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酒馆里趴在桌子上,一副喝醉了的样子。

实际上还很清醒,我不能醉倒在这种地方,否则身份就会暴露。

被人叫醒的时候听到一声“这不是莱昂吗”,之后就会被团团围住,送往绞刑架,或者干脆直接被杀死。无论我躲到哪里去,都有数不胜数记恨着我的人。

我像经历了某种大战一样,尽可能平息自己的呼吸,但还是大口喘息。

不这样做的话,胸部就要沉闷致死了。

“公主要结婚了?和谁啊?”

男人问了一声。

“那种女人嫁不到我们这种大国来的啦,多半会去逸泉之类的吧,嫁个小国王子还是有希望的。我也只是听说的啦,据说皇帝已经给她订好婚啦。今年年底大婚,公主要是不从就直接赐死,或者流放出去。”

老板娘的啦的啦地说个不停。

“要是流放就好了,也让兄弟们……嘿嘿。”

“上酒。”

我哐当砸了一下酒杯,低声说。

我要去见爱丽。

就在刚才,我决定了。

消极什么的,都去死吧。

在我还在哀叹生命没有意义的时候,爱丽却在替我承受着刑罚。

我曾经跟她说过,总有人承担着比你更甚的痛苦,因此请好好活下去。

这么教导这她的我,却因为背叛人类被杀死。

就算取回了意识,也不断自责,一边忏悔一边苟且偷生。

但之后呢?

如果爱丽到这里来巡视的话,如果看到她那副枯槁的神态的话。我一定会——

“怎么办?”

幽灵小姐凑到我的耳边静静地说。

我猛然睁大了眼睛。

像是从噩梦中醒来一般,我凝视着对面。

刚才还在耳边回响起声音,但幽灵小姐转瞬间已经坐回了对面。

似有似无的存在,脸上没有半分笑容,严肃地看着我。

没错,我差点忘记了。

我连带着爱丽远走高飞的权利都没有。

因为这个身体,不仅仅属于我,也属于斋和。

就像爱丽在等我一样,她们也在等着斋和。

“客人,你的啤酒。”

托盘放在桌子上,胖胖的手握着杯柄啪地放在桌子上。

我握起木杯,老旧的木杯泛出古铜色的光泽,凑近了就可以闻到一阵木香。

啤酒也是在木桶中发酵的,色泽金黄,泡沫白晰。

我端起其中的一杯一饮而尽,啤酒度数不高却呛出了眼泪。不愧是阿尔赛的美酒,稍稍带一点苦涩,却非常香甜。就算喝净了也觉得有余香。

我哈哈大笑起来,把酒钱散乱地扔在桌子上,踉踉跄跄地走出了酒场。

背后跟着漂浮在空中的幽灵小姐。

像我这种醉汉,在这里并不罕见,没有人在意。

为数不多的路人带着厌恶的目光瞥了我一眼,捂着鼻子快步离开。

浩瀚的夜空,凉爽的晚风。

不错,真的不错。

就算不能带着爱丽离开,我也想传达这份感情。

“因为我不被需要,所以就离开吧,不要再见面了。”

这种话现在的我怎么可能说得出来。

我已经不想在懦弱下去了。

我带着对两年前的悔恨,带着对爱丽的祈盼前行着。

我的未来,永远无法粉碎我的过去。因此我不需要了,未来什么的。

听卡罗娜说,斋和他最在意的就是未来。真是,我们这不是完全不一样嘛。

因为我没有未来,所以我只要做好现在就好了。

等着我吧,爱丽。

哪怕只是遥远地站在人群中看着你,我也想要传达我的心情。弦断有谁听?管他有谁听。

见到爱丽,然后消失掉,这就是我能做的一切。

那么,好好完成它们吧。

我回到旅店,大睡了一觉,醒来时已经到了次日傍晚。

全身,都充满了活力,精神一振。

虽然爱丽看不到,我还是用心整理了头发,刮去了胡子。

拼命冲洗了三四遍身体,仿佛要把曾经的血污刷掉一般。

我是伫立在死河尸海中的人,是伫立在荒丘剑冢上的人。

整装,待命。

我走下旅馆,一层的公告栏边上已经挤满了人。

但是只要简单的一瞥就好了。在人群的一个小小的缝隙中,我看见了爱丽的名字。

爱丽她,来的并不是我所在的萨瓦伦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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