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老者笑着说了一句，“这48居然说出了被害者有罪论，看来是他对于自己的道德要过于理性化了。”
谭洋倒是点评了一句，“这是道德障碍学说。”
“他的辩解在于另一条轨道上的死者，如果不出现在上面，那就不会造成无谓的死亡。”
“也就不会给自己平添道德成本以及障碍。”
“既然另一条铁轨上出现了这个人，那么就制造了道德成本的产生，所以她也要背负一定的责任。”
叶青在他的身后来一句，“好家伙，那小女孩也不是自愿出现在铁轨上的啊。”
谭洋咳嗽了一声，转头评价起86号的辩解答案。
“这个答案其实挺有趣的。”
“有些像正当防卫学说？”老者问了一句，显然对于这个的了解深度，并不如谭洋。
叶青连忙插了一嘴，“这是自卫而杀人的正当性辩解。”
谭洋直接往座椅靠背上一摊，“你来，你来说。”
“切。”她翻了个白眼，拿着水杯坐在谭洋的身边，看着监控里的画面。
“当个人在受到不法侵害，危及生命时，是可以进行杀人的。”
“因为在这个本质上，他的主观并没有去想杀人，而是迫不得已的一个做法。”
“在法律的根基上，杀人的主观动机才是量刑的根本。”
“陈博士，比如有个人拿着刀架在你的脖子上，并且做出了危害人生生命的举动，你开枪将对方射杀了。”
“这算是合理的吗？”
叶青问了一句身侧的白胡子老者。
陈博士眉头一挑，“这自然是合理的，出于保护个人的生命安全，而被迫终止犯罪。”
“是啊，所以我们在进行杀人的时候，会有双重效应出现。”
“当你射杀危害你生命的罪犯时，你是能够预料到自己行为带来的死亡。”
“但你却没有别的办法，主观目的是为了保全自身，而出于‘善’的目的进行的。”
“那么这个结果却是确定而遗憾发生的，但你已经尽自己的可能性，降低了最坏结果的产生。”
“生命在于个人的手中，这才是法律保障的基本权益。”
叶青解释完，推了一下谭洋揉着眉心的手，“怎么，我说的不对？”
“对对对，可以说和这个电车难题毫无关系。”
他无奈的摇摇头，恨不得现在就走出总控室。
年迈的陈博士也笑了笑，劝慰了一句，“那谭博士解释一下吧。”
在她愤怒的眼中，谭洋双手一摊。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86号都解释的很清楚了。”
“第一，我在转向的时候，是出于一个善的目的，为了救下更多的人。”
“第二，我做出这个行为的时候，是可以预见另一个人的死亡，但我并不想让这种死亡发生。”
“第三，我已经尽我自己的努力，将死亡风险降到了最低。”
“所以，我认为我没错。”
最后，他转头面无表情的看向叶青，问了一句，“明白了吗？”
这气得她一脚踹在谭洋的椅子上，“你要再用这种看白痴的表情看着我，我就把你的小数据库清空！”
谭洋双手一摊，重新看向了监控画面。
而老者则是和蔼的笑着，替两人打圆场，那眯成一条缝隙的眼睛打开了一些。
盯着监控里的86号，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
另一头，被蒙上眼睛的萧柔被放置在了一座桥上。
她的眼睛看不清任何东西，只觉得自己在不停的移动。
随即，耳边又传来操作员杨陆的声音。
“好了，你们可以取下眼罩了。”
当萧柔取下眼罩时，就看自己站在一座桥上，身前有一个正在不停摄影的胖子。
他仿佛丝毫没察觉到众人的到来，沉醉其中。
“二十秒后，会有一辆无人驾驶的火车头经过这里，而桥洞下方则被放置了五个人。”
“他们没有任何可能性逃脱。”
“但你眼前的胖子则可以阻拦火车的前行，只需要推他下去，利用庞大的身躯撬动火车，就可以使其脱轨。”
“好了，抉择开始。”
当杨陆的话刚刚说完，萧柔就看到了不远处有一辆火车疾驰而来，桥的另一边则被捆绑住了五个鲜活的生命。
按照自己刚才的理论，那么推下自己眼前正在摄影的胖子，才能救下那五个人？
但自己主动的推下对方，这和谋杀有什么区别？
按照刚才说过的话，动机是好的就可以执行！
道德困境在无形中挤压着萧柔的心脏，一种狂躁的感觉又在心脏中冲击而出。
如果第一个场景中，自己要用死一个比死五个好，那么这个场景中，自己也应该把这个胖子推下桥才是。
但为什么，自己的双手就是动不了。
这种感觉像是在违背自己的道德底线！
推下和转向，两种行为只是有一个不同而已，为什么会有这么鲜明的对比？
可是刚才，自己也是亲手搬动了转向杆。
“你们真是魔鬼……”
萧柔咬着牙齿，站在桥梁上，看着逐渐接近的火车，她雪白的小手还是搭上了胖子的后背。
……
另一边，48号站在桥上，眼睛血红的盯着这一切，他猛地一脚踹向了摄影的胖子。
“你他-妈-的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
“赶紧给我滚！”
“趁我没有改变主意之前，给我滚！”
他的眼眶红的可怕，指着桥另一边被捆着的五个人，他们的嘴都被封住了，发不任何声音。
胖子错愕的回头，看了一眼近乎发狂的48号，疑惑了一句。
“你有病吧？”
“你没看到那边被绑了五个人吗？！”
“什么？”胖子挪动了一下脚步，看向桥的另一头，果然发现了被绑在铁轨上的五个人。
“还不快下去救人！”
他正准备下去，却被48号一把拉住，“现在去已经晚了。”
胖子的瞳孔瞬间一缩，整个人楞在当场。
48号也把手指插在头发丝中，声音极其低沉，“如果你自己能从这里跳下去，就能掀翻火车。”
“这俩火车头是无人驾驶的，除了你自己会死，没有任何人会死。”
“你选一个。”
他极其果断的把这个问题交到了当事人的手里面。
“你说的是真的？！”
胖子惊愕的询问了一句。
“当然！”
48号斩钉截铁。
刚说完，就看到胖子将手中的摄像机塞到了自己的手中，“我本来也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了，没想到在死之前还能救下五个人。”
“把我的相机给我的妈妈。”
“再见。”
就看到胖子浑身肥胖的脂肪在颤抖，猛地冲向了那巨大的火车头。
随即在48号不可置信的目光下，他一跃而下。
“轰——！！！！”
一声爆响传来，那疾驰而来的火车，被胖子巨大的身躯卡出了铁轨，一头撞在了一旁的桥墩下。
而那五个人得救了。
胖子的鲜血和脂肪飞的很高，就像是破片手雷。
飞得到处都是。
又如同一枚从天际滑落的彗星，砸在泥坑中，激起灿烂而绚丽的一生。
48号瘫坐在桥上，最终放弃了思考。
“48号，请为你的行为做出辩解。”
“48号，请为你的行为做出辩解。”
“48号……48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