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傅天然回到洛府之后,主庭院里一个人都没有。

“奇怪了,白天不干活吗?”

“哇哇,大小姐,这个纸鸢飞的好高!快看快看!”

纸鸢?

傅天然连忙循声望去,只见右侧长廊里堆满了人。

他快步走去,恰好走到了站在最尾的小桃边,接着轻声问道:“这是做什么呢?”

“啊天然哥你回来了啊。今天郑公公来过洛府,给大小姐送了些宝贝小玩意儿的。什么都有哦,有一种笔还带着羽毛。”

啊?这么神奇啊。

难道这城里有外国人?

“天然哥,你饿了吧,小桃给你……哇!天然哥!你的脸怎么啦!”

小桃刚转过身,便看到傅天然脸上那一道长长的伤痕,惊慌失措。

听到这句话后,周围的人也是相继回头。他们看到天然哥脸上的伤,震惊的睁大双眼。尤其是正在放纸鸢的小娟,急得不顾纸鸢,连忙是跑了过来。

“刺激你怎么了?是不是被公主弄得。这公主怎么下手这么狠啊!”

其实本来不会这么明显,只是涂了药之后,那脸上的肌肤根本难以招架这猛烈的药劲儿,于是皮肤显得越发的红。

“啊,我就是,说错话了,嘿嘿。”

“叫你油嘴滑舌的,这下挨打了吧!小盈,去拿些药来,我给他抹一下。”小娟连忙吩咐。

站在远处的大小姐,本想上前关心,但见小娟这般细心,她也就不敢再多说什么。毕竟,关心的事,有一个人就够了。他傅天然本身就有未婚娘子,自己还凑上去关心他,岂不是要被说闲话。

她是这般想的,但还是焦急不已。毕竟那云若公主出了名的善良要好,怎么可能会做出这么狠的事情。况且,天然受伤,到时候若溪小姐若是知道的话,肯定也是担心的。自己也是没法和若溪小姐交代。

“不用了,我已经抹过药了。”

“那公主是不是有病!打你还给你抹药!”

“不是公主抹的药,是,是肖才女。”

听到肖才女之后,小娟一瞬间语塞。随后她眼神飘向别处,开口说道:“那,原来是肖才女啊。 那,那她还算是有点良心。”

“我,我有些乏了,回去睡一会儿哈,你们继续,继续。”

“嗯,呀!我的纸鸢!”

等小娟转过头之后,纸鸢已经是消失天际。她哭丧着脸,接着骂道:“这云若公主,一定得要赔我一个纸鸢!”

……

傅天然回到自己的小屋里,那赵悦兰正给自己整理床铺。

“咳咳。”

他清了清嗓子,随后赵悦兰紧忙抬头,笑着扭过身来。她欲要开口,突然看到傅天然脸上的伤,于是喜悦的神情顿时消散,进而变成满心担忧。

“你,你这是……”

“被打的,已经抹完药了。”

“不行,你抹的药太伤皮肤了,肯定是要留下疤痕的。我这边正好留着早晨上山采的草药,等我捣好了给你抹一下——”

“不用,药已经抹过了。”

少年的语气冷淡。同时他的目光移向了桌子上。绳子摆放整齐,似乎这里并没有人被捆,也没有人质。

“那,也行。不过等留疤了之后……”

“你先坐下,我有事要问你。”

傅天然说完,赵悦兰乖巧的坐在了床边,双手平放在大腿上。他叹了口气,若是晴仙子她们知道现在太子殿下竟然这般自由,肯定是会杀了自己的。

“你说吧,我听着。”

“好。你早上的时候,给我喝了什么药?”

“什么药的。就是正常给你恢复身子的药啊。不然的话,你可能就会一直动弹不得,然后死掉的。”

“很好,我现在的确可以动弹,而且肚子上的淤青不见,我也可以活蹦乱跳了。这些都很好。但是……我身上护体的寒气怎么不见了?”

话音刚落,赵悦兰眼神坚定的抬起头,说道:“里面有几味草,会让你体内燥热。可能就在那时候,把你体内的寒气杀死——”

“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我为什么要故意。”

“寒气对我来说很重要。没有它我就没有办法抗衡很多伤。赵悦兰,我谢谢你救了我。”

听到这句话后,赵悦兰微微的抿着嘴,之后自言自语道:“一点诚恳的语气都没有。”

“但是,你现在是留在我屋内的人质。不是来给我治病,也不是来给我铺床的。你是太子殿下,你不应该做这个事情。所以从今天起,我决定还是把你捆起来好了。”

说完之后,傅天然一把抓起桌子上的绳子。

赵悦兰丝毫不慌,起身说道:“绑我吧。我倒要看看你什么时候准备杀了我。”

“绑你又不是意味着要杀你——”

“有什么区别吗?你把我唯一的人身自由都给抹去了,还不如杀了我呢!”

“你是人质,要什么人身自由。”

“我是乾元太子,难道我连我自己的自由都不能拥有么?!”

说到这里的时候,赵悦兰情绪激动,随后她的眼睛湿润,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她精致的脸蛋上划过。傅天然怔了一下,一时间不知所措。

“那个,你能不能别哭啊……”

“从小到大,父皇都刻意对云若姐姐好,不对我好。他总是苛责我,教训我,却对云若姐姐喜爱得很。我自小久居深宫,身边除了肖才女和倩雯姐姐之外,就只剩下云若姐姐了。肖才女和倩雯姐姐离开皇宫之后,我便一个人孤零零的。云若姐姐风头正盛,而我则是无人关怀。直到十二岁那年,父皇突然说要立我为太子,让我女扮男身,让我独当一面。我自小就没有过自己的自由。哪怕是我想出去,都被严令禁止。后来搬到宜华殿内,也只能是呆着,读书。每日会有人告诉我天下发生的事,也会有人对我阿谀奉承。但,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我到底怎么样,才能有自己的自由啊!最起码,我不想女扮男装,我就想堂堂正正的做个女人不好么?”

话音刚落,赵悦兰直接是站了起来,一把抓住了少年的衣袖。

傅天然错愕至极,之后怒道:“把眼泪给老子憋回去!哭什么哭!靠,搞得老子都想哭了。”

他想哭的原因,并不是听到了赵悦兰的话而为此感动落泪。而是因为,自小到大,他也是在严加看管之下成长。当别的孩子在空地上踢足球的时候,他只能在家学画画,学音乐,学写作。当别的同学周末相约唱K去咖啡厅的时候,他只能是在家做五三,要不然就是提前学习微积分。最要命的是,他是文科生。

而他努力了十几年,完成了义务教育和高中教育之后,原本以为等待他的是美好而灿烂的人生,却没想过自己阴差阳错的来到了这样一个世界。虽然谈不上刀口舔血,但每日都要活在忧心忡忡和担惊受怕里,时不时的还要理解别人的意图,还要把所有的女人都泡到手。哎,真难!

“你,你为什么要哭?”

“我,我为我自己而哭。与你无干。”

那赵悦兰怎知少年的过去,她以为少年是在嘴硬,于是不禁是笑了起来。

这毕竟是自己难得的发泄,而且自己发泄完,竟然有人也想哭。这对于赵悦兰来说,简直就是幸福的事儿。

“傅天然,其实你傻傻的,挺可爱的。”

“搞毛啊,老子聪明的很,而且一点都不可爱。”傅天然擦了擦眼角,继续说道:“总之,我不能给你自由。但是,如果未来松鹤的天下能够让所有的城内百姓安居乐业,甚至可以在灿烂的阳光下扬眉吐气的话,说不定你也就会自由。而且,我们之所以要反抗,不都是为了让生活变得更美好而反抗的吗?既然我们有能力让生活更美好,那么,你也一定会自由的。每一个城内的子民,都会自由。”

傅天然说完之后,赵悦兰呆住了。她没想到,面前这个穿着棕色布衣布裤,脸上有一道伤痕看上去狼狈之极的少年,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随后,她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原本湿润的眼角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看似嘲笑一样的喜悦。

“你这人,胡言乱语的,究竟说了些什么啊?”

“谁知道呢。反正,事情一定会往好的地方发展的,我坚信。”

说着,傅天然单脚踩着椅凳,单手叉腰,冲着赵悦兰得意至极的笑了起来。

“真是,不知道是该说你疯了好,还是说你傻了好。”

“疯疯傻傻的,听上去无忧无虑的,我喜欢。”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一下子气氛升温,屋内不再冷淡。

赵悦兰像是心甘情愿的被绑一样,此刻跪坐在床上,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连忙说道:“刚才,是不是云若姐姐来过了。我听说,你还被绑走。嘶,你这伤该不会是云若姐姐打的吧?”

“嗯,那丫头下手没个轻重。等我今晚去安馨苑,好好教训教训她。我已经想好对策了,把她绑起来,然后拿个小鞭子抽她小屁屁!”

“无赖,登徒子!不许你欺负云若姐姐。”

赵悦兰突然脸色一红,像是嗔怒。

傅天然无奈的叹了口气。倘若真是能把云若公主给绑起来打屁屁还算好了。关键是,自己最近一下子答应了太多事情,怕是里里外外忙不过来了。尤其是今晚,还得去打那个仙人老头,说不定还要被打个半死,然后踉踉跄跄的回来。

唯有这时候,傅天然总是念着仙子姐姐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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