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他不能在这种状态下再遭遇什么意外了。
形势比人强——有时候也比巫妖强。
联想到自己的处境，莫尔斯的声音不由得柔和了很多。就像是一个德高望重的大魔导师正在耐心的指导着自己的魔法学徒。
“我刚才说的话，你都听明白了吗？”
少女立刻点头，
“噫，明白了，我全都明白了！求求你别杀我！”
莫尔斯觉得头上并不存在的青筋此时正扭曲起来，自己刚才所说的话，这个女人似乎一句都没能听进去。
他按捺住自己的不断积累的杀意，又一次重复道：
“我们应该合作，只要你按照我的吩咐乖乖听话，我可以不追究你毁掉我的肉体这件小事。”
“好的，我会乖乖听话！”
少女立刻给出了她的回答，脚步也随之加快。
“......我们现在应该立刻出城。”
“您说得很对。”
“去远离教会势力的地方，我现在的力量不能和他们发生正面冲突。必须与法师议会取得联络，帮助我恢复力量，这样你也能尽早获得自由与庇护。这次听明白了吗？”
“当......当然。”
她几乎是在小跑了。
“可是啊，这位听话的学徒小姐......”
巫妖的声音又一次变得冰冷起来。
“你再往前跑几分钟的话，我们可就要进入教堂区了。”
少女的脚步停了下来，她僵硬的偏过头，视线不自然的倾斜向街道的另一处。
“是吗，这里不是出城的方向吗？”
冰凉的晨风吹过，树木上仅剩的几片褐色落叶脱落下来，打着卷飘向街角。
少女和巫妖之间又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你这个......”
巫妖一时间有些语塞，
女仆小姐浑身发抖，几乎要又一屁股坐在地上，嘴里不清不楚的说了一连串亵渎神明的话。
“对不起，对不起！不要杀我！我再也不去教堂了......放过我好吗，我才只有十五岁，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您是伟大的巫妖，世界上最强大的魔导师，只要摆脱了我这么孱弱的身体，您要不了三天就能打破审判庭，干掉那些圣堂和窃火者——”
“够了！”
巫妖呵斥道，后者立刻就颤抖着止住声音，慢慢蹲在地上小声抽泣起来。
莫尔斯鄙夷的看着这个正抹着眼泪和鼻涕的魔法学徒。
在今天之前，他从来都不知道那个在法师塔时总是安安静静的女孩，竟然可以变得这么惹人厌烦。
她杀死自己的时候可不是现在这副样子，当时的女仆精准的切断了莫尔斯的手指，骑在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可怜法师身上连刺了十几刀，几乎把他的心脏戳成了漏风的筛子。
这个无耻家伙身上有太多恶劣的，不太对劲的地方，
“你可以去教堂区......我同意了。”
“不，不要，呜呜......我再也不敢了，相信我......”
莫尔斯没有理她，只是继续说着，
“如果你不怕被绑在火刑架上陪着我一起被烧死，你就去灰塔修道院吧，那里的牧师一定会非常欢迎你的。”
“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就算再死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为什么。”
女孩吸了吸被哭红的鼻子，有些疑惑的问，
“他们为什么要把我也烧死，高级神职者应该能用仪式安全净化掉一个虚弱的巫妖吧？”
莫尔斯不存在的眼皮又跳动了几下，她竟然说了，她竟然当着自己的面说这种话？
他沉默了几秒用来调整自己的情绪，然后冷笑了一声。
注意到少女的状态又变得有些紧绷后，莫尔斯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解释道：
“还记得在赌坊里暗杀你的那五个人吗？”
“你觉得他们，还有那位雇主会是什么身份。”
女仆小姐瑟缩的抱住自己的肩膀，在丢掉围裙之后她觉得有些冷了。
“咦，他们不是你的仇人......之类的吗？”
“他们都是普罗穆教会的人。”
莫尔斯眼眶中暗红色的火焰跳动了几下，
“那三个法师杀手多半也是教会秘密培养的战力，虽然不清楚教会的人为什么会突然对我动手，但他们绝对不会希望这次行动的真相暴露。”
“法师议会和普罗穆教会在过去保持着相对的默契，如果让议长阁下知道他们动用这样的力量来对付一位拥有合法身份的魔导师，议会是绝不可能坐视不管的。”
“更何况，我们到现在也没有弄清楚教会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么说着，莫尔斯也感到一阵强烈的疑惑。
教会为什么会暗中对他出手？即使他曾通过一些特殊渠道购买过不太合法的魔法材料，也之是在默契与规则允许的范围之内。
难道教宗想要对魔法议会开战？可莫尔斯自认为以自己的施法等级也不足以对这种层次的战争造成什么影响。
心中的压抑感让巫妖的语气又一次变得阴森起来。
“好好想一想吧，他们为什么要在和你接头的地方安排杀手，又为什么要杀死赌场老板。”
“因为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打算让你活着离开，那次的灭口只是一个开始。”
“设计这次行动的外人不会有什么太好的结果，因为就连你也能明白这个道理......”
少女逐渐苍白的脸色让心力交瘁的莫尔斯觉得自己终于看见了一点希望。
“只有死人永远闭嘴。”
这个已经死过一次的家伙如是说。
看着呆坐在地上的女仆和随着时间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巫妖在她的意识中问：
“学徒，你还好吗？”
“......蒂莱娅。”
女孩的话混杂着吸气声，让巫妖没能听清楚。
“什么？”
“我叫蒂莱娅·波特......你可以叫我蒂莱娅，里德尔先生。”
莫尔斯松了一口气，这个发音有些接近“荷官”的古怪名字意味着对方放下了一些防备，接受了他的提案。
“看来你想通了。”
蒂莱娅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的脏脸。
“为了活命，我没有其他选择。”
“是我们。”
巫妖纠正着她的说法，
“为了保命，我们都没有选择。”
“不过......”
作为寄宿在这具身体中的灵魂，莫尔斯随时都能察觉到这具身体的异常，他瞥了一眼地面上的污渍，语气中难免掺杂了一些嫌恶。
“作为盟友，我建议你在开始行动之前......先给自己换条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