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不是最大的不幸,求死不能才是。

索福克勒斯

万物之初,已有死亡。从那时起,直到永远。作为造物中最古老的存在,很少有死之兄弟不能完全理解的事物。

说来奇怪,其中之一便是他们自己的造物。

生于瘟疫时期的集体坟墓,坟之子永远效忠于给予他们生命的死神。

生于冲突也生为冲突,坟之子一直在寻求创造一个没有冲突的世界。一个不再需要他们的世界。

生来拥有医疗和治愈的才能,坟之子自称为瘟疫医生,一个在不止一层意义上都很合适的名字。他们每治愈一种瘟疫,另一种就从他们自身的存在中诞生。

坟之子只希望治愈,但死之兄弟对他们可能另有打算。

生命亦然。

关于死亡的三幕短剧

空气中弥漫着腐烂的气味。

当下午的太阳逐渐消失,那个逐渐逼近的陌生脚步声落在寂静的乡村街道上,就像剧毒水蛭落进了一口无人看守的井里。泥泞的道路从来不能沾染到他那一尘不染的黑靴子,他朝目的地漫步而去时,长袍的黑下摆干净得像一个没有星星的夜空。俯瞰村庄的小山和山顶上的小屋是他的目的地。

山脚下蹲着一只年事已高的猎犬。他的眼睛模糊不清,鼻子上的毛泛起苍白,但是他仍然站起来迎接这个陌生人,他的长尾巴猛烈地前后摆动着。陌生人停了下来,伸出一只戴着手套的手抚摸着老猎犬的头,他的手指在猎犬的耳朵后面轻轻地搔着,使它高兴地呜咽。老猎犬来回地打滚,陌生人也同样抚摸了它的肚子。被这样抚摸,猎狗像一只幼崽似的叫了起来。陌生人笑了,如果有他人听到,他们很可能能注意到,从那张冷漠、苍白的脸上发出这样的声音是多么不可能。

从山上传来一声哀号。一个年轻的女人从农舍里冲了出来,她的脸哭得通红。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跟在她后面,脸上带着凄苦的表情,轻轻地把手放在她的肩上。女人转过身来,把脸埋在他的肩膀里,大声地哭泣。年迈的男人用手指梳理着她的头发,显然他抑制住了自己的泪水。在山脚下,猎狗担心地抬起头,但陌生人的殷勤很快使它又得意起来。至于那个陌生人自己,他冷漠地观察着这一幕,一双闪烁着冰冷银光的眼睛掠过女人、男人和农舍,仿佛这一切甚至都不如周围乡村里的枯叶。他没有打招呼,也没有登上山顶。

又过了一段时间,第三个人从农舍里出来。他穿着乡村医生的衣服,即使他那苍白的朱鹭鸟面具更加显眼。他简短地对年长的男人说了几句话,又对年轻的女人点点头,然后回到屋里。过了一会儿,他又出来了,这次他两手捧着一个大包袱。看到它,女人又哭了起来,跑回小屋,砰的一声关上门。年迈的男人摇摇头,对医生说了些什么,两人握了下手。他跟着那女人走了进去,医生手里抱着东西,开始从山上往下走,走到下面泥泞的路上。在这一切发生的之时,那陌生人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那只猎犬,猎犬此刻正在他脚边的阳光之下打盹。他长长的手指正**着猎犬的后腿,那里有一个狩猎时留下的大伤疤。

当医生到了路上,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陌生人身上。他停了下来,手里紧紧地攥着那个包袱。

“她不属于你,最年轻的医生。我们达成了协议。”

陌生人最后拍了拍猎犬,转身面对着医生。眼睛像磨砂玻璃一样打量着那个蒙面医生。

“协议?我想不起来了,诊断专家。”

医生把包裹抓得更紧了。“让我们离开,该死的!让我们离开!”

陌生人咯咯地笑了起来,这声音没有他先前笑声中所有的欢乐。他直起身子,挺直身子,像一棵橡树耸立在一片草原,俯视着医生。“谨慎假设,虫豸。牢记你的位置。你们要恒久记念你们这朽烂不堪的形体,是凭谁的大能才存留在世上。”

医生挑衅地抬头看了一会儿,所有的抵抗似乎都已离他而去。他心里的什么东西皱缩了起来,他把包裹扔到地上。

”让给你。最终你总会得到你想要的,不是吗?”

陌生人又笑了,一把银制的收割之镰从他黑袍的褶裥里露出来。他把镰刀举到空中,医生闭上眼睛,无法看清这一切。当镰刀落在地上时,连空气似乎都被分成了两半……盘旋在老猎犬的头顶上,它吃力的呼吸变慢了……最终停了下来。一根银丝从老猎犬身上解开,像晨雾一样缠绕在镰刀之上,一时间,空气中充满了猎犬得意洋洋的叫声,充斥着打猎的兴奋。

当陌生人把镰刀藏在袍子里准备离开时,医生盯着他看。

“猎犬…你大老远来就是为了一条狗?”

陌生人半转过身来,抬头望着初秋的天空,看着缓缓落下的太阳。

“我告诉过你谨慎假设,不是吗?”

医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所以他什么也没说。他弯下腰去捡他落下的包袱。当他再次站起来的时候,这个陌生人已经离开,只留下腐烂的雪掺杂枯叶的气味。和他做出的评论。

“我碰巧很喜欢狗。”

一人,狙击。

战士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破碎的尸体。他的脸上装饰着他曾经引以为傲的新长出来的胡子,现在那中间却露出一个相当难看的洞。他的兄弟们甚至没有停下脚步把他的遗体摆成一个更庄严的姿势,所以他的躯壳仍然在它倒下的地方舒展着,唯一剩下的一只眼睛盲目地盯着沙漠的天空。

这不可能发生…

远处爆炸了。尖叫声。

七人。临时爆破。总共八人。

苍蝇已经开始聚集在战士的尸体周围。渺小的昆虫嗡嗡地围绕着溢出的大脑内容物,享受着意想不到的盛宴。战士吓坏了,想把他们赶走,但这群虫子似乎注意不到他。仿佛他根本不在此处。仿佛那具尸体就是他所剩下的一切。但这显然不是真的,对吧?他在这!

这不是我们所承诺的…

令他惊恐的是,战士发现当他看到曾经的肉体时,他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他没有进一步行动去驱赶苍蝇,它们嗡嗡作响地毁了他的脸,他也没有当一个破旧的SUV下面的轮子不小心碾碎它时尖叫,它匆忙离开战场,抬着的伤兵看起来比他的尸体好不了多少。

二十五人,系列反坦克导弹袭击。总共三十-三人。

战士现在意识到了周围嗡嗡的声音,不知怎么的金属般的声音。但是它是从哪里来的呢

四十三人,埋伏,轻武器开火。总共七十- 六人

它就在那里,高耸在战士的正上方,就好像它一直在那里。一个巨大的盔甲躯壳遮住了太阳,一个由破碎的手臂和破碎的墙组成的庞然大物。战争的化身。恐怖的化身。痛苦和凄凉表露无遗。

一百四十四人。空袭。总共二百一十人。向你致敬,战士。

这暴行之声几乎不像是来自这样一个怪物。这是一位年长的牧师或一位可敬的将军所发出的声音。战士发现自己被它吸引得出奇,即使怪物的出现让他感到厌恶和恐惧。战士被困在逃跑和接近这怪物进退维谷,杵在原地,毫不掩饰惊恐地盯着它。

一人。突发心脏衰竭。人员计算。总共211人。你看起来很奇怪,战士。意识还在你心中徘徊。不寻常。

战士没有回答,于是怪物继续说了下去,它眼睛像巨大的激光瞄准器,目光像挖沟铲一样挖进战士的身体。

来吧,你不必怕我。没什么好怕的,真的。

“我……发生在我身上的事。”

那怪物粗糙的五官里有什么东西动了。战士几乎可以想象它是在笑。什么,当然,这是不可避免的。你已完成使命。

“但是……事情不该是这样。这不该发生!”

哈……这是你命中注定要发生的唯一一件事。

战士发现自己在尖叫。“不要嘲笑我!我没有被承诺过这些!这有光荣,有公正,有秩序的改革,我是——”

二十人。陷阱洞。总共二百三十一人。是谁,勇士,向你做出这样的承诺?

“先知!圣经!我的父母,牧师,老师和朋友们!”

哈。那就是你的问题了。不可靠的来源。这是一种耻辱。但不是真的。哈啊哈啊哈。

战士的尖叫声现在明显在恐慌的边缘挣扎。“闭嘴!我不相信你,事情还没有结束!这是一个测试,是的,一个简单的测试,仅此而已!你是一个魔鬼,被派来折磨我,考验我的信仰!但是我不会让你,不,不,不,我不会——”

那个魁梧的身影转过身去,战士的声音颤抖了。在他们周围,战斗的声音开始减弱缩小,世界正在失去它的……颜色。太阳要下山了,战士想,虽然他不敢再看它一眼,以确定这是真的。他担心他会发现天空空无一物。

你结束了吗,战士?我的确会如此。其他的都收集起来了。是时候离开了。

事实上,这位战士突然被他一生的伙伴包围了。和他那世代的宿敌。似乎没有人注意到他,因为他们以坚定地团结大步走向这个怪物,伴着战士几乎听不见的鼓声前进。

“…我们要去哪里?”

那个身影又转向他。它那扭曲的铁板似的表情令人费解。

其他地方,战士。去一个你不再是战士的地方。跟进。与否。对我来说都一样。

那个身影正在远去,战士以前的伙伴们在它后面组成了一支蛇形的队伍。

除了跟着他,他还能做什么呢?

杰瑟,多面的王子,正汗流浃背。

他轻视他目前所处之处的一切。他鄙视主人为他选择的巨大而乏味的大厅。他鄙视那把他被迫坐在上面的极不舒服的铁制椅子。他鄙视空气的潮湿和干燥,太热和太冷。他鄙视主人的妻妾们每次被他残暴的、粗糙的拳头残忍地拉着锁链时发出的可怜的傻笑。他鄙视这样一个事实,那就是不是他的手拿着铁链。

最重要的是,他鄙视他的主人。

全能的深红之王。多面的王子是一位骄傲的神。曾经是二十多个世界的统治者,他统治和做他想做的一切。随后是深红之王,紧接着是他无数的军团。他的世界被征服了。

这并不是他如此憎恨主人的原因。

王子比他的许多同伴都聪明。他从一开始就意识到抵制这种权力不会有什么好处。所以他妥协了,使征服变得容易,相对来说,没有流血。他使自己变得有用,非常有用。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地位上升到君主朝廷中任何神都无法匹敌的地位。虽然他失去了十几个世界,但现在有几百个世界向他敞开了大门。虽然他的权力不再是绝对的,但作为王的得力助手,他可以得到任何想要的乐趣,也可以给任何他想的人造成任何痛苦。为所欲为。深红之王可能是一位慷慨的君主。

然而,多面的王子却鄙视他的主人。因为今**迫他前来。

“他马上就会来。”

他主人的声音就像十亿只小昆虫同时喃喃低语,不停地移动、旋转和移动。既不高也不低,既不刺耳也不有条不紊。它只是如此。

“您确定吗,我的国王?他今年可能不会来了。”王子虚弱地说。

”他总是这样。他会来的。”

“伟大的人,你的力量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增长。现在连他也学会畏惧你了。如果他不这样,那他就太过愚钝了。”

主人没有回答。他那魁梧的身躯占据了整个大厅,使王子平时威风凛凛的身材相形见绌。然而,从主人的声音里,那种征服一切的傲慢已经消失了。被某物取代…不同。王子不敢去想那是什么东西。这样的想法是叛国。

他们继续等待。随着时间的流逝,王子看着他的主人,感到自己的恐惧在加剧。为什么王坚持要他来?有什么可能的目的使他……难道他不忠诚,或者至少不像他这样的人所期望的那样忠诚吗?如果他不是—

一个影子落在大厅苍白的巨骨地板上。王子看到他的主人在宝座上不安地挪动,粗糙的壳质手抓着奴隶的锁链越来越紧。站在另一端的裸男、裸女和其他一些人痛苦地扭动着身体,但王没有理睬他们。他的目光只集中在不断移动的影子上,随着时间的流逝,影子越来越长。然后,

虫豸。

王子本能地在座位上往后退缩。刚才只有阴影的地方站着一个人。它的腿又宽又高,像人,像大树,像高塔。它的手在丝绸中,在盔甲中,在真空中。它披着一件袍子,以最纯洁的象牙色、最深的天蓝色和最黑暗的肉色构成。它的肩膀被迷雾笼罩着,不知怎的消失在大厅天花板的黑暗中,虽然它显然没有那么高……

“万物之死。你又来了。”

王子不得不勉强欣赏主人声音里的平静。他不认为自己能召集到同样的人。深红之王从他的宝座上站了起来,他的宏伟和可怕的形象展现了充分的荣耀。王子惊讶地发现,它突然显得那么不起眼。

就是这一天。今日,哈拉克,第三胎的儿子,是你诞生之日。

王的真名。他敢于说出来。所以谣言是真的。有那么一会儿,王的脸上闪着愤怒的光芒。然后他控制住自己,又平静地说了一遍。

“今天,万物之死,是我诞生之日。今天是我踏入荣耀之初的日子。”

你出生的那天。你带走第一个受害者的那天,你的兄弟们还在我的大厅里为你哀嚎。

“当你们的大厅属于我的时候,他们会更大声地叫喊。我会弄清楚的。”

因为雾气笼罩的天花板发出了可怖的声音。快乐的笑声,像孩子的笑声一样轻松而真诚,充满了欢乐。

啊,蚯蚓。你在土里挖洞,吃土里的其他卑微生灵,还自以为是万物之主。

他的主人显然对此很生气。他猛地一拉,野蛮地拉住他的奴隶锁链,把他的一个尖叫着的配偶拉了起来。王用一只巨大的拳头抓住了这个无助的人,毫不费力地掐碎了他的喉咙。那人甚至没有一分一秒能用来尖叫。

“蚯蚓,你说什么?多么滑稽。看看我是多么容易掌握你那片地方。看看我多么优雅地把更多的人送进你们潮湿的大厅。”

有一段时间,那个身影没有动。主人把他配偶毫无生气的尸体扔到地上,他的同伴们都在哭泣。王子什么也没说,眼中空无一物。他只想离开这里,回到他的游戏中去,回到—

哈拉克是第三胎之子。没有谁能像他那样,把这么多东西送到我的大厅里来。我要把这些给你。你把它们填得满满的。

他的主人听了这话似乎直起了腰,仿佛死神是他自己的主人,而他只不过是个学徒,等待着赞美。这是一个诡妙的景象。

当你加入他们的那一天到来的时候,考虑一下吧。让我带你去见他们。

很快,他的主人泄气了,所有的力气似乎都离开了他的身体。王子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

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在你出生之日,虫豸。仔细考虑吧。直到明年此时。

那个身影不见了。王子目瞪口呆地望着片刻之前还空无一物的地方,然后又望着他的主人,他的主人像一个垂死的人一样瘫倒在他的宝座上。他真的在发抖,真是活见鬼!他为什么要让王子目睹这一切?这一切有什么意义呢?

深红之王轻轻地吸了口气,把目光转向王子。

“我这么做是为了让你记住。同谋背叛我,这就都归你们了。我的世界,我的仆人,我的力量。对万物的恐惧。统治万物。”

“以及这一切。”

疗法

刀尖刺入他的耳朵。

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当然,仍有痛苦,难以置信的,微妙的痛苦,但那只是表面。其下是冰冷的钢铁割裂皮肤和肌肉的感觉,血渗出体外突如其来的暖意与金属的冰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更深层的理解是,他的一个至关重要的部分正在被摧毁,他不知何故永远……妥协。永远不再完整。

所有这些感受。所有这些鲜明的印象。他情不自禁地觉得它们迷人至极,即使是在他扭动试图挣脱束缚的时候。

“你现在明白我的意思了吗?你明白吗?”

那个陌生人在他上方若隐若现,她那张蒙面的脸半掩在阴影里。她面罩上的长嘴在他前额上方微微盘旋,威胁道,如果她再靠近一点,就会戳中他的眼睛。

“嗨!”

陌生人用戴着手套的手摸着她的下巴,若有所思地摩挲着。“还没有安静下来,我明白了。别担心,我们会结束的。现在保持镇定。”

说完,她又把第二把刀刺进了他的另一只耳朵。这刀刃呈锯齿状,当它滑向耳膜时,他能感觉到它的每一个锯齿都在按压他的听觉管。他又一次感到疼痛,他又能感觉到疼痛的下面有什么东西。其他的东西……一个教训吗?

想到这里,他又尖叫起来。有些事情是无法避免的。

“你现在明白了吗?你现在明白了吗?”陌生人的声音里有一丝恳求的意味,她的声音里有一丝颤抖。

“痛……!”

“是啊!是的,痛苦!它告诉你什么,亲爱的?这对你意味着什么?”

他能感觉到滚烫的眼泪顺着他撕裂的脸颊流下来。那些早些时候曾接受过该女子的治疗的人。盐分刺痛了几乎没有结痂的伤口。

“眼泪!不不不,不是眼泪!这教会我们什么!这没有任何意义!完全在既定的数据范围内,完全正常!无药可医,无药可医!”那女人在昏暗的房间里踱来踱去,显然非常生气。他希望他能帮助她,希望他能抹消她声音中的痛苦。但他所能做的只是为自己的悲伤。这是可耻的。

“我们如此接近了!如此之近!所有这一切,所有这一切都是徒劳的!”

说完,女人注意力又回到绑着他的椅子上,小心翼翼地从他的耳朵里抽出两把刀片。他很惊讶,尽管伤的如此之重,他还能听到她说话。他的视力越来越模糊,疼痛几乎压倒了他其余的感觉。

“你睡了。我们明天继续。刀的效率显然很低,早该知道,早该知道。太拘泥于传统,没考虑清楚。我的错,我的错。现在你睡吧。”

黑暗吞没了他,痛苦得到了解脱。为什么他觉得如此…令人失望?

他不知道。

讲习会笔记# 1213 - a - 55

今天的实验完全失败了。我开始害怕失去我的触觉,也许不止如此。我必须牢牢把握住自己。相信从前的方法会加强这一点是错的。明天一定要尝试新事物,一定要前进,不能后退。一定不能成为像外科医生那样的人。失去身份和意义,仅在必要的事物中追寻愉悦。他们把他抓起来,像现在这样把他关起来,这是件好事。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只相信自己成功了,却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是解药”,哈!他的行为使我们大家感到耻辱。和死人打交道……不,别再想这个了。只有工作重要,是的,只有我的工作。

“醒醒,醒醒!现在是时候再试一次了。”

冷水溅在他的脸上,他惊醒了,吓得倒抽了一口气。

“昨天是个失败。我的错。现在有些不同了,不一样了。不要动。”

蒙面女人又出现了,戴着手套,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当她把头伸过去时,他没有挣扎。他奇怪地头晕目眩,几近兴奋。他不知道为什么。

“好,很好。有改进,别担心。令人自豪。现在张开嘴。”

他照做了,感觉到她往里面塞了什么东西。他看不见那是什么东西,但他感到它从他的喉咙里滑了下去。它又干又白,像一颗大药丸。

他马上就能感觉到不对劲。他的眼睛开始灼痛流泪,皮肤痒得要命,但最糟糕的是喉咙和胃。他觉得自己像远古腐朽的骨头一样干枯,好像从来没有感觉到过水的接触。他试图尖叫,但他的声带像干燥的皮带,反应迟钝,毫无用处。

“除湿,新技术。非常现代,非常现代。”她又靠近他,紧盯着迅速变干的眼球。“你有什么感觉?”

“嗯唔 㕹唔 !”

“不,别说话。不重要,我能看见我自己。专注于感觉,看透它,看穿它。集中。”

他进行了尝试。这种痛苦与他昨天所经历的完全不同,也与之前无数天所经历的完全不同。虽然刀片造成的疼痛有一定深度,但根本无法比较。这种痛苦传遍了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他迫切需要水分,仿佛太阳的热量通过每一个组织发散出来。他能想象每个细胞的干燥和死亡,几乎能闻到皮肤溶解成粗糙粉末的味道。这样的感觉!

“太好了!你现在很接近了,非常接近了!”

是的,她是对的!他以前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他对自己身体的感知提高到了他从未想象过的高度。一切都是如此痛苦,而他就是一切!他周围的世界正在分崩离析,现实被撕掉,盖上了一层薄膜,变得精致起来。在这一刻,所有的存在都和他一样痛苦,所以他和它是一体的,和所有的人是一体的。世界是他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值得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就像他被许诺的那样。

他的身体垮塌。里面一丝一毫的水分都不曾留下,他瘫倒在一堆干枯的皮肤和空洞、破碎的器官里。他最后的印象是那个戴面具的女人惊慌失措地向他伸出手来,拼命地想把他垂死的躯体稳定下来。他试图找到她,告诉她一切都好。感谢她为他所做的一切。但是他的嘴已经不能动了,他的舌头又黑又皱。太晚了。他现在要离开了。世界离他越来越远,所有的感觉和痛苦都随之而去。他不愿意看到它消失。

当他迈入死亡,他唯一的遗憾是他将永远不能告诉她,她为他所做的。

讲习会笔记# 1213 - a - 56

今天失去了1213号病人。新疗法的副作用是无法避免的。在病人死前,他表现出有希望加深理解的迹象,尽管他的语言能力迅速退化,使我无法作出更准确的评估。新的除湿治疗具有必要的强度,但被证明可能是过于迅速致命的,这是可行的。必须对下一个病人再试一次,这次不要先试刀子。可能是1213例患者在上次实验后身体过于虚弱。必须学会避免旧习惯,妄图用刀太多,效率低下。必须学会控制更多的原始冲动,这是通往疯狂的道路。千万不要成为外科医生,千万不要走得太远,千万不要相信自己的正义。保留的目的。

不过,今天有进步了,千万不要对进步后悔。患者1213在治疗接近尾声时表现出积极的精神同化晚期迹象,这是另一个积极的迹象。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治愈。通过痛苦,理解。通过理解、和平。通过和平,治愈和启迪。我必须永远记住我是谁,我为什么在这里。不要让罪恶感吞噬我。不要像外科医生一样,在我的工作中寻找享受。只为了理解、和平、治愈、启迪而工作。记住我是治疗师。

记住,我必须让他们成为治愈的良药。

永无疼痛

“所以你能治好我?”

医生揉了揉前额,然后把沉重的塑料眼镜重新摆好。他们本应赔偿他丢失的面具,但他发现他们所做的只是提醒他面具的丢失。

“对不起,也许我解释得不对。就像我以前说过的,我治不了你,治不了你的疼痛,治不了你的别的病。”

“但是……”

坐在他桌子另一边的那个女人的样子很可怜。她的皮肤本来可能是健康的浅棕色,现在却变得苍白,松垮地挂在突出的骨头上。她的黑眼睛里充满了各种的痛苦。她瘫坐在医生为病人准备的舒适扶手椅上,好像想让自己显得比实际小一些。尽管天气炎热,她还是穿了一件厚重的长袖衬衫。医生不需要卷起袖子来解释这事原因。

“这并不意味着我不能帮你什么忙。不过,我确实要求你了解你将遭受的待遇的性质。”

“嗯……没事吧?”

当他第一次向他们解释这件事时,他们从来没有人能理解。医生没有责怪他们,因为他同样不确定自己是否真正了解自己。

“……是慢性疼痛。不只是你的,每个人的。这是人类都存在的一种症状,所有人都必须忍受,因为它们就在那。”

他看得出来他没有和她达成一致。她的眼睛扫视着他的小办公室,很明显,她的目光停留在装有他医疗用品的高架子上。那女人原本死气沉沉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渴望的光芒。她现在几乎没有注意到他。他叹了口气,不管这些继续说下去。

“人类存在于不断的冲突之中。民族对民族,宗教对宗教,人对人。过去是这样,将来也是这样。不仅如此,我们还在不断地与自己斗争。“我够好吗?”“我应该这样吗?”“为什么我的身体是这个样子?”“为什么我总要受苦呢?”只要我们活着,就永远不会安宁。这与我们的本性背道而驰。”

“啊哈……我想我明白了,是的。”

“我告诉你这些是因为你必须了解我的治疗需要什么。我不接受不愿意或无知的病人。我已经看到了它的走向。”

和他。他的脑海中闪现出鲜明的形象,羞愧得脸色铁青。一个兄弟,解剖和制作死去的人,就跟活着的木偶一样。一个姐妹,传递痛苦并称之为治愈。而另一个人……不会。

他不会像他们那样。

“我不会治好你的。别以为我能做到。不过,我能做的就是把你的痛苦平息下来。”

他第一次全神贯注地听她说话。

“你……你能做到吗?”

“这是我能为你做的唯一一件事。我可以承受你的痛苦,把它埋在你心里。我要为它找一切可能的理由——过去的、现在的和将来的,我要使它们窒息而死。它们还会在那里,但你将不再有能力感知它们。”

“我什么也感觉不到吗?”

他能感觉到她声音里的犹豫。好。也许他还能说服她放弃这个。

“你什么也感觉不到,我的意思是说,用最广泛的术语来说。如果要取得成功,治疗必须是最全面的。为了埋葬痛苦,我也必须埋葬一切,那就是你。永久的。”

那女人乌黑空洞的眼睛里充满了某种东西,医生相信他已经成功地把她赶走。但后来他意识到他看到的不是恐惧。这是投降。

“来吧。”

“你肯定吗?我不确定你是否完全明白——”

“我明白了。我说了,来吧。”

面对这样的决心,他还能做什么呢?

这名女士被绑在他手术室的床上,她进了他的办公室,换上了干净的医用服装。除了医生和他的病人,房间里明亮干净得像一块白布一样,空荡荡的。

“你确定把我绑起来是必要的吗?”她问。

“恐怕是相当肯定的。即使你愿意,你的身体也会拒绝我要对你做的事。如果它抗拒我,它可能会破坏这个过程。我不能被打扰。”

“好吧。那你打算开始吗?”

“我必须开始。我只是需要我的工具。”

说完,医生离开了女人的身边,大步走向房间另一边的大柜子。他从架子上取下一个长长的塑料托盘,开始往里面摆放工具。首先是一系列精致的钢手术刀,按尺寸大小排列。之后是数量两倍多的注射器,最小的只有医生的指甲那么大,最大的只有他的食指那么长。里面的液体是医生自制,非常珍贵。最后是一个电子设备,一个小金属球连接到许多电极。他双手捧着托盘,回到了那个女人身边。

“你准备好开始了吗?现在改变主意还为时不晚。”

“我告诉过你,我准备好了。这就是我想要的。”

“很好。正在使用初步麻醉剂……现在。”

初步麻醉剂是普通麻醉剂,只是为了麻痹感官。那女人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浅,慢慢地失去了知觉。她似乎平静了一会儿,直到医生仔细检查了她布满皱纹的脸。对一个这么年轻的人来说,上面的刻痕太多了。有那么一会儿,他真希望他哥哥能告诉他每一个词的意思。这一直是诊断学家的专长,而不是他的专长。但是他的哥哥早已不在了,消失在未知的地方。他自己的知识就足够了。

从哪里开始……

医生把戴着手套的手指放在那女人的前额上。那里的长度似乎比大多数人都要长,而且更明显。他闭了一会儿眼睛。一段记忆。是的,这将是一个合理的起点。他将按时间顺序开始。医生拿起他的一个小注射器,轻轻地用它在线附近刺穿了那个女人的皮肤。几乎是瞬间,它开始闪烁起一个微弱的蓝色色调。

“启动成功。”这句话不是对任何人说的。

说着,他抽出第二大的手术刀,小心翼翼地在线的周围划了一条线。当他这样做的时候,他能感觉到留下这个印记的记忆的残余。响亮的尖叫声、打碎玻璃的声音、孩子哭泣的声音、一阵剧烈的刺痛,随之而来的是一种似乎永远也不会消失的更持久、更沉闷的疼痛。医生一点也不后悔,因为他永远埋葬了这个女人的父母,把她对他们的记忆打入她心灵深处最黑暗的垃圾堆。

她嘴巴两侧的两条线条更加模糊不清。两个人藏在里面,相似而不同时。一个个子高高的,皮肤白皙,很迷人。他的动作充满了击剑手的自信和优雅,他金属般的眼睛是他的利器。在那里,在某个地方,有某种爱,但是当他的手术刀起作用时,医生能感觉到它的腐败。这是一件转瞬即逝的事情,而且是非常片面的。它的痕迹被抹去。

嘴的另一边的线条也属于一个男人。或者更确切地说,一个男人的前景。有那么一会儿,医生几乎可以想象他看到那女人的肚子鼓了起来,听到了肚子里孩子的心跳。但是没有。但这从未发生过。这个男人的最后一件纪念品在它诞生之前就死了,同时也在这个女人身上留下了一些痕迹。她一个人把它埋了,没有告诉任何人。医生现在同样把它埋葬。

几个小时过去了,记忆同时逝去。医生一个接一个地把它们深埋,抹去了那女人脸上一辈子的痕迹,如果不是从她的灵魂上抹去的话。她那憔悴的面容现在看来几乎是平静的了。几近年轻。医生有那么一会儿很想就此打住。她现在有机会重新开始生活,摆脱过去不值得拥有的伤疤。他可以就此打住。

但这不是问心无愧。她也许已经从过去的阴影中走了出来,但她仍然是人类。对她来说,所有的未来都将是更多的伤疤,更多的不变。他不得不走得更远。以所有的方式。

医生叹了口气,拔出了他的第二大的注射器。他付出了巨大的努力,付出了巨大的牺牲,才得到了里面微微冒泡的液体。当它还在注射器里的时候,它像水一样清澈,但是当医生把它注射到这个女人的脖子后面的时候,它周围的皮肤变得像焦油一样黑。这块污迹开始迅速扩散,使她为医生知道必须为将做的事做好准备。

他拿着手术刀,开始去除她的身份。

他从他认为最简单的开始,或者至少从那个女人最不简单的开始。首先是意识形态和信仰。对他的一些病人来说,移除这些东西的过程可能是一件既费力又耗时的事情,但这位女士的生活方式似乎让她没有多少时间去担心这些东西。驱逐他们是微不足道的胜利。她那营养不良的好奇心,以及她那渴望已久的干枯的躯壳,也随着这些东西一起消失了。

医生不禁注意到那位女士缺乏抵抗力。这并非闻所未闻,但却是罕见的。她的生活一定是…不。他不会再考虑这件事了。如果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这证实了他的做法是正确的。

他坚持不懈,去做更困难的事情。他不能完全消除她的智力,因为她需要一些智力才能继续发挥作用,但他尽可能地消除了她的智力。他深知它的负担,不得不这样做。她的伤很尖锐,尽管受到了虐待,但医生在切割时必须非常小心。随之而来的是她身份的其他部分——她对食物和时尚的品味,她喜欢的和她鄙视的气味,她对古典音乐的秘密热爱,她古怪的爱国主义和她对绿色无法解释的仇恨。随着伤口越深,他移除的东西也越深。她的性别认同,她的性取向,她的道德观。又过了几个小时的分娩和十几支空注射器,这个女人曾经的内心世界已荡然无存。她现在是一块空白的石板,只有她的身体造就了她。

这也需要修正。有一段时间,医生认为以前的治疗足以预防未来所有的疼痛。然而,他学到了不同的东西。人们不需要了解一个人的内心世界就可以憎恨他们。伤害他们。为了让她真正自由,手术的最后一步必须完成。医生从塑料托盘上取下了这个小型电子设备,并把它的电极连接到这位女士瘦弱的手臂上。

然后他开始擦拭她的身体。

当他把她的皮肤、头发和眼睛的颜色移开时,这个装置嗡嗡作响。当他画出她的鼻子、腿和头发的形状时,嗡嗡声更大了。处理骨头和扭曲她的身高,体重和形状,他认为至少侵入(他还没有完善这个程序的一部分),最后他重新安排她的内脏,去除那些可能标志她属于一个性别或另一个的器官。他拿走了她曾经拥有的一切,以及她可能拥有的一切潜能。他一点一点地剥夺了她的人性。

当他做完时,他把它叫醒了。现在从手术床上爬起来的那只动物,在医生看来,是一个很高的东西。它的皮肤是一种模糊的亮灰,它的眼睛同样如此。它的身体都是直线和直角,就像用尺子测量的那样精确。它的嘴是一条细线,当它好奇地看着周围时,这条线就张开了,随后医生张开嘴。

“你好。”

“你觉得怎么样?”

“你……?”

医生抑制住了想揪他头发的冲动。”你。你所感知到的自己。”

“我……我……”

“是的,你。你是你。”在这个过程中,他们经常需要这样的解释。一个不幸的副作用。

“我……感觉什么都没有。我……我没有。”

“是的。”

“我……不觉得疼。”

“没有。”

“我……我痊愈了。”

诅咒。诅咒!又不是这个!

“你没有痊愈!我只是埋葬了你的痛苦,你不明白吗?”

“我痊愈。你把我治好了。”

“不,你这个笨蛋,不!我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做!”

“你把我治好了。你就是解药。你就是解药。”

同样的冗长。每次手术后,他们总是说同样的话。这是不能容忍的,是不可原谅的。

“不……不!”

“你就是解药,医生。”

“不!”麻醉师尖叫着,那个曾经是女人的家伙试图拥抱他。“不!”

“谢谢你。”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尖叫。突然失去了力量,那家伙用胳膊搂住了他。他们感到同样寒冷。

“我不是解药。没有治愈的方法。我不过是个卑微的医生。”

外科手术

他手指长出茧子有多久了?

太久了,这是肯定的。这个牢房很小,太小了。他并不介意一个人呆着,那不是问题的关键。他早就把需要陪伴的部分从自己身上抽出来了。不,使他烦恼的是他根本无事可做。狱卒们当然会不时地来跟他说话,但是,如果他提出要用他的手艺来改进他们,他们就会怒气冲冲地走了。都是些愚蠢无知的家伙。但他们还能指望什么呢?的确,这不是他们的错。他们只是病得很重。可惜他们不让他治好他们。

嗯,当时他对此无能为力。还是回去工作吧。他躺在狭窄的铺位上,身上盖着长袍。他对那件长袍十分得意。看守的人问了他许多次,他仍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相信他。用你自己的皮肤制作的长袍有什么奇怪的?那不是皮肤最初的用途吗?但他们所做的只是抱怨,抱怨这是不可能的,抱怨没有人能剥掉这么多皮肤还活着,甚至没有人一开始就有这么多皮肤。这展示了他们所知道的。他不是专业人士吗?但现在很难让人们表现出应有的尊重。

他又在胡思乱想了。他在做什么?啊,是的。

他用训练有素的长手指开始抠挖他的腹部。那里的肉柔软,多孔,组织整齐。现在,他把他的骨锯放在哪里了?哦,是的,肝脏腔。到那边去…啊,就在那儿。哦,事情变得越来越无聊,他不知道他将在哪里才能得到一个新的。他提醒自己,暂时不要管这些。接下来,手术刀。那些长骨头藏在他骨盆的骨头里,他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它们取出来。他真的需要为他们找到一个更好的地方,但他的身体只有这么大的空间,任何增加尺寸的修改都很容易被他目前的所处的地方发现。也许还要第二个脑室?在他完成这个程序之后,他需要考虑一些事情。

他肯定忘记了什么。但那是什么?

他从自己的左眼窝里挖出了越来越少的粘合剂。这需要暂时摘除眼睛,但这并没有使这项工作变得更容易。尽管如此,当这一切完成后,他仍然拥有继续下去所需要的一切。他把袍子更均匀地铺在身上,并把袍子的下摆摆到支撑脖子的位置,开始了正确的手术。

这一次会很难。为了到达他今天想要切除的那部分大脑,他必须绕过一些相当重要的部分。如果不这样做,可能会对他的记忆造成严重的伤害,这显然是灾难性的,因为他再也无法使用他以前的备用大脑了。但这并不是说他会转而使用那个——他在至少30年的时间里修改了这个新版本,他不会让所有的工作都白费。不,他只需要非常小心,这就是全部。

“对一位女士来说,她的优点并不明显,但却能让你像猎犬一样嗅来嗅去,叫来叫去……”他不太清楚自己是从哪儿学来的那首小曲,但它使他平静下来。他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把锯子放在一边,掸去肩上的骨灰。

“善良和美丽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他伸手拿起他的长手术刀,把它转到他讨厌的那个部位。

“不管你是礼貌还是粗鲁……”他小心翼翼地把它从周围的脑物质中取出,希望自己的切口足够精确。有一面镜子就好了。

“如果成功是你所希望的,并获得良好的健康……”他拿起手术刀,抓起镊子,之前他从脚踝周围的一个空肉质口袋里取出镊子。

“你只需要给她看一大笔钱!”一个来自直觉的勇气,他就这样做了。他停了一会儿。他有什么感觉?

他考虑了颜色的概念。他有什么偏好吗?他记得自己一向特别喜欢黄色,而且从心底里瞧不起橙色。很奇怪,不是吗?毕竟,这两个颜色非常相似。这没有任何意义,一点意义也没有。他想起了他终于找到解决办法的那一天。当他终于意识到他的问题的根源,他们所有的问题。这种毫无意义的偏好,以及所有与之相似的东西……这些才是关键。那么,他还喜欢黄色吗?

“黄…黄……我…”

“我不在乎黄色!啊哈……呵呵!”

成功!他做到了!它不见了!他的另一个悲惨的部分被洗净了,他曾经拥有的生命的另一个残余物被永远抹去了!他正要站起来跳一段欢快的快步舞,但突然想起他的上半脑壳仍然不在那,于是他重新考虑了一下。他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回原处,用剩下的黏合剂把它粘上,确保把它也重新粘到把面罩紧紧地贴在脸上的接缝处。它不会掉下来的,永远不会。

不要分心,他提醒自己。他聚精会神地坐下来,思考着大脑的新结构。除去这种令人不快的情绪,他又有了什么新的见解呢?首先,他应该修正自己已经得出的结论,看看这些结论是否仍然站得住脚。是的……

那么,他对生活了解多少呢?

它需要治愈。这是他的第一个结论,是以后一切结论的基础,而且它仍然和以前一样牢固。他的兄弟姐妹们虽然愚蠢,却认为他疯了。他们声称,它们的存在是为了保护生命。但他们错了。他知道真相。他自己想出来了。哈哈。

生活对那些把它的讨厌火花带到灵魂上的人来说是一种负担。一种矛盾的冲动,残酷的欲望和荒谬的情感。生命是一只不断繁殖的野兽,在他的职业中,这种动物只有一个名字。他是一名外科医生,他是一名外科医生,他是那个知道生命是什么的人,生命到底是什么。

这太明显了,他一边抚摸着移植的皮肤一边想,这些皮肤用纤细纤细的指状物把他的脸和长喙的面具连接起来。生活就是癌症。生命扼杀了灵魂。

作为一个医学专业人士和一个有道德的人,切除它是他的责任。

他记得他第一次做这种手术。他的病人们尖叫着,呻吟着,因为麻醉师不在那里帮助他,因为他正在把他们从死亡的缠绕中解救出来。这种痛苦是可悲的,但却是必要的,因为一旦他们死去,他们真正的灵魂就会显露出来。这使他对自己事业的正义充满信心。一旦他们重新站起来,痊愈了,恢复了健康,他们所希望的就是帮助他们的同伴达到同样的觉悟。他发现,灵魂不仅渴望自己的死亡,也渴望整个世界的死亡。

看到死去的人解放了活着的人……这一切都是值得的。所有的嘲笑,所有的仇恨和厌恶,所有的孤独。

他是—

他不再孤单了。两个人影站在他光秃秃的牢房里,俯视着他躺着的地方。第一个又高又瘦,皮肤黝黑,脸色苍白。他很了解他。

“主。”

“外科医生。太久了。”

外科医生不明白。“时间太长了?主啊,我们永不分离。我是你意志的工具。我常与你同在。”

他的主人什么也没说,只是笑笑。外科医生把目光转向另一个人,一个矮个子、驼背的男人,他拒绝直视他。即使没有面具,外科医生也知道他是谁。

“我的哥哥,诊断医生。”

“你不是我的兄弟,畜生。”那人转向他的主人。“让我们把这事儿做完。”

他的主人点点头,然后又转向外科医生。“我有一个任务交给你,最忠诚的仆人。你的专业知识是必要的。”

“什么……你想要什么,神?我能为这么强大的人做些什么呢?”

小死神咧嘴一笑,露出一排墓碑般的牙齿。

“啊,亲爱的外科医生,我有一个世界等着你去治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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