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兰坐在日月的面前，她翘着二郎腿，像是审讯犯人一样用灯照向日月的脸。
“挺聪明啊，日月。我还以为你不会来找我呢。”
日月遮着刺眼的灯光，不太高兴地问道：“如果我不来找你会怎么样？”
“当然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把你揪出来咯。看不懂暗示的孩子只能用最直接的方式向她说明，也就是行动呢。”
“废话好多啊，你是要和我说什么？布娜的事情？还是说你打算安排我和布娜谈恋爱？”
日月有些生气，一连串抛出好几个问题。他讨厌被人控制，更讨厌试图控制别人的独裁者。
姚兰放下台灯，点燃了一根香烟抽了起来，“梅洛尼亚的情感意识很薄弱，她那样的孩子是没法正常恋爱的。比起磨磨唧唧谈恋爱，还不如直接给她安排一个男友来的直接。抱歉啊，少年。我明知道你有喜欢的人还让你当她的男友。”
姚兰的态度十分诚恳，昏暗的房间中，她的侧脸看上去有些伤感，这让日月不太好意思继续生气。
“布娜一直都是那样子吗？”
“少言寡语，无表情，无感情。谁知道她什么时候变成那样子的，也许很小的时候她就……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我还以为你会吵着要解除误会呢。”
很小的时候？日月忽然想起来梅洛尼亚给他看的那张照片。
那张照片中的梅洛尼亚差不多和他妹妹的彗星一样大，梅洛害羞地面对镜头，不断地往女仆的裙子后面躲着。裙角遮住了她的半张面孔，也遮住了她的表情。
那个时候的梅洛尼亚也和现在一样吗？
啊！想这些也没用。
日月对梅洛尼亚的过去也不感兴趣。
“我当然是要接触误会！即便我不去强行解释，过一段时间大家也会发现我和布娜根本不像交往中的情侣。只是，塔季扬娜仍在和我冷战，我没办法跟她说话。”
“塔季扬娜就是你们班上那个红头发的，我记得姓拉丽娜来着？那孩子的确挺可爱的，但她那个红发是卡特尔民的特征吧。”
“塔季扬娜母亲是卡特尔民。你歧视红发种族吗？”
“当然不，这只是为了寻找共同话题的手段罢了，别太在意。话说回来，你完全可以自己解除误会，只要不透露组织秘密，你想怎么解释都行。你可以说梅洛尼亚喜欢你，说她是个骗子，被你拒绝后还要强行说你和她在交往——”
“打住！我并不想那样解释。那样对布娜不太好吧。”
日月不想伤害梅洛尼亚。她很特别，他不想为了自己脱身给梅洛尼亚泼脏水。但是向日月提议的姚兰却笑个不停。
“你该不会以为她会难受吧！笑死了，那孩子什么都不会在意，你尽管去说就好了。”
她的笑容让日月觉得有些不舒服，心底毛毛躁躁的难受。日月再次打断了她：“喂，你到底和布娜是什么关系啊？”
“算是经常去她家里蹭吃蹭喝的大姐姐，大概吧。”
“你不是负责照顾她的保姆吗？”
姚兰打开了从桌子旁边的小冰柜里掏出一瓶啤酒，在桌子边缘撬开，仰头畅饮。
“我一开始是那样解释的吗？也对，我的确负责照顾她，同样的我也会在她家里蹭吃蹭喝。但其实我和她的关系更像是房东和房客。你也知道，梅洛是从广南联转过来的，她一个女生独自在外地生活，需要人照顾。”
姚兰的语气很随意，仿佛并不在意这一切。不知道为何，日月感觉她有些难过。
“其实你很关心梅洛尼亚吧。”
“没办法啊，想不关心也没办法。弗莉达拜托我照顾她……”
姚兰攥着酒瓶，话语停在一半。她低着头，阴影盖在她的脸上。姚兰提到了弗莉达，那是梅洛尼亚的母亲。看姚兰忧郁的神情，想必是梅洛的母亲已经离世了吧。话说梅洛尼亚好像没有提起她的父亲，她的父亲也去世了吗？莫非这就是梅洛尼亚转来中南联的原因？
日月猜测着，小声问道：“梅洛尼亚的母亲已经去世了吗？”
“啊！怎么可能，你别瞎猜，弗莉达还活得好好的呢！”姚兰像是被吓到了一样，她如同小女生一样局促不安，猛灌了好几口酒，才强行将那不安压了下去。
姚兰勾住日月的肩膀说：“我警告你哦，别向我打听梅洛尼亚的事情，你要想知道细节完全可以主动找她聊天嘛。多陪她聊聊天也是一件好事啊。”
“你明明一开始叫我不用在意梅洛尼亚的感受，为什么现在又要我去关心她？”
“那不一样。梅洛尼亚的确没有自己的想法。你有可能不理解，异化者都存在性格缺陷或者人格缺陷。我并不是说你们精神不正常或者是脑子有问题。人人都有缺陷，只是在异化者身上这些缺陷比较明显罢了。梅洛在异化者群体中也是极为特殊的存在，她……需要被人照顾。”
姚兰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有些失落，之前她提及梅洛尼亚的事情总是一脸严肃地吓唬日月，这是她第一次将自己的感情放到笑容之外。
姚兰又喝了一大口啤酒。她苦涩地笑了一下。
“梅洛尼亚是个好孩子，就算她一个人生活也能过得很好。只是她的情感过于薄弱，很容易偏离正确的轨道，失去方向。弗莉达很害怕这一点，另外组织内部也害怕梅洛尼亚的失控。我说是在照顾梅洛，实际上也并不需要做些什么。她需要的是陪伴与体贴，一份普通真挚的友情以及——”
先前点起的烟被她忘在手上，烟灰落下，在姚兰的手背上烫起水泡。姚兰不得不先处理自己的伤口。
“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我是成年人，用不着被你这种小屁孩照顾。”
姚兰拒绝了日月的好意，她把半截香烟掐灭，仰头喝完了最后的酒。昏暗的灯光下，姚兰的身体魅力异常凸显。她的确是个成年人，和我之间存在着一道宽阔的鸿沟。
“姚老师，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叫我兰姐就好。我的想法很简单。梅洛尼亚负责你的引导，同样的，我也希望你能引导梅洛尼亚。和梅洛尼亚同龄的异化者非常罕见，这对梅洛来说是一个机会。实话实说，我希望你能爱上梅洛尼亚。”
这……现阶段的日月对梅洛尼亚没有任何那方面的情感，也许日月的确有些在意梅洛，但那跟他面对塔季扬娜的感情完全不同。日月从小就喜欢塔季扬娜，他的愿望就是作为普通人和塔季扬娜结婚。
即便姚兰只是在提议，可让日月去爱塔季扬娜之外的人，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
“我不会去爱——”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你该回去了。”姚兰催促日月离开，不论日月说什么，她都不再接话。姚兰拎着日月的衣领，强硬地将他扔出了保健室。
“赶快滚，还有别让其他老师知道我在学校里抽烟。对了，明晚八点，准时到梅洛尼亚的公寓里来。是时候开始对你进行引导了。”
“啊！”
姚兰没有给日月惊讶的时间，她砰的一声把门合上，不再见人。
时间跳转，日月搞不清楚自己是如何度过白天的。姚兰说的话一直回绕在日月的耳边，像蝇虫的叫声停不下来。
异化者或多或少都有些性格缺陷。
而日月目前认识的异化者只有梅洛尼亚一个。联络站的麦克雷先生是普通人，姚兰……她应该也是普通人，虽然她没有明确说明，但她将自己与异化者区分地很明显。
她会用“你们”一次来指代日月和梅洛尼亚，很明显她并不属于异化者。
梅洛尼亚的确有性格方面的缺陷，这毋庸置疑。问题在于，日月也是异化者，那日月存在性格上的缺陷吗，还是说人格上有缺陷？
日月不敢确定，从小到大他都没觉得自己有问题啊？难不成姚兰只是在逗他玩？
不过，姚兰眉宇间透出的忧郁让日月感觉不到她在开玩笑。
或许姚兰是故意表现出那样的表情，专门用来骗人……但是那样的话也太扯了吧。
日月最终放弃了纠结这些问题，他本来就对异化者的事情没有实感，思考这些只会让自己越加苦恼。
日月趴在桌子上，用视线的边缘看向塔季扬娜。
此刻，她正捻着刘海做题。那认真的表情真的十分可爱，日月好想走过去捏捏她的脸蛋。可那样做的话，她一定会生气吧。就算塔季扬娜不说什么，追捧她的女生们也会站出来指责日月。
先前，日月去找塔季扬娜的时候就被那群多事的家伙拦截了。
由于日月一直盯着塔季扬娜，在某个瞬间，塔季扬娜也抬头看了日月一眼。
视线对上的刹那，塔季扬娜红着脸低下头去。她的脸越来越红，头也越降越低。到最后也变成和日月一样趴在桌子上的状态。
接着，塔季扬娜一个打挺抬起头来，瞪大双眼盯着日月。她嘟着嘴，怒意表现在脸上。手里举着一个本子，上面用记号笔写着一行字：“你为什么还不来找我？！”
看着她的样子，日月苦笑着用同样的方式回话：“你身边的保镖太多了。”
塔季扬娜愣了一下，随即低头重新画了一张纸：“拿出男人的气魄冲破阻碍，你爱我不是吗？！”
看着她嗔怒的模样，日月决定进入正题：“你现在还在生气吗？”
“当然在生气，并且很生气。气你不来找我。”
哇，这个反应，这个举动。看来和解有望，此刻正是时机。
“放学后，我送你回家吧。”
日月刚把这个纸条举起来，迎头撞见的却是全班人的凝视。日月和塔季扬娜之间的交流耗费的时间太长，所有人都看到了日月和塔季扬娜的聊天内容。
语文老师劳伦女士站在日月的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老师……好……”
“敢在我的课上搞这些，你小子胆挺肥啊！”
“对不起，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去外面罚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