济一击”，已经不允许他做过多的思考。

于是，理问出了唯一的问题。

“你应该，知道我是从地球来的吧。”

理说出了他判断的依据，毕竟这个依据太过明显，“这个世界可没有所谓的热寂学说啊，这个世界明显离使用理论概述宇宙的操作还很远。”

说罢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可以说对方已经给自己好几次明示了，如果再不察觉到这一点，那他也实在是太蠢了。

“当然知道啦，不仅仅如此，我也对你很熟悉。”

名为纯色绘花的黑发萝莉很爽快地就承认了这件事，似乎在她那里来说并不算什么秘密。

“熟悉？但我对你并没有印象。”

虽然对方说认识自己，但理从小到大的印象中，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女孩，哪怕和她相似的人都没有见过。

天空闪烁的光芒照亮了世界，如同早晨初升的太阳一般令人明亮。

光芒照耀在她的脸上，面庞上带有稚嫩的微笑。

“理先生，你未来□□？□□□□□□？□？?□□。”

理听见了她说的话。

“虽然我也很想告诉你一些什么，但是很遗憾，你回到原来的地方之后，你的记忆并不会留下关于我的记忆。”

“你的故事即将开始，而我的故事早就已经结束。”似乎是对过去感到一丝缅怀，又像是宣告着理的未来还很长远。

名为纯色绘花的存在，紧紧地盯着理的双眼。

她的黑发在空中飞舞，在这个世界中飞舞。

像是即将消逝在虚空中的幻影一般，她的身影在风中摇摇欲坠。

理想问什么，但是已经没有必要了。

光芒接近这个星球，但这个时候，这一切似乎都不再可怕。

无论是满天遍布的异形，还是天空逐渐逼近的光芒，亦或是一直存在于天空上的“终巡之门”，在这一刻似乎都没那么重要了。

从这里出去后，他不会记得她。

就像是生命中的过客般，匆匆而无痕。

她是谁？

她来自哪里?

她去往何方？

理不清楚。

“We will grieve not（我们无需哀伤感怀）”

像是在唱歌般，伴随着渐渐接近的光芒，她念着华兹华斯的诗歌。

“rather find

Strength in what remains behind;

In the primal sympathy

Which having been must ever be（而是重新发现，

记忆中残存的力量；

一直存在于那最原始的悲悯中）”

在有一瞬间，理似乎想起了什么，眼前的她，在很早以前确实和自己有过碰面。

似乎和某一角落的记忆重叠，但又无法将其从记忆中拾起。

“In the soothing thoughts that spring

Out of human suffering（存在于摆脱痛苦的慰藉中）”

光芒突破了大气层。

时间似乎都变得缓慢。

在即将到来的终末前，理问了她一句话。

“有机会再见吗？”

不知道对这个问题感到惊讶还是疑惑，但绘花在最后还是回复了他。

有机会的话，一定——————

随后，光芒吞噬了世界。

消除了上下左右，消除了时间空间的概念。

在一片白光中，终夜 理思考着一个问题。

——我的这片记忆会消失。

但是，我曾经的存在会消失吗？

我不知道。

正如知道未来可能还有再会，我的存在的意义在“此时.此刻.此处”一定也是有意义的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最后的意识融化在了虚无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