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气很好,青空澈,乾江净,浮着江月楼的,乃是一片潋滟晴光。

炎熏儿正挂新入的四张图品鉴着。

吹着江风品着茶,将这几幅画排成一列。

不愧是云衫,这正经人物画的神色姿态也拿捏的出神入化。

就是穿得多了些。

“主,这些画我能看懂,是在舞剑,比之前的那些山水画,有趣多了。只可惜要拿去处卖了。”

“所以我要先挂在这里看看啊。”

“不知道这次能卖出多少价来。”

“就知道钱,行了,你先把卖画的消息放出去,过半个时辰便过来取画拍卖吧。这次起价可以高些了,你找个合适的开拍就行。不过,这次得定个规矩,一个人只能拍一幅画。”

“一个人只能拍一幅?为什么啊主?这样的话,有钱的金主不是也花不了钱?后面的话价钱就不保了啊?”

“无妨,尽管拿去卖就是,将这些画散开,让后面想收集的人自己多花些工费,这画会更有意思,我想云衫也是这么想的。”

毕竟她自己已经已经被那一册一册迟迟看不到后话的小画本折磨过了。

那种想要却得不到的感觉她懂,所以得让那些买家也体验体验。

听过交代后,王妈妈拿着画下楼,但是很快就又上来了。

“主。”

“怎么了?”

“外面有个姑娘,问若是拍到画,想要见你一面。”

“姑娘?谁家的?”

要知道这可是云衫的话,一般人家的女子,可是没那个财力想王妈妈说这话的。

“不知道,但是她带着面具。”

“不想透露身份?不行,今天有四张画呢,开了这个头,每个买家不都得见一面了?”

“小姐说的是,那我去将她拒了吧。”

“去吧。”

炎薰儿说完,继续拿起手里的画本。

想着这青橘之恋云衫到底什么时候给我画下一本。

这是那堆本子里唯一的正经漫画了,讲的是一个官宦家庭,嫡妻的四女儿和一个从老家搬入京城待嫁的庶出姐姐的爱情故事。明天姐姐就要出嫁了,不知道妹妹会怎么闹腾将心爱之人留住,炎薰儿等着看,很急。

却因为上次的事,不好意思找她明说。

最后连让王妈妈转达的话,都变成了要色图。

人就是这样,有时候为了不暴露本心,不惜去撒另一个更离谱的谎来掩饰自己。

她不想让云衫因为知道自己对这本爱情故事的痴迷而又开始在两人的感情上投入心力。

所以...希望她能想起起来吧...给我看看这本画册的后文啊...

可就在这时,王妈妈又回来了。

“主,那姑娘说,就是为了见你才来拍画的,要是你不给见,她要退钱走人了。”

“这姑娘...”

“我寻思第一幅画,若是被退回来,影响不太好,要不我偷摸儿的让她上来见见你吧?”

“退就退吧,云衫的画,还愁不好卖的?”

“好,那我下去说去。”

可不多时,王妈妈又回来了。

“主...”

“又怎么了?”

“她说要这样,她就把画撕了。”

“啧...她怎么敢...怎么能撕云衫的画呢?!”

“就是个闹腾的主...非要见你不可。”

“行吧行吧,让她上来吧,这人一看也不是个懂画的,兴许是谁家的阔小姐,非要上来和我比比容貌之类的,揶揄我两句,你让她上来,我找机会把画夺了便是。怎么能卖给她这种人。”

“好的主。”

于是再一次开门时候,王妈妈便把那人带上来了。

之间她站在王妈妈身边,竟然高出她一个肩来。

这人...身材高挑得连比过多数男人了。

我们御西有这么一号小姐吗?

“薰儿姐姐?这边冒犯了。”

“你是?”

“可以不说吗?”

炎薰儿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画,心想画在就行。

“那便不说吧。”

然后伸手示意她过来坐。

“就是不知这位姑娘找我,所为何事?”

“那个,就是...你能教我怎么做女人吗?”

炎薰儿:啊?又来?

“姑娘你这话说的...好像在让我教你说话一样无趣。”

“不瞒您说,我自幼在边塞长大,看的都是沙场山原,骑得都是剽悍壮马,现下马上就要出嫁了,不想被心上人嫌弃,听闻御西女子之中,姐姐淡雅文韵的气质最具大家典范,若能指教一二,感激不尽。”

“我读书多年,不觉间幸得了这么一个赞誉,从没放在心上的事,如何能指点的了姑娘呢?”

“额...”

“听我一句吧,再好的内涵也抵不过出众的颜色,要是你姿色不差,就这样本我率真的,也自能得你夫君心里的一席之地。”

“那姐姐你看我还成吗?”

她取下面具,炎薰儿抬头一看,不禁愣了一下。

这人...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但比起这个,炎薰儿还是更快注意到了她的脸上。

这眼角靠鼻梁边上一个泪痣,鼻梁下段一颗浅痣,眼睛正下方又一颗红痣,连成一个正三角...

第一个少子,第二个贵气,第三个虐恋,连在一起又多出一个锁心结的面相。(这个我乱讲的大家不要信啊。)

啧...真惨...

这种正三角的锁心结长在脸上,往往是要迷茫一辈子都活不明白的类型。

被这样一个人找上门来,说一通谎话,是为何?

炎薰儿姑且试问了一下。

“你当真要成亲了?”

“还没有说定,但是我想,我想嫁给那个人,一定要。”

还没说定,但是一定要?

“我能听你说说吗?为什么一定要嫁给那一个人呢?你是找到一生所爱了吗?”

“爱...”

犹豫了?

“你爱他吗?就要和他成亲?”

“我不知道。”

“不知道?”

“但是我相信,我的后半生中,为她而活有着不可替代的重要意义。我也有一定要陪在她身边的理由。”

“连感情都不能确定,就因为人生的意义一定要是他了吗?”

“对...一定要是她,我想了很久,只有在她眼里,我才是完整的我。即便她现在并不怎么喜欢我...”

“什么是在他眼里,你才是完整的你?”

“我身边的人,需要的并不是单纯的我,还有别的原因,而她眼里,我就是我,而且我对她有所亏欠,我愿意偿还。”

这话说的大义凛然,却感觉不到多少感情,或是说,爱意?

炎薰儿听得很难受。

非常难受。

实则是苑铃音仅一个晚上,通过日记和桃鸳的口述,用整理出来的记忆推动自己做出的判断。

基于一个心里没有自己只为亲人而活,且为此有着严重使命感的人格而做出的判断。

她向往着以一个赎罪者的身份在鹿云衫身边终此一生,一次来弥补一个她仅一次的纯洁。

最终达成一种以她独特的献身方式,来完成的自我成就。

至于爱。

失忆前的自己对她的情感到底是不是爱她不清楚,但是这种使命感是极其强烈的。

可是炎薰儿体会不到这种使命感。

她心中的爱,无论如何,都需要灵魂和灵魂之间的交流。并不能只因为能在某个人身边扮演某个角色就这样一厢情愿的扑上去而不注重灵魂的共鸣。

这是不对的。

可面前这位客人接下来的话让她释然了。

“但是这些现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我连进入她心里的资格都没有,那一切都无从说起了。虽然我决定为她而活,可如果我们之间没有真正的情感,心里没有彼此,也不过是一说梦话。”

“哦?你是这样想的?”

“我虽然很努力的在找活下去的理由,但人生和爱情,我都不想含糊。我坚信若能被所爱的人需要,并只为她了却此身,是无上的幸福。她很好,很特别,我无论何时都会喜欢上她,但爱是互相的。我不能只是一厢情愿的想着补全自己的人生。我想让她也喜欢我,所以希望姐姐你能帮我,教我怎么做好一个让人喜欢的女人。”

听到这里炎薰儿有些触动了。

这人的心思太纯粹了。

本以为之前的那些大话太过空泛,徒有气势。

但或许她早已经想好了自己的一生要如何度过,只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对象而已。

一旦那个人出现,便全盘交付。

这就是一个锁心无我之人,对人生的思量吗?

锁心痣下多忠仆。

心中无我,所以便为别人而活,的确是这类的人最后沉淀成功的标致。

但她似乎,懂的比自己的同类要早些。

于是她问出一句:“可以,我还挺欣赏你看待自己人生的方式的。不过,就算我帮你改变了外貌气质,但像你这样毫无保留的向一个人扑上去,若是对方接受了你,却并不是全心全意的对你呢?毕竟,若是你成为一个没有瑕疵的人,就没有了考验对方的筹码。”

“我的瑕疵,她早已经尽收眼底的了,我想如果我不是真的讨了她的欢心,她是不会假意喜欢我的吧,而且全心全意什么的,我不需要,我只需要她认可的我全心全意。”

真棒,要是云衫也能遇见一个这样的人就好了。

只可惜她要嫁人了...

“不瞒你说,你长得还不错,只是不会打扮,其次...若是谈婚论嫁,光外表光鲜是不够的。”

“还是要看琴棋书画吗?”

“不是,还需要别的手段,过来吧,我先教你怎么打扮吧,毕竟你的身材太过特殊,这么高挑的女子,可是很难让人心生怜爱的。”

......

一个上午过去之后,苑铃音和炎薰儿也混的熟络了。

不过时间有限,她学了一些穿着打扮的方法,便以要读书学画为由,先行告退了。

一路上还想着。

云衫好像很会画画来着。

若是把这幅画带回去,她应该会很高兴吧?

想想就觉得开心。

于是提着画蹦蹦跳跳的回去找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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