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有疑问的李庄生回到了酒楼之中,打开包间以后看见张秋生已经回来了,此时正坐在桌子上,和自己的儿子攀谈着,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看见李蝶抱着断脚走进来,这位深入敌后砍下敌军将领头颅眉头都不眨一下的狠人,也是露出了几分紧张的情绪,面色紧绷地看着李蝶为将军接腿。

李蝶深吸一口气,然后从药箱中取出了针线,抬起头,对着将军进行最后的确认,将军沉吟些许,然后重重地点点头,李蝶深吸一口气,一手持针,一手将断脚扶正,一针一线地替将军缝合,还时不时替他上一种奇怪的药膏,这让将军除了疼痛以外,还感受到了一股清凉之意,慢慢地从左腿渗透进全身。

李蝶此时也是汗如雨下,虽然面上始终维持着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但实则心中却是紧张到不行,对于帮将军治疗腿伤这件事,他也不是十拿九稳,毕竟他的医术也仅仅是从老中医那里学到一些皮毛,况且帮人接腿这种需要极高水平的手术,放在现实世界中都是一项难度极高的手术,李蝶怎么可能会。

他现在所做的不过是一种表面功夫而已,为了弥补张秋生的遗憾。在得知张秋生的儿子在梦境中也有对应的身份以后,李庄生就猜测到梦境中张爷的儿子的腿也许会出现一些问题,毕竟在他帮张爷写的那些家书中,有很多次都是反复提到了他儿子的腿上。

李蝶将随后一针缝好以后,用干净的纱布把将军地左腿重新包裹起来,他轻舒一口气,接下来他能做的就是等待了,从一开始判断将军能不能站起来的就不是他徒有其表的“医术”,而是张爷想要儿子康复的心愿,以及现实中没有办法让儿子正常行走的遗憾。所以李蝶所要做的只是给这种唯心的方式套上唯物的衣服,可以让这种心愿遵循梦境主人自己设计的逻辑合理表现出来,就比如说按照张爷梦境中的背景,断肢重生这种事还是太过玄幻了,张秋生很容易怀疑世界的真实性。

但如果自己设定一个医术高超的人设,再让张秋生相信自己真的能够治好他儿子,这一切就显得不会那么脱离常理了。

毕竟在武侠世界中,这种事情还是有一定发生概率的。

李蝶瘫坐在椅子上,装出了一副筋疲力尽的样子,手指摆放在桌面上,十指都在颤栗。张秋生看见了李蝶如此尽心尽力的样子,刚要开口询问的话,也咽回肚子里了,他的小剑童已经尽力了,接下来就要看自己儿子的造化了,可一定要痊愈啊!张秋生还等着这场战争结束以后,带着儿子和狗蛋云游四方呢。

在张秋生饱含期待的目光,和心中的无限祈愿之下,将军竟然真的感觉到左脚传来了些许瘙痒感吗,将军瞪大了双眸,眉梢紧蹙,带着几分忐忑感的试着活动了一下脚趾,那脚趾真的按照他的意愿活动了起来,他们猛然回头,震声到,语气中夹杂着遏制不住的惊喜:

“父亲,能动了!真的能动了!”

话音刚落,张秋生的身形就瞬间闪现到了将军的面前,不敢置信地望着将军正在活动的脚趾,嘴唇颤抖,腰间的长剑时刻迸发出的金鸣之声,足以说明张秋生此时心境的不平。张秋生深吸一口气,突然回头,抱住了李蝶,不是礼貌性的拥抱,而是切切实实的将李蝶紧锁在怀中,不停拍打着他的脊背,嘴中念叨着:

“谢谢。”

面对张秋生突如其来的如此深情的拥抱,让李蝶有些不知所措,印象中上一次体会到这种温暖的拥抱还是在老中医把自己捡回家的时候,他学着张秋生的样子轻轻拍了一拍他的肩膀,温和地说道:

“先生言重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张秋生没在回应,李蝶透过他有细微颤抖的身体,感受到了张秋生躯壳之下涌动的情绪恐怕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激烈,那一刻李庄生觉得自己拥抱的不是此处那个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江湖剑客,而是在公园无人伴其左右,一直等到自己去接他时,才会开心笑着的老人。

李庄生在心中哀叹,恐怕自己现如今才是了却了张爷心中一个最大的遗憾吧.....

许久之后,张秋生才松开了李蝶,背过身去,不让李蝶和自己的儿子看见自己现在样子,毕竟师傅和父亲的尊严还是要维持的,等到张秋生平复好心情以后,才重新坐回桌子上,高举着酒杯,呐喊着:

“今天真是幸事不断,值得不醉不休!!”

李蝶和将军都附和着张秋生开始吆喝起来,一边饮酒,一边互相吐露着自己的见闻,等到杯盘狼藉之时,张秋生已经和将军喝至心头,开始倾诉衷肠,一个说自己远在边关的大漠孤烟对家人无比的思念,一个说自己在江湖漂泊的刀光剑影感慨家中的温暖。

始终保持着清醒的李蝶看见两人开始唠家常了,于是趁着张秋生和将军不注意,默默从包厢中退出来,并且小心翼翼地将门关上了。

将空间留给这对许久未曾相见,此刻又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父子后,李庄生走出酒楼,在人迹罕至的街道上漫步目的地闲逛着,不一会他发现了不远处有一处河滩,眼前一亮,于是加快了脚步。来到了河边以后,李庄生探出头去,虽然湖面结冰了,但李庄生还是能够透过冰面的反射看清自己的模样,看着眼前和现实世界中别无二致的面容,李庄生无奈地摇摇头。

“怎么了?是嫌弃自己的脸不够好看吗?”

一道略带调侃的声音响起在李庄生背后,他头也不回地回应道:

“不,只是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些多此一举了,一开始是害怕自己的名字会勾起张爷对现实世界的影响,毕竟是熟人,倒是却没想到张爷的梦境中一开始就留有我的位置,这算是弄巧成拙吗?”

“也许吧,归根结底,你还是低估自己在他人心中的地位。”

逢白梦穿着绣花鞋的纤足轻点在冰面之上,而后整个人独立于冰面之上,在其上悦动着,双手放在口袋中,伴随着逢白梦的每一次起落,冰面上都没有一点开裂的痕迹,到底是冰层太过厚实还是少女的体态太过轻盈,李庄生不知。至于逢白梦话中的意有所指,李庄生倒是品味出来了。

他坐在湖边,单手撑住下巴,看着逢白梦露出了会心的笑容,说道:

“马上就要打仗了,你说我们逃不逃?”

逢白梦向后仰着脑袋,面露疑惑地说道:

“你难道要走吗?”

“毕竟答应老人家了,再说了,要是开始打仗了,我这么弱鸡,随便来个人给我一剑不就game over了。”

“嘿,你这话说的,我好像不在你旁白一样!”

逢白梦叉着腰,一副我很厉害的得意模样。李庄生笑得更开心了,他从原地站起身,向着远处走去。逢白梦小跑两步,跟在他身旁,好奇地问道:

“现在要干什么?没有什么事情要做了啊?”

“嗯...散播一些消息出去....毕竟好歹我还有说书人这个职业,不能浪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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