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嘴中的呼吸化作白气，打在少女脸上。

背后鲜红的血液正散发着淡淡腥味，而这股此时正顺着身体如同一条小溪流落在地。

夏汐凤害怕地睁开了双眼，面前英俊的脸庞有些惨白。

只不过为了她，还挂着柔和的微笑。

起码她这样认为。

少女咬住嘴唇，已经睁开的双眼开始动摇，晶莹的水珠在眼眶中蓄势待发。

二人都没有继续开口，场面陷入了沉默。

片刻后，夏汐凤缓缓的抬起了手。

距离这么近，她想要触摸他的脸。

这是头一次感觉与心爱之人的距离好近……比任何时刻都近。

近到她举手就能抓住这个少年。

可就在手距离脸三寸的时刻……洛云动了。

同样抬起了手，动作很慢，只不过没有抚上少女的脸。

而是握住了那只娇小的手。

夏汐凤的手很冷，但他的手很热。

而且是一股灼热。

小公主想要挣脱，可又怕让他的伤势加重，不敢乱动。

院中已经满目疮痍，不少树枝已经摇摇欲坠。

满地落叶被夜风吹的沙沙作响。

花已落幕，人未凉，画面多少有些凄惨。

洛云停止了嘴上呼哧白气的行为，也松开了少女的手。

替她将身上已经有些松散的睡衣向上拉了拉。

风，还是有些冷。

对上夏汐凤那金色的黄瞳，洛云沉声开口：“我妹妹呢？”

现在的他不想听矫情的话，也没必要听。

敌人还在身后，危机还未解除。

不动手是她的情分，动手是她的本分。

夏汐凤觉得自己好没用，将手收回微微低下了头:“在屋子那边，正拖着两个黑衣人。”

少女已经准备接受责骂了，让一个十岁小女孩独自拖着两个杀手。

这已经有点不像一个人能做出来的事了。

洛云身体一顿，刚张开了嘴，又犹豫的闭上了。

停顿了片刻后才再次轻轻开口:“晚上冷，下次睡觉多穿点。”

没有责怪，也没有生气，只是简单的叮嘱。

随着话音那件熟悉的披肩再次出现于手。

只不过这回没有为她披上，而是放在了手上。

不是他不想，而是无法办到。

背后的灼热感已经如针蚀骨，那残留的剑意还在体内肆意妄为。

他有些后悔自己的自负，以为凡人必定打不过修仙的。

现在看来……可真是大错特错。

不过现在还不是倒下的时候。

洛云咬紧了牙关，努力转过身子，尽可能让自己眼神平静的与黑衣人交汇。

人还在那，战斗还没结束。

但与他不同，那黑衣女子站的笔直。

单手剑映衬着月光有些发白，黑衣女子眼中多了一丝复杂，不知是在看洛云还是公主。

不过都无所谓了。

“那两个人比你厉害么？”

洛云的声音显得嘶哑，如同那破锣一般。

泣莺看了一眼地上已快成河的血流，有些不忍。

不管是谁已经无力回天。

将剑收入剑鞘，扯下了遮口的黑布。

“实力……不如我。杀人……比我强。”

这是她今日第一次开口说话，也是杀手生涯第一次回应别人的问题。

这个对手，值得她尊重。

伴着月光，洛云眯起了眼睛。

女子的面容很漂亮，年龄大概二十多岁，和自己上辈子最后差不多。

但与他无关。

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身体状况。

他看不见自己的后背，但估计已经可以见骨了。

不过他知道有那个女人在，自己还死不掉。

洛云抬头看了看天，闭上眼停顿了一会，然后再次对上了那双清澈的眼睛:“是么？那就要速战速决了。”

声音很淡，很淡，淡的快要人听不见了……

但泣莺听的很清楚，只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眼前的少年，就算移动半步都是举步维艰，更不用说战斗。

速战速决？他想干嘛？

这个问题她不会疑惑太久，因为洛云很快给出了答案。

“把披肩盖好了。”

没有回头，只是平稳的一句话，是对身后少女说的。

夏汐凤不知是何意，但她照做了。

盖上披肩，看着眼前皮开肉绽的后背，白骨隐约可见。

她好心疼。

娇生惯养的她从未见过这么重的伤，想必很疼吧。

还没等她心疼够。

下一秒，空气中就开始泛起了一层白雾。

周围的温度开始急剧下降。

而洛云的背后也散发出一道蓝光。

血停了，腥味没了。

夏汐凤不可思议地揉了揉眼睛，仔细地看去。

才发现所谓蓝光，不过是反射着月光的薄冰。

清澈而明亮，通透而又圆润。

如同一个金雕玉琢的艺术品，叹为观止。

透过那，夏汐凤还能看见鲜红的血肉还在颤动。

伤口并未冻死。

而在正面，泣莺眼中本该面目狰狞的少年，此刻表情已经变得淡漠了起来。

她顿时眉头紧锁，精神绷了起来。

世上有很多人表情都很淡漠，她也是其中一员。

但这个少年有些不同。

打个比方说，她的淡漠像是一块冰，只是为了保护着冰冻的核心。

而眼前少年的淡漠，更像一股凛冽的寒风。

无时无刻地呼啸着，狂吹着，不顾一切洗刷着周围。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明白……战斗又开始了。

剑鞘中的剑再次被拔出。

提剑的手，力道又多了几分。

洛云并没在乎对方的准备动作，仅仅是微眯着眼。

本来黝黑的瞳孔不知不觉染上了一抹淡蓝。

随着蓝光越来越胜，周围的温度也越来越低。

而白雾也开始变的更加凝实。

片刻。

白雾开始下沉，而地面上诡异的多了一朵朵水晶冰莲。

这一朵朵冰莲，散发着与少年眼中同样的淡蓝幽光。

高洁又有些幽深。

泣莺心中有些感叹。

不得不说这个少年已经给了她太多意外。

从一开始的御剑而飞，到后来的灼热之气，再到现在的冰莲。

一招更比一招奇特，一招又比一招强。

但她不能输。

盯着冰莲，女子做出了防御架势。

“我说了，要速战速决。”

黑衣人未动，洛云开口了。

声音如同一根冰针直刺泣莺的耳朵，鲜血溅射而出。

泣莺蒙了，她没弄清发生了什么，现在能感觉到的只有左耳失聪。

洛云并未给她思考机会，手掌朝上一抬。

地上冰莲腾空而且起。

下一刻，片片莲叶四散而出，如同一道道利刃划破黑空。

泣莺连忙提剑抵挡，只是她有些低估了冰叶的硬度，剑身被撞的铮铮作响。

一片。

两片。

三片……

十片……

百片……

不知道第多少次抵挡，那淡蓝色的叶片如同无穷无尽一般向她飞出。

手有些麻了，精神快要开始涣散了。

“噗嗤”。

她错过了第一片，腰间的黑衣被划了一道口子。

但进攻并未停止，随着时间的持续。

第二片，第三片，第四片……

身上的伤越来越多，体力开始不支了起来。

泣莺咬紧了牙关，企图让自己打起精神。

这样的攻击肯定不能持续太久！

拼着一处受伤，她看了一眼那名同样黑衣的少年，很遗憾。

少年面色并无想象中变得虚弱，还是一样的淡漠，一样的不近人情。

泣莺头一次有股屈辱的感觉。

手上的剑银光大盛，泣莺手腕一旋，反手持剑向下，猛的往地下一插。

一股磅礴的剑意化龙回旋，直上剑柄，击碎数片冰叶后，零星而散。

组成一道无色剑幕，立于身前。

她本不想用这招。

剑为凶器，出则伤人，防则伤剑。

但现在面对少年暴风骤雨般的进攻，她别无选择。

只能将场面拖入僵持，只希望两位前辈快些赶到。

计划很简单，也完美。

只是有些可惜……有人说了，要速战速决。

面对剑幕，洛云动了。

不是整个身体动了，而是只有手动了。

一柄淡蓝色冰剑不知何时出现于她的手上。

这回，洛云没有招式了，只是学着黑衣女子刚刚的模样。

抬起了手，横空劈下。

普普通通的一剑，简简单单的一剑。

没有剑意，没有仙力，也没有威严。

有的只是一道寒气。

一道可以冻彻空间的寒气。

一息后……寒气撞上了剑慕。

剑幕散了，剑碎了。

人…………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