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学院附近的小公园里,每日里到了傍晚时分,这里就会聚集很多地摊和小吃摊。热热闹闹的场面,像极了农村的集市。不论是光鲜亮丽的有钱人,还是囊中羞涩的穷人,都喜欢在这里转上一圈,未必消费,只图个热闹。
还没到饭点儿,小吃摊前的生意都不算很好。
公园的一角,地理位置不算好的地方,一个炒粉儿摊儿支在这里。一辆破旧的三轮车,一张折叠桌,外加四个马扎,就是地摊老板用来养家糊口的东西。
老板是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炒粉儿的时候,嘴里还叼着一支烟。身上的衣服不知道多久没换洗了,领口黑漆漆的。围在身上的围裙,也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用来谋生的三轮车上下,也沾满了油污。
他虽然邋遢,炒粉儿的手法却很娴熟。炒好了一锅粉儿,分成两份,端到了仅有的两名顾客面前。抽一口烟,瞅一眼两个面对面坐着的漂亮女人,男人嗤的一声笑了。“校长请你们的。”说罢,叼着烟,远远的走开。
欧阳拿起一双一次性筷子,抄起粉儿尝了一口,撇嘴道,“还是那么难吃。”
她的对面,一个打扮的雍容华贵的美妇却根本没有动筷子。斜了欧阳一眼,略带嘲讽的说道,“你还指望他能有什么长进?”
“还是你了解他。”欧阳笑了笑,又吃了一口粉儿,拿起了醋瓶倒醋。“你是早就看出来他不会有什么长进,所以才没有嫁给他吗?”
美妇看了一眼蹲在不远处一边抽烟一边跟人嘻嘻哈哈的说笑的男人,微微一笑,道:“是根本就没看上。”收回了视线,看向欧阳,又道:“你是真打算让你的女儿竞争守护者?”
“多好的男人啊,怎么就没看上?我记得他可是很喜欢你的。”
“让她成为守护者,然后利用天书的力量,让你解除了二十年的痛苦?”美妇皱了一下眉头,道,“擅自动用天书的力量会怎么样,你不会不清楚吧?”
欧阳没有说话,继续专心吃着粉儿。粉儿不多,很快就吃的见了底。抽一张纸巾,擦了擦嘴,欧阳才回道:“二十年前,我们两败俱伤。二十年后的今天,你又要来跟我挣?”
“你是一个狠人,我知道,但我不认为你会为了自己,而让自己的孩子冒险。”
“林逸潇的父亲到底是谁?不会是他吧?”欧阳指了一下又续上了一根烟的炒粉儿老板。
“江珊跟你比差远了,她没有你精明,没有你狠辣,想竞争守护者?怕是没什么胜算!”
“其实我一直觉得你现在的老公就是个废物。真想不通,你怎么就看上了那么一个货色?”
两人似乎一直不在一个频道里聊天,一直在自说自话。欧阳又朝着旁边的一个摊位老板喊了一声,要了一个煎饼果子。一个孩子玩的皮球滚了过来,美妇拿起来,笑着将皮球丢给跑过来的孩子。待孩子抱着球离开,美妇才又说道,“听说,沈湘其实是你的孩子。”
欧阳闻言,嘴角抽搐了一下,回道,“误会,除了姗姗,我是还有个孩子。但不是沈湘,而是林逸潇。”两人的频道,终于对接了。
“是吗?你什么时候被我睡了?我怎么不知道?”
“是你被我睡了。”
美妇嘴角微扬,笑了一声,道,“是吗?那你是不是应该好好照顾一下咱儿子?你大概是不知道,逸潇这孩子,虽然聪明,可性子执拗,情商也不高。这种性子,很容易吃亏的。”
“可以啊,送我那去,我一定好好的照顾他。”
美妇又是一笑,盯着欧阳的眼睛,问道,“像照顾我哥哥一样照顾他吗?”说话的时候,美妇抓着手包的手,紧攥着。
欧阳也跟着笑了一声,“我没记错的话,过几天,就是你哥哥的忌日了吧?看来我得赶紧定一批烟花了。”
美妇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变成了愤怒。她深吸一口气,又冷笑道:“听说,每个月你来例假的时候,都会痛的死去活来的?啧啧,真是报应不爽啊。”
煎饼果子被送来了。
欧阳啃一口,赞一声“美味”,又看了看面前的美妇,笑道:“弄死我啊,给你哥哥报仇啊。”
“你……”美妇愤然起身,居高临下的瞪着若无其事的吃着煎饼果子的欧阳,片刻,又无力的坐下,呼出一口气,道:“让你生不如死,不是更好吗?”
“你是怕触犯了金规铁律吧?”
“呵,是啊,我可不像你这么带种的!连金规都敢犯!”
欧阳笑了一声,站起身来,来到美妇身边,低下头,轻声说道,“什么金规铁律,我从来都不放在眼里!”说罢,忽然又凑上来一些,竟是在美妇唇上亲了一口。唇上的油光,曾在了美妇唇上。不等美妇反应过来,欧阳又笑了一声,转身离开。
美妇面无表情的直视着前方,拿起桌上的纸巾,擦拭了一下唇上的油渍。终于转脸,看向欧阳的背影,眼睛微微眯起。再一转眼,看到了旁边售卖煎饼果子的老板正目瞪口呆的看过来。
美妇收回了视线,想起刚才那一吻,冷笑一声,低声自语:“作死!”
手机响了。
是儿子打来的。
美妇告知了儿子自己的位置,之后拿着手机坐在马扎上看着眼前往来的人群发呆。炒粉儿老板回来了,嘴里依然叼着烟。将欧阳留下的空碗收起来,老板说道,“你斗不过她的,何必呢。当年要不是她让着你……”
美妇横了老板一眼,怒道,“与你无关!”
老板有些悻悻然,蹲在一旁洗碗。“真是稀罕,你们俩怎么同时来了?巧合吗?还是说学校里又出了什么大事儿?”
美妇没有回答老板的话,摆摆手,道,“别烦我了,让我清净一会儿好吗?”
老板讪笑,起身,用围裙擦了擦手,“行吧。”说罢又回到了刚才蹲着的地方,跟一帮闲人胡扯去了。
过不多久,林逸潇来了。
看看面前的母亲,再看看旁边三轮车上脏兮兮的灶具,林逸潇皱了一下眉头,显然是有些嫌弃。“怎么在这吃东西?多脏啊。”
美妇微微一笑,溺爱的看着林逸潇,说道,“儿子,想妈妈了吗?”
林逸潇嘴角抽搐了一下,道,“一想起您以前是个男人,我……哎这事儿是真的吗?太荒唐了!”虽然之前电话里就已经反复确认了,此时再见到母亲,林逸潇依然难以置信。
“你小声点儿!”美妇责怪了一声。
林逸潇吓了一跳,赶紧闭了嘴巴,更警惕的四下里看了看。
美妇又是一笑,说道,“你徐叔叔传给你的资料,你都认真看了吧?”
“啊……看了,看了。”林逸潇扯了谎。
美妇却是没有起疑心,看看周围嘈杂的环境,起身道,“走吧,陪老妈走走。你徐叔给你的资料里,有些事情并没有提。老妈今天既然来了,就跟你详细说说吧。首先呐,不得不提的,就是咱们家跟欧阳的恩怨了。”说着,两人离开闹哄哄的摊位,朝着僻静处走去。美妇不急不缓的说道,“你原本有个舅舅,二十一年前,就过世了。”
林逸潇很意外,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个舅舅。迟疑了一下,问道,“怎么死的?”
“谋杀。”美妇道。
“谋杀?”林逸潇惊了一下。
美妇点了点头,说道,“凶手就是江珊的母亲——欧阳。”
林逸潇眉头紧蹙,呢喃着问道:“欧阳……全名是什么?”
“欧阳,就是全名。”美妇道,“她姓欧。”
……
公园的另一侧。
欧阳牵着丈夫的手,慢悠悠的走着。
丈夫看一眼欧阳,问道,“她还是认为你是凶手?”
“废话。”
“为什么不解释?”
欧阳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解释如果有用,那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误会了。”深吸一口气,又问道,“房子收拾的咋样了?”
“二十年没有住人了,霉味儿挺大的。”丈夫道,“看样子,还得再散几天。”说着,又伸手入怀,摸出一个信封,递给欧阳。“收拾的时候,找到了一张照片。”
欧阳愣了一下,接过来,从信封里抽出了一张已经发霉的照片。
照片里,是一众朝气蓬勃的少年。
……
江珊没有心情吃完饭,也没心情看书。
她坐在宿舍里的床头上,盯着手机屏,眉头紧蹙着,时不时的咬一下指甲。
“干啥呢?”刘静忽然问了一句,更踩着爬梯站上来。看到江珊的手机屏,乐了,“IQ测试?”
江珊吓了一跳,赶紧将手机屏朝下盖住。“你……咳,你吃完饭了啊?”
刘静笑道,“捂着盖着干啥?IQ数据很凄惨?”
江珊想了想,矢口否认道:“没有啊。还没做完呢。”
“什么IQ测试,要做一个小时那么久?”刘静道,“我觉得,你的智商未必不高,但反应一定不快。”
有道理,就算是IQ测试做得慢,也不能说明IQ就不高。
不过……
“你怎么知道我做了一个小时了?我自己都没看时间。”
“一回来就在这捣鼓,饭也不吃。到现在,一个小时都说少了吧?”刘静笑了笑,说道,“别捂着了,继续啊。”
江珊迟疑了一下,索性也不遮掩了,继续做题。
刘静看看手机屏,又抬眼看看江珊,欲言又止。她是真的想问问江珊:就是选择一下缺少的图形而已!用得着看这么久?
好在没剩下几道题了。
江珊终于做完了。
“一百二?可以啊。”刘静嘴里惊叹着,心里却在怀疑江珊用的这个IQ测试小程序到底准不准。只是单纯的找出缺少图形,好像不太科学嘛。以自己对江珊的了解,她就算不至于是个低智商,但也绝对不该是一百二这种水平吧?
“可能不准。”江珊谦虚了一下,脸上却难掩喜色。
“换个试试?”刘静建议道。
江珊愣了一下,摇头道,“不用了,太麻烦。”
刘静瞄了江珊一眼,讪笑着从爬梯上跳下来,“哎呀,差点儿忘了,洗衣服去。”
江珊呼出一口气,赶紧将测试数据截图下来,发给了沈湘。附带留言:“看看!好好看看!”
沈湘很快回复道:“我只是说你反应慢而已,跟IQ有什么关系?而且,你用的这个小程序,肯定不准!”
“你就是嫉妒我!”
“嫉妒你进可攻,退可受吗?”
进可攻,退可受?
这混蛋!
江珊不想理他了,直接回了俩字:“好吧。”以表示终结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