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清歌在卧室里生闷气似的穿衣服，也不再去考虑什么搭配或者好不好看的，随便扯过来T恤和外套，拉外套拉链的时候怎么都扣不上，好像这件衣服也在和她角力。
在这个瞬间，她感到世界上的所有东西所有人都与她处不好，就连衣服都要欺负她。
夏清歌泄了力气，烦闷地坐在床边，有点想哭的意思，酸溜溜的，但她忍住了，因为这种事情在学妹面前哭也太没面子，以后她都抬不起头来。
她坐在那里思考，想要解决脑袋里的一团乱麻，悠悠地叹了口气。
“苏辰，我不想去了，你们去吧。”夏清歌打开门这样说。
苏辰蛮意外的，夏清歌的情绪问题比他想的更严重，她会这么说，比她强行跟去酒吧更让苏辰觉得心里发空。
这是种什么感觉呢？大概是内疚？
苏辰想安慰她，想让她不要难过，话到嘴边吞回肚子里，因为他又觉着这些话都很苍白无力。
他今晚是要和程水水去酒吧的，愿望清单必须按部就班地实施，才能让程水水心里的小恶魔愈发显露。
既然这样，不管怎么安慰夏清歌，他都还是要做最终让夏清歌最介怀的这件事本身，好像在打针的时候，医生总要先涂药水，温柔地安抚几句。
无论有没有安抚，针刺进去的时候都是一样痛，倒显得这些话像临刑前的断头饭。
苏辰淡淡地说：“那我走了。”
任何多余的或温柔或调情的语气，此刻都不该存在。
苏辰走在前面，程水水跟在后面，他们去门口的地毯那里穿鞋。
夏清歌还站在客厅那里没有出来送，苏辰在蹲着穿鞋的位置，能透过书架的空格看到夏清歌的脸，那张俏丽的脸上乌云密布，如同即将降临大雨前的阴天。
他还是不忍心，叮嘱道：“学姐晚上饿的话，记得拿冰箱里的饺子出来热着吃，我应该也不会太晚回来，那时候附近要是有什么店还开着，我给你带份关东煮或者小蛋糕吧，想吃什么发消息告诉我。”
夏清歌简短地‘嗯’了一声。
苏辰穿完鞋，和程水水走出门外关好门，两人在走廊里安静地走着。
到电梯里面，缓缓朝着一楼下降，程水水忍不住说：“阿辰，学姐她看起来不太开心。”
苏辰应道：“嗯，我感觉到了，不过水水也不用担心，清歌的性格属于开朗的乐天派，她会自己疗愈。”
“可我们不能因为学姐性格好，就不顾她的感受呀。”
程水水说的话让苏辰有几分惊讶，这番话一针见血地戳中他心里。
因为性格好就不被顾及感受，从前的他在顾玥身旁就是这样，顾玥习惯性地忽视他的情感，或者说世间难有双全法，有时不得不做出牺牲，这时顾玥选择牺牲他。
曾经他对此多么深恶痛绝，如今他却变成和顾玥同样的人，从受害者变成加害者，这样的他是不是真的错了？
他那总是云淡风轻的脸上流露出慌张的神色，几秒钟后才恢复。
“水水说的有道理，所以你有什么好的主意？”
“要不我们还是别去酒吧了，你……”
程水水想说让苏辰留在这里陪夏清歌，她其实很不情愿，她想要和苏辰在一起，想要独占苏辰，如果可以的话，这辈子都不想把苏辰分享给任何人。
可她难道要为此破坏别人的幸福吗？毕竟夏清歌是先出现在苏辰身边的，她这样做，心里过意不去，有很深的负罪感。
在她的情绪挣扎之际，那个小恶魔趁机跑了出来。
“喂，你是笨蛋吗，为什么要在意情敌的感受，你好不容易和苏辰的好感度达到六十，就要这样将他拱手让人？你这样做才是最混蛋的行为，连我都看不起你！”
程水水捂住耳朵，痛苦地摇头：“别说了，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做是好，我只是不想伤害大家，夏学姐是个很好的人，我如果伤害她我就是彻头彻尾的坏蛋。”
“你难道不是么，你就是坏蛋，因为我是坏蛋，而我就是你，做坏蛋总比做笨蛋好吧，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宁教我负天下人，也不教天下人负我。”
小恶魔嘻嘻笑着抚上她的心口：“你要是实在为难，就让我出来嘛，我代替你做决定，和阿辰去酒吧喝酒，好期待呢。”
“想看阿辰喝醉酒红着脸的样子，想和阿辰含着酒液亲亲，咬同一块冰，想想就刺激的浑身发抖……”
程水水吐槽道：“你这个，疯子。”
“疯子才配得到爱，你这样理智的正常人怕这怕那，怎么能把阿辰得到手？”
在苏辰的眼里，他面前的程水水忽然表现得异常，捂着耳朵低声碎碎念着，自言自语，他知道这是那个第二人格又出来了，主人格和副人格在打架。
苏辰凑近点，低声说道：“是你吗？”
这个声音形成强大的力量，帮助小恶魔夺取到身体的主导权。
程水水放下手，甜蜜地笑着说道：“是我，又见面啦，我说过我们还会再见，你看我没说谎吧。”
苏辰问：“你做好决定了吗？”
程水水大胆地拉起他的手：“我早就想好，我要实现我的愿望，和阿辰去喝酒，我们赶快去吧。”
他们朝着小区门口走去，打算到街边打车。
苏辰故意逗她：“可是水水刚才还说怕学姐难过，要让我留下来呢，水水你好贴心好懂事，这样显得我是个不顾他人感受的渣男，我认真考虑了你的意见，我要不要留下来……”
“不要！”程水水果断地回答，“那是刚才的我说的话，已经不作数了，我现在要和阿辰去喝酒，谁的感受我都不关心，我只想达成我自己的目的。”
苏辰的手抚摸着程水水的脸颊，到茂密的头发里面摸她柔软的耳垂，说道：“你们真是大不相同。”
“阿辰喜欢哪个我？”
“我上次不是回答过了，都喜欢，反正你们是同一个人，你不会还要吃自己的醋吧。”
“那倒不会，没有那个必要。”
程水水拉着苏辰的手朝前跑，到繁华的街道十字路口，融入进充斥光明的灯红酒绿。
她拦到了一辆车，和苏辰坐上后座，司机问：“去哪？”
程水水呆了两秒，她还真不知道去哪，苏辰没说是要去哪个酒吧。
她用手指尖去戳苏辰的胳膊：“去哪？”
苏辰替她回答：“去镜湖区的红皇后酒吧。”
这是个很热门的地方，不用说准确位置，出租车司机都能找到路，尤其是夜间，去红皇后的人可太多了，可以说是条条大路通红皇后。
程水水托着下巴，狡黠地笑：“这是阿辰常去的地方吗？我从来没有去过，只在远处看过酒吧里面的灯光，里面好玩么？”
苏辰：“还行吧，里面有点吵闹，但是这里调的酒是最好喝的。”
关键是，这里是以前顾玥最常去的地方，他第一次进酒吧就是被顾玥带着，最初他青涩无知，觉得里面的人和声音都那样新奇，他身边的顾玥姐姐也是新奇刺激的存在。
他觉得自己身处的世界如此无聊，顾玥的世界如此有趣，他拼命地想往里钻，跟着顾玥的介绍把那些烈酒灌下肚，醉醺醺地被姐姐捏脸玩弄，和她法式长吻。
顾玥真的把他当玩具吧，不喜欢的玩具随便丢掉，再去买新的。
出租车开动起来，行入密集的车流中，街道两侧商铺的灯光映射在程水水的侧脸，红色的灯牌照的她如同真正的恶魔。
苏辰想起之前在水族馆给程水水拍的照片，粉色水母游到她的头顶，留下天使似的光圈，那时的程水水表露出的大部分特征还是安全无害的，天使般圣洁美好。
此刻的她截然不同，一颦一笑都像是邪恶的女魔，引诱人做坏事。
不光是引诱苏辰，连程水水自己都要坏掉了。
她用手指勾弄着黑裙子的花边，低声道：“水水，放心吧，既然我用了这具身体就要帮你的忙，我会尽快把阿辰搞到手哒，我也很馋阿辰的身子，哧溜……”
那幢涂抹着浓浓奶白色的哥特式建筑，闪烁着急促的霓虹灯光，和程水水今晚穿的裙子意外地很相配。
红皇后酒吧的门口停落着好多肥胖的白鸽，估计是附近来玩的人喂的，伙食很好就长得胖。
程水水提着裙边从出租车里优雅地走出，要不是那出租车上的taxi字样醒目，旁人几乎要恍然以为，她是从中世纪的奢靡黄金马车上走下来，是来自西欧的公主。
她看到了那些鸽子，调皮地说：“阿辰，这鸽子能抓么，我们抓来烤着吃吧，不知道酒吧里面有没有能烤肉的厨房，感觉光喝酒会肚子饿，鸽子辣么可爱，就适合被烤来吃。”
程水水踩着黑色绑带高跟鞋，蹑手蹑脚地朝鸽子们靠近，被苏辰揪住后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