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那位督查大人当真是这么说的？”
村长听过荀祈的叙述后，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是啊，怎么了老伯？莫非你觉得此事有蹊跷？”
荀祈的措辞不经意间暴露了她的心思，那个郝成业虽是一副态度诚恳、言辞谨慎的模样，但一想到官兵们的所作所为，就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姑娘，你说的那位督查大人可是五十来岁、高颧骨、瘦身板、身穿长袍的模样？”
“没错，就是他。”
听罢，村长连连摇头。
“姑娘，不是老朽信不过你。依我看，这人怕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不可信。”
“老伯你见过他？”
“当然，此人前两天来过一次，虽不像官兵那般粗野，但嘴可是比刀子还要锋利。”
“他前两天就在村子里？”
“是啊，一直都在。”
荀祈对郝成业的信任程度又下了一个台阶。
本计划只在固宁村中留宿一宿，不过，现在倒要看看他口中的“长官”会做何答复。
“既然督查大人这么说了，就姑且信之，老伯，等到明天，我倒要看看他会如何回复。”
“姑娘，你不过是途径至此，与我们这些人非亲非故，倾囊相助到这种地步，老朽在此替全村人向你道谢。”
见村长似要行大礼，荀祈连忙阻止。
“老伯不必言谢，助人为善乃人之常情。”
……
翌日，寄居在小庙中的瞎叫花子破天荒地在村中溜达了起来。
“哎？你，你过来！”
官兵指着他呵斥了两句，见此人未能立即做出反应，脸上显出不悦，主动快步上前。
“听不懂人话？！叫你呢，一身破烂，跟个要饭的似的。”
“你是这村中的哪户人家！之前怎么没见过？可有登记入册？唉……？眼睛咋回事？瞎子？”
官兵见这男子的双眼被黑布所蒙，发出尖酸刻薄的语调。
“官爷，这人不是我们村的，前几天才来，是个瞎叫花子。”
路过的村人代为做出解释，听罢，那官兵连忙嫌弃地挥了挥手，骂道：
“要饭的瞎子？滚滚滚滚滚，真晦气！也不怕出来被撞死。”
见状，那男子也没做出什么反应，只是悄无声息地拄着一支竹杖，摸索着离去。
村里的人顾不上管他，毕竟偶尔来一两个乞丐也不是什么新鲜事。这里又不富裕，他们多是讨要口吃食，最多再歇歇脚就会离开，没人会在意他们何时出现、何时离开，从何处来、要到哪里去。
行踪不定、出现在哪里都不会有人太过在意，这就是这一身份的方便之处。
祁殇正是利用这一点，混迹于沿途中寻找适合下手的场合。
作为陈徽大人手下的一名刺客，祁殇此次行动的目标是当今天子，如今来到这座破落小村完全就是意外。
本来只是想寻个歇脚的地方，谁能想到第二天一早村子竟被一伙官兵团团包围，连只鸟都不允许放出去。
若是放在往常，凭借祁殇的功夫不难趁着夜色悄悄溜走，不过现在他倒也不着急，决定随遇而安。
祁殇是作刺客的一把好手，但再厉害的刺客，恐怕都很难以一人之力刺杀天子。
先不说有层层守卫、个个都是精锐的都卫府将士日夜保护。据传当今圣上的武艺可谓是冠绝群雄，虽然有谦辞的可能，但听说最为骁勇善战的李麟将军都亲口承认他不及陛下。
就算是在无人护卫的情况下，对一个武艺高强的剑客下手都要慎之又慎。更别说目标还是天子，上述状况几乎是不可能出现的。
理性地说，这就是一场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不过作为一个有着优秀职业素养的刺客，祁殇还是赶在天子移驾前就展开了调查工作。至少做到熟悉沿途环境，万一遇上机会，也好随机应变。
如今被困在这小小村落中，祁殇就好像找到了偷懒理由一样，觉得自己可以名正言顺地歇歇了。
祁殇心里很清楚，其实这场刺杀成功与否或许都不太重要。当然，若是那几亿分之一的概率恰好被他碰上了，成功之后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但是，让他永远闭嘴这件事很重要。
这么些年来，祁殇听从陈徽大人的指示，暗中做了不少事。虽然他一向秉持着只办事、从不过问其中缘由的原则。但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恐怕多多少少都还是会了解到一些，实际上，其实他自己也不清楚具体是哪条消息导致了现在的结果。
总而言之，这次的任务只不过是给卸磨杀驴冠上一个看似合理的借口罢了。
至于他现在为何要扮作乞丐混迹于村中，只能归结于“闲的无聊”、或者是“鬼使神差”、“多管闲事”。
……
“阁下，不知上头可有回复？”
整整一天的时间里，郝成业都不见踪影，临近夜幕，荀祈终于在村口蹲守到了他。
“啊，荀祈姑娘，怎么？您今天没有走吗？可是这些不长记性的为难于你，不肯放你出村？”
“并非如此，是我改变了主意，想在这里多待几天。”
“这村子破败，让您委屈在这儿可真是……”
荀祈不想再与郝成业费力周旋，开门见山地直奔主题。
“先不提这个，郝督查，大人们可有回复？”
郝成业没想到一向以清高避世自居的琴圣居然会下定决心管起闲事、非要等个究竟。快速想了想，觉得昨天那番说辞的可信度或许不太够，于是便再次做出姿态，来了个梅开二度。
“唉，荀祈姑娘，我虽细细阐明了固宁村中现状，可那些大人们……却不以为然，还再次下令催促尽快带劳工们回去复命。”
听罢，荀祈那标致的眉毛微微沉了下去。
这郝成业怕不是在装模作样？
正当荀祈准备确认这一念头时，郝成业却说出了让她大为意外的话。
“荀祈姑娘，这事我一个当差的实在是无能为力。不如这样吧，您若是愿意走一趟，可以替固宁村的百姓写份诉状，交递至府衙，或许还有转还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