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剑气，离歌剑重新变得安静下来，不再散发着淡灰色的光芒。我轻轻舒了口气，然后看向李白，问道：“前辈，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
李白笑了笑，说道：“夜太漫长，无心睡眠，想要随便逛逛，就来这里了。”
我翻了翻白眼：“你就不懂找个好的借口吗？对了，山谷外那些弟子怎么了？”
发生了这么大的动静，要说那些在山谷外站岗的弟子没察觉，那无异于痴人说梦。联系到李白神出鬼没一般地出现在这个藏剑禁地，说其中没点油腻，鬼才信咧。
“放心吧，他们都暂时睡着了。”李白瞥了一眼我那与剑柄若即若离的左手，摇摇头，没好气地说道：“小子，别试探我了，就算让你拔剑又如何？你又不是没见过我的力量，我要是想做什么根本用不着遮遮掩掩的。更何况，我来这里又不是有什么阴谋，只是单纯地来找你而已。”
“找我？”我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问道：“有什么事么？”
“没什么事，只是想叙叙旧而已。”
“叙旧啊？我们又不是很熟……”
听了我这话，李白只是奇怪地看了我一眼，神情有些古怪，但却没有说什么。
丝毫没有介意我那有些警惕的目光，李白负手于背，慢悠悠地踏着那剑阵向着山谷深处走去。我看着那并没有再次触发的依山观澜阵，心里的疑惑更加浓重了——他明明不是藏剑山庄的人，为什么能这么轻而易举地经过阵法？而且，刚刚还是他教我怎样安抚那剑阵的，这说明他对这阵法了解不是一般的深。
这个前辈，和藏剑山庄之间到底有着什么样的过去呢……
带着迷惘，我眼瞧着李白逐渐走远的身影，连忙跟了上去。
很快我们两个便来到了祭剑台上。
看着这个空旷宽敞的平台，我不由得百感交集——想当年，我就是在这里接受小师祖的训练，连吃住都在这里，白天去山谷的其他地方炼气修行，到了晚上就回来这里温习各种教程讲义，无聊时就数星星。哦，还有边缘处的那几座石台，当初我和小师祖就是分开睡在那石台上的，记得有一天钱师弟还送了“大力虎神油”给我，害得我那晚都睡不着，老是盯着小师祖的背影想入非非……
想到这里，我的嘴角不由得再次勾了起来。
“你笑得好猥琐。”李白冷不丁地说话了。
我哼了一声，却也不介意。
他随意找了一张石台坐下，然后静静地看着这个祭剑台，很是怀念地叹息道：“真怀念啊……”
“前辈，你以前来过这里？”
“没来过。”
“……”
看着我欲言又止的样子，他又继续解释道：“但是，我以前在某个地方呆过，知道那里和这里的布局是一模一样的。”
我愣了一下，心道这世上还有和剑冢同样的地方么？
“那个地方，叫做剑池，地点嘛，其实你也去过的，就是沙州附近那个举行万马市场的小城地下。不过想要进去的话，有点麻烦。当初我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才进去过的。”
我忍不住问道：“你的意思是，在那古城地底下还有一个和剑冢一模一样的地方？”
“呃，也不能说是一模一样啦，那个地方的规模比这里大得多了，别的不说，光是那设置在入口处的剑阵，就有上千把剑在守护着，而这里的剑冢也就三百多把而已，那威力是不可以同日而语的，更不要说，那守护剑池的每一把剑都是有着非比寻常的来历的，像历史上那些什么著名的鱼肠，干将，莫邪，倚天，湛卢，泰啊，昆吾等等，基本世间的名剑十之七八都在里面了。”李白顿了一下，继续说道：“顺便一提，我的青莲剑也是从那里得来的。”
我神情很是震撼，不由得喃喃说道：“这个地方，简直就是一出宝藏啊！居然埋藏着那么多神兵……那个地方到底叫什么名字？”
李白答道：“剑池。”
“剑池，剑池……难道，这个剑冢，就是……”
“你猜得没错，剑冢就是模仿那剑池建造出来的赝品，或者说，是规模更小一点的复制品。当初创建藏剑山庄的第一代庄主叶孟秋本是个书生，也不知道他是有着怎样的奇遇，到过剑池那里，然后学会了不少东西。铸剑术，剑法，依山观澜阵等等，应该都是他在里面学会再加以改造的。不得不说，叶孟秋的确是个奇才，虽然论武学修为他还不如他的儿子叶英高，但在其他方面却涉猎颇多，堪称全才。他在这里建造的剑冢，说实在的，已经和那剑池相差无几了，简直就是等于把剑池搬过来这边一般……就连我这个曾经在那呆过一段时间的剑池熟客也是很难分辨得出其中的差异来。”
我花了好一会的时间才慢慢地把这信息量颇大的对话给消化掉。在发愣了一会后，我忽然才想起一些事情，问道：“前辈，你对我说这些，是为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单纯地想要找你聊聊天而已。有些秘密太多，闷在肚子里很不舒服，所以这才想找人来宣泄分享一些，而你这小子有点对我胃口，所以便来找你了呗。”
我哭笑不得：“敢情你是来把我当拉肚子的马桶啊？”
“哈哈，这话贴切，甚好，甚好。”
在笑完后，李白忽然拍了拍我的肩头，笑道：“小子，我对你可是很看重的，你可不能让我失望啊。”
我半开玩笑地说道：“前辈，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是在安排后事？”
谁料李白这次没有笑了，而是很郑重地点了点头：“是的，我时日已经无多了。”
我顿时木在了那里，神情复杂。
“前辈，你是开玩笑的吧……你这么一个得道高人，连疾病都不太可能威胁得了你，怎么可能会时日无多？”
我说这话并不是毫无理由的，没看到那李忘生吗？他也是和李白同一个时代的人，却安安稳稳地活到了现在，一样生龙活虎地每天都追着老妹催更……按照上次在沙州城外李白的出手情况，我估摸他的修为应该比李忘生那老小子还要高山一层的，怎么可能说死就死呢？
李白抬头看着那夜空，神情有些唏嘘和萧瑟：“实话跟你说吧，如果我当初没有展露出那个境界时，说不定还可以庸庸碌碌地混多两百岁也没问题，但是，那又有什么意思呢？我和李忘生不同，他追求的是自然无为，所以一直能忍受那诱惑，耐心地卡在那个边界没有迈过去。但是我啊，在见惯了那再高一层的风光后，便一直念念不忘了。虽然我这百年来，特意让自己每天都醉生梦死地隐居着，刻意让自己的那一身豪迈壮阔之气随着另一个身躯死去，但始终还是不得意。直到前些日子，某个故人再次出现并点醒了我之后，我这才下定决心再次去寻回那境界。”
长长地舒了口气，李白想起了那天晚上前来讨剑的身影，不由得勾了勾笑容，有些感激地说道：“他说得不错——没了豪气的李白，还是李白么？”
我沉默了一会，忽然问：“前辈，你所说的那个境界，到底是什么？是……比圣人更高一层的存在么？”
“是的，想必你也稍微见识过了，我那天展现出来的，就是圣人之上的境界。当然，像那样只是其中的三四分而已，剑道的威力与神妙远不止于此。”
我目瞪口呆：“那样居然才只是其中的三四分而已？那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境界……”
“想要见识一下吗？”
“嗯……唔？！”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然后发现自己身体一轻，李白就那样随随便便地把我提了起来，就好像拎着一只无助的小狗那般……
然后，没等我反应过来，眼前突然飞速地闪过无数模糊的景物。
我只觉得头晕坨坨的，一股恶心欲吐的感觉充斥在胸腔内。幸好这样的感觉只持续了短短十几秒后，便停了下来。
“呕……”
我忍不住扶着一颗大树上猛吐，那种感觉就好像晕车那般——不，比晕车还要难受。
然而在吐完之后，我却是猛地颤抖了几下，鼻孔里喷出了几道白雾：“好，好冷冷冷啊！”
抬头一看，这里居然是满地银装素裹的冰雪山谷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当我一头雾水，李白的声音再度从我身后悠悠传了过来。
“这里是昆仑之北的恶人谷。”
“昆仑？！”我没有留意到恶人谷那三字，而是被他前面昆仑两个字给吸引住注意力了。我忍不住大声喊道：“昆仑，那可是距离扬州差着好几万里啊！”
“呵呵。”李白似乎完全不惧那刺骨寒意一般，笑道：“这里的确就是昆仑，至于你问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当然是我带着过来的啊！”
我愣了一下，想起了小师祖曾经说过的圣人可以一日千里的变态力量，不由得说了一句“神行千里”？
“不，这不是神行千里。比起圣人们那勉强摸到了门槛，只能利用那点空间裂隙进行飞跃的半桶水技巧，我这个才是真正的无视距离，咫尺天涯，一步万里啊！”李白很是平静的回答着，然而我却能看到他眼眸中的一丝得意。
“这个，就是传说中踏入剑道之后的六种能力之一——无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