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找到你了。”
清幽的院子里,少女带着几分惊喜与埋怨的声音,在顾渊的耳边响起。
他回过头,看见了站在院子门口,浅笑吟吟的花初妍,她仍旧穿着那身水蓝色的薄纱舞裙,倚在门边,月光倾落在她瓷白的锁骨,仿佛她肌肤的每一寸都在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在黑夜里无比清晰。
“有什么事情吗?”
顾渊回过神来,轻声问她。
“当然有事,我可是找了十几个房间找你。”
“直说就好。”
花初妍的眸子微微转了转,却又把想说的话给重新塞了回去,反倒是朝着他眨了一下眼睛,“倒也不是很重要,你在这里做什么?”
“洛孤雪刚睡下,我也正打算回房间休息。”
“你和洛孤雪是什么关系?”
“朋友。”
“只是朋友?”
“嗯。”
顾渊走出几步,渐渐的也走到了花初妍的身边,他的表情向来很平静,即便花初妍现在微微挺着胸,姿态妖娆。
媚永远都不是用穿衣服的多少来决定的,有时候或许只需要一个眼神,或者一个动作,仅此而已。
花初妍的天生媚骨,大概就属于这样,即便她从未刻意,但一颦一笑总能让人恍惚失神,所以这些年来,她不常在东域露面,或许她自己都很清楚的认知,有时候长的漂亮,能勾动男人的欲望,并不是一件好事。
“既然没事的话,那我就先回房间休息了。”
“诶,等一下。”
花初妍的手搭在了顾渊的肩膀上,她的身子往前凑了几分,带着好闻的清香味,浅浅淡淡的,沁人心脾,只是她的眸子看上去愈发慵懒起来。
“没事情,咱们就不能聊聊天了嘛。”少女的眼眸里仿佛流露出几分幽怨。
“你我兴趣不同,朋友圈子也不同,应该没有太多能聊的东西。”
“那你可以教教我剑术吗?”
“我的剑术你学不会。”
“你还没教呢,又怎么知道?”花初妍的另外一只手也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似乎有抱住他脖子的趋势,可惜顾渊仍旧不为所动,像是个木头人一样。
或许也因为花初妍并不擅长撩拨男人。
“因为你看上去就和我不像是一路人。”
顾渊无奈的笑笑,他背对着花初妍呢,现在她的手已经搂住了自己的脖颈,虽然身子还未贴过来,但好歹也会让人有几分心猿意马。
比如现在把她打晕过去狠狠的吸血。
顾渊轻轻分开她的手,转过身,眸子很平静的望着她的眼睛。
月夜清幽。
花初妍却因为这样的眼神而有点发愣,总觉得从他的眼睛里看不到任何的情绪,也读不到一丝一毫的欲望,仿佛面前站着的就是个冰冷的木偶,没有一点点温度。
倒也是,他的身上也冷的吓人,不知道是修行了什么秘法。
“我要休息了,你乖乖回去吧。”
“我有事情要问你呢。”
“刚才你又不说,现在想问的话,就赶紧问吧。”
“你给我的那副诗仙真迹……为什么墨迹是湿润的?”
“可能沾上酒了?”顾渊无奈的笑。
“那分明就是未干的墨迹,是刚刚写下来的。”
顾渊只好苦笑,“是我写的。”
“你是如何仿造出诗仙真迹来的?”花初妍双手叉腰。
顾渊看着她的眸子,“真相如何,你其实已经心知肚明了,不是吗?”
花初妍的呼吸变得急促几分。
“你……不是。”
“你当然不愿意相信了,毕竟和你想象里的那个人,完全不一样,不是吗?”顾渊的笑容很无奈,“确实我不算是那个诗仙,那些诗句都只是我梦中梦到的而已,我并没有这样的天赋,也并不是特别喜欢风雅的东西,我就只是个俗人。”
花初妍很明显不愿意相信,她还想再努力的找出一些证据,“你……不是。”
“你觉得我不是的话,我当然可以不是了,本来这就不重要。”顾渊的笑容非常无辜。
没能回应你的期待,还真是对不起了啊。
花初妍的表情有很明显的难过。
“怎么可以……这样。”
“真相往往都挺残酷的。”
看来花初妍心里现在满满的落差感,可惜顾渊并不想去探寻少女的内心,也不想知道她想像中的诗仙应该是什么样子的,毕竟很多事情得讲道德。
他当然可以拿很多句名篇来哄花初妍,说不定还有机会能趁机吃干抹净了,可归根究底这些都不是他自己的东西,无非就是谎言而已。
他倒是没那么讨厌谎言,毕竟他也是一个谎话连篇的人,但爱这种东西,不该存在哪些虚假的欺骗,所以顾渊选择了坦白。
“那……你为什么会为云澜坊提诗?”
“只是为了让云澜坊附庸风雅,能够更好的卖东西,卖的更贵而已。”
显然这对花初妍又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那,那为什么你的诗从来都不公开售卖,分文不取?”
“我就负责给宁清瑶写诗,怎么处理是她的事情,我也是才知道原来可以卖的这么贵。”
撕碎一个少女的美梦原来是这么有趣的事情。
顾渊可没有丝毫的愧疚,他心底的小恶魔笑的无比开心。
可花初妍的眸子都已经满溢着眼泪了,她咬着嘴唇,捏紧了小拳头,一拳砸在了顾渊的胸口上,不痛不痒的,接着就是不间断的挥舞,可惜都没用什么力气。
“别这样嘛,要不你选择性遗忘这个真相?”
“混蛋!”
“那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哦。”
“不行。”
“怎么就又不行了?”
“留一首诗给我。”花初妍的眸子死死的凝视着他的眼睛。
“干嘛?”
“我不管,你不给我的话,我就把这件事告诉别人。”
“那又没什么所谓。”顾渊耸了耸肩。
“你欺负我。”花初妍的眼泪真的都快要掉下来了。
“那送你一段我梦到过的,很喜欢的诗吧。”
花初妍很快就拿出了笔墨纸砚,甚至还顺手用衣袖擦了擦眼泪,除了眼眶微红以外,仍旧满怀期待。
莫非这就是追星塌房的小妹妹?
顾渊沉吟了一下子,很认真的在那张纸上写下这一排小字,这张纸还蛮大的,写完那行小字以后,他却没有立刻把笔还给花初妍,而是用笔锋开始勾勒起水墨,反倒是画起了画来。
花初妍呆呆的望着他的侧脸。
顾渊是为她画了一幅画,画上就是花初妍跳舞时候,水袖纷飞时候的模样,但画上的花初妍神情,却不如她跳舞时候那般僵硬。
她跳舞的时候,虽然嘴角是有着笑容,但总给顾渊的感觉,是她并没有在笑。
所以顾渊画上的她,眸子里带着些许的茫然与失落。
顾渊画的很快,不过两炷香的时间,画完了,花初妍呆望着画中的自己,半晌,她微微撅着嘴唇,“这段诗和画有什么联系吗?”
“没有联系。”顾渊笑的欢脱,“因为本来我就不太懂这些,你要不要嘛,要我就送给你咯,就当交个朋友,以后要记得替我保密。”
“喔。”花初妍好像不情不愿的将那副画收了起来。
“我回房间休息了,你也早点睡。”顾渊轻轻的说了这么一句,接着便没有再有任何告别的动作,直接径直转过身走了,花初妍抬头看着他的背影,轻轻的抿着嘴唇,低头,视线却又挪到了面前的画上。
这幅画把她画的很漂亮,花初妍自己也在绘画上有不小的造诣,可面对着这幅画的时候,她却只能自愧不如,甚至她总觉得画上的那个少女,要比现在的自己更加纯粹,真实几分。
她可以随意的露出忧愁的神情,她可以自己决定自己的人生。
花初妍的嘴唇微动,轻轻的念着顾渊留下的那一行小诗。
“意气凌霄不知愁,愿上玉京十二楼。
挥剑破云迎星落,举酒高歌引凤游。
千载太虚无非梦,一段衷情不肯休。
梦醒人间看微雨,江山还似旧温柔。”
她念了一遍又一遍,等待着墨迹干透,将那幅画认认真真的收好,紧紧的抱在怀里面,她终于走出那个小院子,一路向北,一直走到宗主的大殿。
宴会已经散了,现在也是休息的时间了,花月忧正在院子里画着画,花宗宗主花月忧多年前就已经以画入道,真正的修为战力不低于炼虚七重,现在她正在画着一副自画像。
而现在的她,与今日宴会上不同,现在的花月忧一头银发,虽然容貌仍旧是少女那般的姿态,但这满头银发,似乎隐隐约约已经透着几分苍老的气息。
花初妍没有言语,规规矩矩的等待着花月忧画完,已经是两个时辰以后。
花月忧终于收起画笔,将眼眸望向她,“这一次刀无意输给了顾渊,刀宗与花宗的面子上都很不好看,我已经和你说过,我的修为停滞不前许久,若是再无法突破,便已经是大限将至。”
“花宗这么多年一直由我撑着,若是我不在了,花宗迟早会出乱子,灵宗的洛夜笙正在破境之时,帮不到我,剑宗也看不上我们花宗,所以刀宗是最好的选择。”
花初妍低着头,没有言语。
“师尊养育我多年,初妍自然不会违背师尊意愿,师尊若是要我嫁的话,我嫁给他便是。”花初妍低着头,声音很轻。
花月忧轻叹一声,“你懂事就好。”
“师尊……我想给您看一幅画。”
“哦?你在画技上有什么进步了吗?”
“不是。”花初妍摇摇头,将这幅画缓缓展开,花月忧的眸子被画像吸引过去,不过片刻,那幅画便飞到了花月忧的面前来,她原本有些晦暗的眸光一点点的明亮起来。
花初妍的嘴唇微张,呆呆的望着花月忧。
整整一炷香时间的静默。
花初妍看着面前师尊的满头银发,渐渐的重新变回了墨黑的颜色。
整个花宗,漫山遍野的灵气开始混乱的躁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