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趴在地上，面色惨白的男人，他的嘴中还在不停地吐出鲜血，一身华丽的中山装也几乎被血迹铺满，男人费力地抬起头，被血丝爬满的眼睛死死盯着李庄生。

李庄生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在他的视角来看，自己就是闭一会眼睛，再睁开时，男人就一副快要去世的模样。

“客人，咳咳...你这病..咳..不轻啊。”

“嗯，我看出来了。”

“所以，我的意思是...”

“像你这种情况是要加码的。”

此话一出，空气瞬间凝固了，李庄生和男人大眼瞪小眼，僵持在一起，李庄生眼睛微眯，已经把你怕不是在骗我几个字写在了脸上，双腿开始移动，几欲先走。

“等等等！年轻人不要那么心急啊！你不需要掏钱了。”

男人伸手抱住了李庄生的大腿，死命的拽着他，就像是害怕他扭头就走。

“其实，我只有一个要求，”

“你来我这里工作就好，陪我一起去治疗其他病人。”

“像你这种极其罕见的重症患者，不是一两次能够治疗好的，而仅仅是治疗一次的后果你也看见了，不休息个半个月我恐怕是没办法进行下一次治疗了。”

说着话，男人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更可信一点，还故意在李庄生眼前咳出来几口鲜血。

“中间难免会有其他客人找上门，我如果不能继续工作了，就需要另外一个人来代替我工作了。”

男人小眼睛眨呀眨，看上去极为诚恳，俯视的视角甚至让李庄生在恍惚中产生了这个男人真辛苦，自己应该相信他的错觉。李庄生本能的感觉到不对劲，使劲摇晃了一下脑袋，恢复了几分清醒，开口拒绝道：

“但我还没付钱吧？我现在后悔了，你能放我走吗？”

治疗还分几个疗程的，李庄生之前可没有听过这种事，他还以为是一次就可以根除自己的病呢。仿佛是洞察了他的心中所想，男人有些无力地笑着：

“因为你的情况不一样啊，我事先也没想到你的情况这么严重。”

“我耗费心血仅仅是能够让你自主进入睡眠而已，这只是最浅显的治疗效果。”

“再往后就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了。”

男人此时已经站起来，颓废的坐在沙发上，双腿舒展开来，架在茶几上，看来已经完全放弃扮演自己高深莫测的形象了。

“我治疗过许多人，但从未有任何一种情况和你相同，其他病人的噩梦具现，无论多么的光怪陆离也始终只有一种形式，而你的更像是无数噩梦的缝合，我只是进入了一次下潜，就看见了至少十几个版本的噩梦，而下一层的边境我甚至没有打破。”

虽然男人说的很是玄乎，竟是一些李庄生不了解的东西，但大概得意思他还是听懂了一些，反正自己病得不轻，需要长期的疗养和调解，但在这个过程中自己要在这间奇怪的店内打工。

“那要按照你的方案来说，我岂不是很亏，既要付钱，还要给你打工。”

“而且，为什么是我？”

李庄生双手交叉，仔细思考着。不用想也知道，这种神秘测的手段，肯定有极为苛刻的要求，不是大街上随便拉一个人都能干的。这个男人选择自己是有他的原因的。但另一方面，他的病肯定是要治的，目前还是来看男人怎么说吧。

男人又掏出一根雪茄，点燃后吐出一口烟雾，沉吟些许时间后，说道：

“那这样吧，18w我可以不要，你来就好了，至于选择你的原因，不管你是否能理解，是你自己告诉我的，不过不是在这里，在现在。”

男人手指屈伸，点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是在梦里吗？梦里的我？李庄生思考者，但是脑海中残余的零碎记忆让他根本无法确认，男人话中的真假。

“既然如此，我没意见。”

李庄生点点头，没有再和男人继续掰扯。这本就是他预想的方案之一，换种角度，此举可以让他在男人身边了解男人口中的治疗究竟是什么样的方式，这不单单是对未知神秘的好奇，更是想要在自己手里掌握一些信息，万一男人真的在治疗中对他动了什么手脚，那自己也不至于傻傻不知道自己被怎么了。

总而言之，这两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那好，明天早上，你过来，第一份工作。”

男人说话有些断断续续的，看来真的是有些虚弱了。他将名片从手中甩飞，在空中化为了一个古铜色的老旧怀表落在李庄生怀中，上面绣着一个蝴蝶样式的图案。

“那是锚点，以后拿着它来到这里，就可以进来了。”

李庄生将怀表装进口袋中，起身，他没有第一时间要求离开，而是来到男人刚才吐出的淤血旁边，用纸巾在那摊血迹上抹了一下，再凑到鼻子前放闻了闻。

“嗯，是血迹没错，不是什么番茄酱之类的。”

“喂喂，你这样我很受伤的啊！我还会骗你不成？你的噩梦有多恐怖你自己还不清楚吗？”

“多少知道一些，好了，送我走吧，我明天八点左右过来。”

“让我见识一下你所谓的治疗手段。”

男人唇角勾起，露出有些许神秘的微笑。

“希望你不会被吓到了。”

然后抬手一挥，李庄生便消失在了原地，等他走了以后，男人才彻底放松下来，看了一眼地上的血迹，而在他的口腔中，被咬破的舌尖正在慢慢恢复。

“小家伙还真是谨慎啊。”

“不过我可没有骗你。”

男人掀开上衣的下摆，在腹部靠近胯骨的位置，一点点红色的斑纹在蔓延着，然后又被一股丹青色的光芒压回去了，两者僵持着，目前来看是那股光芒更胜一筹，只是斑纹消失的这个过程极为缓慢。

“在你脑海深处究竟住着什么....”

“我真是，很想知道啊....”

最后伴随着男人眼睛的合拢，一切都归于沉寂，燃烧的红烛也化为青烟，弥漫。

李庄生只感觉到眼前一闪，然后就出现在了人生鼎沸的大街上，周围的人似乎对他突然出现并不觉得好奇，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给李庄生，就好像一切都是李庄生的臆想，但口袋中的怀表又在证明着存在的真实。

李庄生打开手机，发现距离自己陷入迷雾之距离了十分钟，但他可是在那个神秘的房间和男人交谈了几个小时！

“真是巧妙的世界。”

李庄生甩甩头，轻笑着带上了耳机，慢慢往家中走。

.

第二天清晨，李庄生从宽敞的房间中醒来，换好衣服，路过客厅，走到外面的洗手间，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后，李庄生简单给自己做了一个早餐，坐在餐桌前一个人享用着。

这就是他的家，只有他一个人的家。

吃完早餐后，李庄生出了门，不过他没有先去约定好的地方，而是骑着电瓶车来到附近一个广场上，对着场中央一个正在舞剑的老大爷开口喊道：

“张爷！该走了！上班要迟到了。”

正玩到兴头上的老大爷让李庄生连续叫了好几次才有回应。

“哦！庄生啊，来了来了。”

大爷收起剑，拎着一个袋子，三两步跑过来，跳到了李庄生电瓶车的后座上，坐稳了。看得出来，大爷的身体素质很不错。

“庄生啊，给，我亲手做的烤红薯，趁热吃。”

“张爷，我骑车呢，晚点吃。”

李庄生手背到后面结果烤红薯，然后放到前面的框中。

张爷是他楼下的邻居，老板走的早，儿子又是边防战士，迟迟找不到媳妇，老人家身边也没个人照顾，就给自己在幼儿园找了个闲职，当保安。因为经常给李庄生送吃的，李庄生也就经常顺路送张爷一程。

“张爷，我看你每天早上都去练剑，有用吗？”

“当然，这可是我的传家宝，我已经快要达到人剑合一的境界了。”

说起张爷，他这人就一个毛病，中二！或者说是一个老小孩，总是幻想着自己的武侠梦，还期待着自己能够修成剑气呢。

但李庄生觉得这种人挺有趣的。

将张爷放在幼儿园门口后，李庄生径直来到昨天的位置，在他低头掏出怀表后的一刹那，再抬起头时，他已经来到昨天那个房间了，这一次除了仍然笑眯眯的店长以外，多了一个看上去十分清冷的人。

青丝蔓延至腰际，将视线牵引至那束身衣遮盖住的腰际，再由此向上俯瞰是堪比高山冰雪白皙的皮肤，少女黑色的双眸中似乎蕴藏着星与夜，让人忍不住沉沦。容颜绝妙，毫无半点粉黛修饰。而高贵清冷的气质更是对世人一种只可远观的警告。

“我来介绍一下，这是逢白梦，另一位员工，以后就是你的搭档了。”

“嗯？原来治疗不是一个人吗？”

“如果是我这种老手的话，当然一个人就够了，你们嘛...哼哼，和我差远了。”

然后你昨晚在我这里翻车了对吗？

李庄生在心中鄙视地说了一声，也不想跟他说什么了，将视线重新放回逢白梦，然后对着她礼貌地伸出了手，说道：

“你好，我叫李庄生，新来的，请多关照。”

逢白梦看了李庄生一眼，伸出了带着黑色手套的手掌，在靠近李庄生手掌的一刹那抓住了他的手腕，然后猛然将他拉到自己面前，紧盯着李庄生的面部，李庄生目不斜视地与她目光相接，面不改色地看着少女深邃的双眸，手指微动。

“请问，你这是在干什么？”

“入梦，不是看电影，也不是游戏，小瞧的话，会死。”

店长看形式不对，赶紧上来将两人拉开，将李庄生拉到一边，让他坐在凳子上，然后开始一字一句的给他讲述着梦中的注意事项：

“大体的过程，我昨晚已经跟你说过了。”

“就是一些细节方面的，第一：绝对不能让客人知道自己在做梦。”

“这个我懂，不然梦就会醒是吧？”

“不，你没有做过“清醒梦”吗？那种状态下，你在梦中几乎无所不能，可以随意捏造梦中的形态，而且你想要醒来的强烈愿望，会和潜意识形成的梦境产生强大冲突，而无论哪一方胜利，你们这些精神的杂物，会被搅碎。”

李庄生愣了一下，“搅碎的意思是....”

这时在旁边的逢白梦开口了，清冷的声音说出了最坏的结局：

“在梦境中死亡，并不意味着会脱离梦境，因为进去的是我们精神，所以一旦消失，就意味着你的躯壳将会变成一具空壳，也就是俗称的植物人。”

“这个人很会忽悠，如果想退出的话，还是抓紧时间吧。”

逢白梦扫了一眼嬉皮笑脸的店长，似乎对他很是鄙夷。而李庄生双手撑在胸前，侧头看着逢白梦，唇角上扬起弧度，轻笑着说道：

“谢谢你的提醒，不过我想，我拒绝不了他的条件。”

“随便你吧，别拖我后腿就好。”

说完，逢白梦就走到了屏风后面，看来是因为李庄生的无所谓态度，有些生气了。看她离去，店长才敢悄悄凑到李庄生耳边，小声说道：

“别看她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其实是个好人。”

“看出来了。”

李庄生摆摆手，表示对此不在意。

“只是可惜，我昨晚还可以看了好几遍《盗梦空间》，还以为能派上用场。”

“好了好了，还有些具体的，进入梦境后，她会教你的，先让我来描述一下这次客人的要求吧。”

店长从桌子底下翻出一个巨大的卷轴，铺开来，上面密密麻麻的记载着许多字，店长指着其中某一段读了出来。

“张倩，35岁，已婚女性，与丈夫有一个女儿，但是在几个月之前，孩子突然失踪了，警方至今也没有找到孩子的下落，张倩由于承受不住打击，精神失常了。”

“治疗方案是，改变孩子失踪的事实，扭曲成孩子始终陪在她身边的幻想。”

“诊金是：独家烹饪菜谱。”

前面李庄生听得聚精会神，不可错失每一个细节，虽然他不知道具体怎么操作，但是这第一次主要就是熟悉的过程。

只是在听到诊金就是一本菜谱后，他就坐不住了，猛地站起来，怒拍桌！

“那为什么我就要18w啊！”

“因为你确实付得起18w啊，我什么时候说过诊金只能是钱财了？况且不同的东西对不同的人价值不一样，虽然只是一本菜谱，但对一个开餐馆来说，那是她赖以生存的依靠。”

李庄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道：

“行吧，我现在该怎么做？”

“什么都不用做，只要放轻松，然后.....”

“闭上眼睛就好。”

只见店长轻轻打了一个响指，李庄生就感觉到意识异常困倦，眼皮止不住地合拢在一起，朦胧之间他感觉到自己好像在不断下沉，四周还传来了吵闹与说话声，最后一个急促的刹车声响起，李庄生睁开了双眼。

他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并不是那个小房间，而是一个小轿车里，前面的男人正在骂骂咧咧地对着前面急停的车辆讲话。

就在李庄生搞不清状况的时候，耳边响起一个悦耳的声音：

“你醒啦？手术成功，你已经是个女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