筒子楼在夕阳的映衬下显得十分诡异,从周边工厂下班的人脸上都带着疲惫之色,偶尔有几个去路边摊喝酒的人也显得神情恍惚,显然是心中有事。
千洛和夏桀走进去的时候,迎面正好撞上几名身着深蓝色制服的人。
夏桀很快就认出了他们,拉住千洛的衣角低声说:“这几个就是晴雨儿童保护协会的人。”
千洛顺势望过去,只见几个人都穿着深蓝色制服,头戴帽子、手拿文件夹,一副很忙碌的模样。
站在花幼悦家门口的人看到千洛和夏桀走进来,抬眼望了一下他们,随即又低下头继续翻看手里的文件。
其中一人走上前来,笑眯眯的问道:“你们是住在这里的学生吗?”
他的视线穿过千洛和夏桀的身体,放在了他们的书包上。
“不,不是,我们来看望同学。”千洛答道。
这人闻言,脸上闪现一抹不悦的表情:“那请问你们有什么事呢?”
千洛有些尴尬的回答:“那个……我们是来找我同学花幼悦的,她是我们学校的同学,听老师说她的情况不太好。”
儿童保护协会的人点点头:“哦,原来如此啊!”
随后这人又抬起头来,脸上露出职业化的微笑,对千洛说:“既然是同学,那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家里似乎并没有人。”
千洛闻言,和夏桀相互对视了一眼,心中暗忖:难道真的是花幼悦出了意外吗?
千洛摇了摇头,回答:“我们不清楚,她没有告诉我们。”
那人听闻后又笑了起来,笑容很淡,看不出有什么情绪波澜。
随后那人又问道:“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夏桀,他是千洛。”
夏桀抢在千洛回答前说了出来,他上前一步挡在了千洛面前,继续说道:“你们不打算强制进门吗?万一花幼悦在里面出了什么状况呢?”
夏桀这么一说,千洛跟着紧张了起来,他的目光时不时向上看去,看见花幼悦家门口站着的几人似乎在讨论什么问题一样的。
不知为何,一种莫名的愤怒从心底油然而生,顾老师说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喊儿童保护协会的人来了,可花幼悦的生活似乎并没有改善多少。
他们不仅没有帮助花幼悦解决困境,反倒像是在拖累她一样。
千洛看着眼前几个人的背影,心中升腾起一股熊熊烈火。
“强制搜索这个可是要警察的证明才行啊,真是头痛,”那人的语气慢慢悠悠,“而且也不确定对方到底在不在家。”
千洛听闻后,眉头皱的更深了,这是什么话,怎么听起来像是在敷衍一样的?
“要是花幼悦出了什么事你们付得起责任吗?”
这回是千洛直接喊出声来,他的声音在楼道里回响着,站在花幼悦家门前的人都把视线定格在了他的身上。
“你们这样我们也很难办的,不管做什么都要走程序不是吗?”那人继续说道,“你要是担心的话,就先去找个警察来,然后等着警察来搜查吧!这样可比我们进去强制搜查要快许多。”
“我们走。”夏桀直接拉住千洛把他带出了筒子楼。
千洛现在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就是因为儿童保护协会这些人这幅样子,所以花幼悦才会那么不幸。
“我们要……报警吗?”
千洛恍惚记得上一次报警还是小学的时候,他的叔父叔母在他家蹭吃蹭喝不说,还把好几件千洛父亲的收藏品带走了。
想到这里,千洛的头又开始痛了起来,他生理性的在拒绝自己回忆这些。
“你不会真觉得能指望这里的警察吧?而且那只是个派出所,真正为人民服务的警察可都在大城市里,在这里还是拳头说话更管用。”
“那我们也没法进去吧?要是有电锯倒是可以。”
千洛的想法很大胆,但他知道这是不切实际的。
“只要电锯就行了吗?”
“再加个榔头?”
“我爸工地都有,要去吗?”
“诶?”
这是千洛没想到的,夏桀的表情很认真,他赶紧转动脑子,说:“这种光天化日之下我们不好去,估计那些人也就是来装装样子,要不等晚上没人了来?”
“那你可要做好被这一整栋楼的人追杀的准备。”夏桀嘴上是这么说,但完全看不见他脸上有什么害怕的神色。
“这可是我们的同学,花幼悦早上还说要自己挣钱脱离她妈,不能折在这里,对吧?”
千洛感觉自己的毛孔似乎都张开了一般,整个身体仿佛被火烧一样,大脑也异常的兴奋。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觉到了一种难言的兴奋。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海水之中,一只手抓住了那团东西,但是另一只手却怎么都无法抓住它们一样。
但是千洛知道,他已经找到方向了,已经找到了如何使用自身的力量。
终于不是别人帮助他,而是他去帮助别人了。
在往回走的路上,千洛只是祈祷着,花幼悦不要有事。
“要是我和我爸没闹翻就好了。”夏桀坐在巴士上叹着气。
这时,千洛也才发觉到自己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友人也在依附着大人活着。
“没闹翻就可以让你爸出手了?你们父子俩的关系还真是复杂。”
“父…子俩是这样的啦,”夏桀苦笑了一下,“不过没关系,都是因为他的错,哼,我才不会认错呢。”
“叛逆期还真是令人头痛啊。”
“你这话说的和我爸一样,我再问你一遍,一会儿去工地可就不能反悔了哦。”
夏桀是认真的,他询问千洛也是认真的,毕竟千洛一直都是那个“好孩子”,为了让千洛一直是“好孩子”,他才必须要让自己变成千洛的保护罩。
能一直保护千洛就好了。
这是夏桀幼时的想法,或许那时候千洛并不认识自己,只是在那次之后,夏桀决定要让自己不再被千洛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