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奇玛”视角】

原本人声鼎沸的竞技场,现在安静到仿佛只剩沙地中间,两人同样粗重而不堪重负的呼吸声!

以拳脚战斗、以头槌战斗、以牙齿战斗……直至以心灵战斗。身处观众席,不需要身为一个武道家也能看出,双方都已经身心俱疲。没有观众会不合时宜地喝彩,因为战斗进行到这个份上,哪怕一点零星的噪声,都有可能成为压在胜负之天平某一侧的羽毛!

暂时占据上风的一方,是“玛奇玛”小姐。哪怕是完全与淑女形象相去甚远的相扑,“玛奇玛”小姐也将对手以夸张的力道碾压,持续施展绞杀!此战决出胜负,并不是依靠头以外部位着地这种程度的规则,而是看谁先力竭而亡!

“玛奇玛”小姐的心中,涌动着莫名复杂的感情。

这场试炼,“玛奇玛”小姐志在必得。如若不然,在未来之恶魔的提点下煞费苦心筹备的复活方案,将彻底功亏一篑,不仅无法夺回恶魔之躯,眼下这个只能依托宿主灵魂而存在的自我,一切的记忆、情绪和思考,以“玛奇玛”为名的支配之恶魔,将会彻底被消灭!

被自己压在身下的对手,对“玛奇玛”小姐而言,是怎样的存在呢?是盗走恶魔之躯的窃贼吗?是可以囫囵吞之的面包片吗?还是说……

究竟是何等扭曲的家伙,在认清“玛奇玛”小姐的恶魔本质以后,比起绝望和恐惧,更想尽情战斗一番?甚至还能发出那样狂妄的宣言——

以她为偶像?想要拥抱她?想要消去她的孤独?

开什么玩笑!要吐了!“玛奇玛”小姐愈加狂怒,四肢的出力都微微增大了一些!能越发清晰地感受到,被牢牢压制的对手所传来的痛苦!

就该这样打,不,是只能这样打!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在纯粹的力量碾压之下终于痛悔,摇尾乞怜,那样的戏码,可以说是过去“玛奇玛”小姐心灵的养分啊!

“谢谢你,‘玛奇玛’小姐!”

并不是通过言语,而是通过恶魔特有的念话传来。明明殒命在即,裹挟着海量的痛苦,然而其中却没有半点后悔、恐惧或者憎恨的情绪!?

“要不是你……要不是这场战斗……我无法回忆过去的自己,更无法理解当下的自己!”

这家伙都快死了,为什么不像过去征服过的对象一样,为什么感受不到半点挫败的情绪?

“你……能看到的吧?”

当然,品鉴垫脚石临死的走马灯,是基本的礼仪呢……哪怕是对一个连名字都不曾拥有的,伪物的空洞人生!

【主角视角】

自从被某个三位数代号的军事基地收容,他在清醒的时间里全程被机甲监押,见不到一个活人。

日常生活朴实无华:在监室里喝代餐粉、睡觉或者发呆。这里没有多少光照,除了床铺和基本的卫浴设施以外一无所有。温度和湿度控制得恰到好处,连着凉都不需要担心,这样零租金的住所,着实令人感激不尽。

有时,监室里会喷出一些果香味的雾气,根据经验,他又要睡上很久,醒来以后,发虚的身子还要花点时间康复。有时,他会被押到走廊另一头同样见不到多少光的密室,面对摄像头接受审讯。

犯罪指数高达1327,正体不明的“小男孩”——

姑且用这个名词称呼他吧。毕竟在一定程度以内开展的各种实验,得出的结论都十分乏味:这是一个健康的现代智人(homo sapiens)的幼童!尚未开颅活检,而PET(正电子发射成像)和fMRI(功能性核磁共振)收集的脑活动数据,也并没有展示出偏离儿童神经科学常识的现象。

更不用说,他自己也都是这么交代的!

“我坦白,我是人类。我是有常识的,一般健全男性人类。行吧,健全的部分不算,想不清楚的事太多了,可我真的是人类。到底要我说几遍才管用啊。”

他没有父母的安慰,也没有同龄的友人,甚至连可以拥抱的一个玩偶、一张毯子都没有。没有时钟和日历,没有日出和月落,只有监室里聊胜于无的微光。

这样的一个孩子,从不哭也不闹,更没有失去语言机能,他只是很普通地露出困扰的表情,有条理地说出自己的主张。而且所说的内容,也说不上是谎言啊!

这样无厘头的对答,到底重复了多少次呢?终于有一次,扬声器另一头忘了屏蔽争吵声,似乎还有人在情绪激烈地拍桌子大喊:“我看这小恶魔就是在装!一般的小孩早就崩溃了,「支配者」绝不会看错,这就是个天生的坏种!”

“那个……对不起哦,叔叔阿姨们。”

回答仍然是稍带困扰的稚嫩声音,对面迅速安静下来:“你在为什么事情说‘对不起’?”

“大家在为我的事情吵架吧?不要吵架,这样不好,叔叔阿姨们是同伴吧?同伴是不应该吵架的。”

一阵悉悉索索的低语声以后,对面再次发问:“是谁教你‘同伴不应该吵架’的?你明明说你想不起父母的事。”

“这个也对不起,我尽力了,但是真的想不起来。不过……我感觉,这种事大概是常识吧?”

“开什么玩笑!”

对面再次坐立难安:“你这么冷静,这么会说话,难道就符合常识了!?”

“对不起。那个……遇到这种事,我也不是很清楚要怎样表现比较好,我是不是应该哭一下或者在地上打一下滚?请指导我吧!”

又一次无疾而终的审讯。被押回监室之前,对面破天荒地表现出一点善意:“接下来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平常吃的那个东西,我想尝点其他口味的。”

就是这样波澜不惊却暗含黑色幽默的回应,成为了最后一根稻草。他被送去做幼年期的最后一次活体实验——感官剥夺;那也是他目前为止的人生里,第一次确认自己“想象力”的天赋!

那些天马行空的思维活动,并没有在脑电波的曲线上有半点体现。

他好梦没做多久,便被研究员惊慌失措地抱出来抢救;在那里恢复意识之时,也是被收容以来,第一次见到活人——明明个个是挺拔的大人,面对他这个小孩子却手足无措、甚至还在抹眼泪……

“对不起。给叔叔阿姨们添麻烦了。我刚才可能应该再努把力,总之……对不起?”

他没有表现出被折磨到濒死而产生的恐惧或者愤恨,只是——很普通、很真诚地,试图通过道歉安慰面前那些几乎快被压垮的人们。

“我们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啊……孩子,你有什么想要的,叔叔阿姨们全都满足你!咱们一起去逛街,买新衣服,看动画片……”

“那……平常吃的那个东西,我想尝点其他口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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