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石中学所在的城市,有一条水路航道。

从那里买票乘船,即可前往另一个城市。

今天要说的,正是这“另一个城市”的事。

一个名叫闻森的中年男人,在票务处花三块钱,买到了船票,跻身跨水路的航程。

他身上没有现金,仅存的财产,只有手机里面的一千多元。

走到船体尾端,扶着有些泛黄的栏杆,脚尖不停跺地,嘴里念念有词:

“快点快点快点快点……”

焦急地等客船开动。

他的牙关在打颤,并不是因为天气入秋而感到凉快。

是烟瘾犯了。

他向隔壁同样在扶栏杆的年轻男人问道:

“喂,有没有烟?”

年轻男人转过头来,用他那像是滴了鲜血的双眼看着闻森:

“不好意思,我不抽烟的。”

闻森张大了嘴,没烟乃小事一桩,他是被这双血红色的眸子给吓着了,心想现在的年轻人戴起美瞳来还真拼。

没办法,烟瘾来了,也只好忍忍。

闻森不舍得买烟,便宜的烟一包都要十二三块,他不想花这个钱,至少现在不想。

他目前拥有的每一分钱,都是为了在待会儿的“拼杀”中发光发热,决不可挪作他用。

即使饿肚子,也不能去买饭吃。

“今天,运气一定站在我这边……”

闻森的烟瘾更重了,跺脚的频率也更高了。

谁曾想,旁边的年轻男人,竟递来了烟。

“来,拿着。”

闻森一脸狐疑地接过男人的烟,叼在嘴里。

男人接着还拿出打火机,熟练地给烟头上火。

“你不是不抽烟的么。”

“看你这么烦躁,我就去问别人拿了一根。”男人一边说,一边凭栏望江。

“谢了。”

有尼古丁的熏染,闻森的躁动被安抚下来。

船终于开了。

景色移动得很慢。

虽然船速不快,但这次航程,只需十分钟即可完成城市之间的切换。

“小伙,你‘过对面’上班是吗?”

闻森百无聊赖,要找人谈话,刚才送烟的年轻男子就是他的首选对象。

年轻男子笑了笑,没回答,反而问:

“你‘过对面’也是上班吗?”

“当然不是,我去对面‘试试手气’。前些天霉得很,我有感觉,今天运气来了,谁都挡不住!”

年轻男子只是笑笑,没回话。

要不是他曾送了烟过来,闻森一定会觉得这家伙是个怪人。

船到了对岸。

乘客纷纷下船。

闻森特意与那名年轻男子道了别:

“谢你的烟,有缘再见。”

男子没回话,用奇妙的表情目送闻森的离去。

城市有一处地下管道常年空置,并且因为地形构造的原因,十分干燥。

久而久之,就有不法分子在这里经营起各种勾当,并形成产业链,甚至有势力进驻,变成“闲人免进”的地带。

只有熟人或者有人引荐,才能进入这座“不夜地下城”。

闻森就是地下城的熟人,以“输得连裤衩都不剩”闻名于此。

他每次来,无论光顾的是哪一家,带了多少钱,各个“摊档”的老板都非常欢迎他。因为看见他就等于看见明晃晃的钱袋子。

闻森这个人是一直没看透自己的极限,也不懂见好就收。

手风顺,他要“加码”,手风不顺,他要“上诉”,完全就是以为能用数量来压制概率的“大棵韭菜”。

都说赢钱只是过程,输钱才是结果。这句话在他身上应验过不知多少回。

对自己无理由的自信,以及不知道根据什么而得出的“今天运气站在我这边”的荒谬理论,闻森成功将几百万的巨款全部捐赠给这个地下赌场。

甚至有人对他开玩笑说,没有闻森哥,就没有这里一排排的赌档。

“哇,这不是大名鼎鼎的闻森哥!来报仇啊?”

连看场子的地胆都知道这家伙输过多少条内裤出去。

“那当然,老子今天一定赢。”

“闻森哥今天只要不输,那肯定赢啊!”

开着玩笑,闻森与有过一面之缘的人逐一打招呼,进入人声鼎沸的赌场大厅。

“闻森哥!又来赢钱啦!大家让让,给闻森哥一个位置!那谁谁谁,先不要发牌,等闻森哥坐好再开始。”

说话人似乎在赌场里有点话语权。出于对闻森那所谓的敬重,叫停美女荷官。

“可以开始了。”闻森还真把自己当一回事,在发号施令。

“喔~掌声有请闻森哥下注!!!”

闻森选择赌桌上直接兑筹码,扫码买一瓶水,支付一千元,然后荷官给他一小撮筹码。经典的洗钱程序。

游戏开始了。

没有经验的人,都不会想象得出,闻森是怎样用一千元筹码,足足玩了五个小时的——跟人家拼筹码以及光看不下注是基本操作。

胆大的时候没押中,胆小的时候却赢钱了。

逐渐入不敷出。

闻森满头大汗,千元筹码不知不觉就剩余三百。

苦战了这么多个小时,收入不增反降,孤注一掷吧,还一百一百的下,已经累得没有耐性了。

然后,从下注到开盅,三十秒。

最后的三百,也飞了。

彻底洗白。

手机余额只有几块钱,是真的只够买一瓶水,或者买一张回家的船票。

怎么办?回家?家早就没了。

也不会有亲人愿意接济。

趁还有点力气,索性留在当地打打零工,发工钱了就再来这边搏一把。

闻森灰头土脸的意欲离开这地方,正巧碰上了今天在船上见过的年轻男人。

“你好啊。”

男子笑着打招呼。

“好个屁,衰死我了,真晦气。”

说完就想继续走。

“你要去哪?”

“我还能去哪,去睡天桥底!”

“且慢。我打个本金给你,陪你一起赌一手,帮你赢回属于你的一切,如何?”

闻森诧异地看着眼前的小伙。

年纪轻轻,口气不小,而且是在闻森这种老油条倒霉鬼的面前。

“信你个鬼,不过你要是借钱给我上诉,那我倒是很乐意。”

男人拿出白银的金属箱,放在地上,打开。

密密麻麻地,放满了震撼眼球的现钞。

“这、这是?!”

闻森惊得快要咬到舌头。

“这个箱子,就是你的。里头的钱你不用还我。不过我要和你一起回去赌场继续玩。”

闻森哈着粗气,贪婪地把箱子抱到自己怀里,再看了看这彷如救星的带有血红眸子的男人,兴奋起来:

“走,现在就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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