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灵千回过头，只见身体庞大的黑衣人一边用胳膊勒紧队友，一边用肘部拉着腿缓缓向前挪动，黑袍的表面混着许多污泥，身下血迹夹着模糊不清的沫子滑成一道骇人的路径。特征很明显，这个人就是实验体九号。
额，这群家伙究竟遇到了什么。。
蓝灵千有些不忍直视，要不是自己曾经过特殊训练，恐怕早就呕吐出来了。
“快救救弟兄们，俺这就要撑不住了。”
“啊呀，这是怎么了？”
蓝灵千半嘲讽的笑了笑。
“嘁，还不都是蛇，这鬼地方到处都是蛇啊！”
九号卡着嗓子大声呵斥，可能是情绪激动用力过猛，粗壮的胳膊从黑袍僵硬中甩出，发紫的烂肉下横着更为可怕的淤黑。
“哦，原来胳膊还在，这不挺好的。”
蓝灵千倒吸一口凉气，蹲下身用手指轻点几下，现在九号的胳膊简直硬得和钢板一样，恐怕连针尖都无法刺入。
“俺现在算是彻底无力了。。之前所有发生的事俺都道歉，求求你一千号，至少把他们几个带走吧！”
说话间，三四个伙伴僵硬地从他怀间滚落。
“他们几个和我一样中了毒，现在晕过去了，就是其他的人，呜呜，其他的人。”
“不用说了，我会带你们一起回去，毕竟我们是好伙伴嘛，嗯？”
蓝灵千露出得意的神情，还好没人能看见。
为什么态度如此恶毒，这并非是和九号有什么血海深仇，而是眼前的人过于敌视强者，以致极东被集体孤立，甚至作为“至强”伙伴的“最弱”自然处处也少不了麻烦。
“一千号，这份恩情。。咳咳。。”
“好了。”
蓝灵千打断九号。
不过说到底，他的死活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呐，我把他们叫来了。”
可靠的声音从耳后传来。
是极东，但现在极东的语气和独处时完全不同，就如同“冻死”的寒冰，丝毫感受不到她情绪上的波动。其间散发的阴冷气场似乎正强而有力杜绝着身边意图靠近的一切，夹着的些许别扭傲气也仿佛是撕碎来人的最后通牒。
这才是她平时真正的样子，和平时独处时完全不同，没想到的是极东竟能主动帮助勉强算做是仇敌的人，不过最开始她对我也是这番情绪。
唉，和她相比，我还真是有些惭愧。。
“嗯。。总之，你还是谢她吧。”
蓝灵千朝着九号点点头。
“不用他们。”
极东背过身去，头也不回便走了。
还真是别扭，不过能独占“另一个她“也挺好的。
望着背影，蓝灵千如是想道。
一番功夫回到基地，九号他们几个被监视者带走了，这次外出结束后，参与实验的同伴所剩已经寥寥无几。
熟悉的地下走廊失去了往日的热闹，只有依稀的训练嘈杂声证明着这里尚且并不孤寂。
究竟这个地方还有剩下多少实验体，谁也不知道，谁也不会关心，现在能引起话题的只有刚刚立下功劳从而受到灰鼠热烈接见的蓝灵千和极东二人组。
“啊～欢迎欢迎！”
嘁，真恶心。
蓝灵千在心里暗暗咒骂，那灰鼠还是老样子，将右手的小指靠在嘴边，得意的笑着。
说实话，每次看到他都会有种想吐的感觉，单只是看着就觉得反胃。
“你们两个非常不错，和那群废物比还算有可取之处，快拿来给我看看！”
矮小的灰鼠边说边从座位上跳了下来，两眼放光摩搓双手。
“快，现在正是你们完成使命的珍贵时刻！”
。。。
极东默默打开口袋，一股淡淡的粉光散发出来，蓝灵千双手扣紧蛇玉，缓步朝着灰鼠走去。
“快，快给我！”
灰鼠直勾勾盯着宝玉，瞳孔的倒影中仅剩下癫狂。
这家伙实在不大可信，但是。。
蓝灵千低头看向蛇玉，它是如此沉甸，两只手也不是很好握住。
“啧啧，没想到你这小子还是不信任我。”
灰鼠一脸得意的背过身去说，
“我答应你们，你们两个会成为新的监视者，一种全新的监视者！”
“多谢厚爱。。”
蓝灵千小声回应，然后把蛇玉轻放到灰鼠座椅的扶手上。
呼，做到了。。
颤抖的心终于微微平缓，也不知为什么，每次在近距离面对灰鼠博士时都会莫名胆怯，还会有无名的怒火攻心，非常矛盾。
“啊啊，这就是我梦寐以求的神界灵石！”
灰鼠直勾勾盯着蛇玉，高举起来观看个不停。
“完美，这是何等的艺术，何等的荣誉！啊，我会让你实现真正的价值，成为神的价值！”
原来蛇玉就是灵石，一种高精度的灵力，说起来几年前祸斗似乎也是抢的这个，不过时间太久远有些记不清了。
现在还是得等灰鼠发癫结束才行。
蓝灵千和极东用肢体语言相互示意了下，现在能做的也只有等待。
也不知过去多久，只听“咔”的一声，身上的长袍突然松垮，看样子这层束缚是解除了。
“不错不错，你们两个带来的蛇玉成色堪称极品，黑色长袍的诅咒已经解除。”
灰鼠转过身，用特殊的机械触手夹起蛇玉，带上单片眼镜，似乎要进入工作状态。
“那个，监视者他们不也穿着黑色长袍么？”
极东叫住了刚想离开的灰鼠。
她说的没错，不管是平时遇见的监视者还是我们特有的那个弓背监视者都是身着黑色长袍的，他们虽然和实验体一样遮蔽自我，但他们的长袍明显更高级，甚至可以说非常帅气，然而实验体的衣服简直和罪犯一样。
“咳嗯。。我说过了，你们是新的监视者，有不同的任务，至于服装。。嗯。。之后也会有的，现在暂时不用衣着，用证件证明身份吧。”
说完，灰鼠指了指桌子上的一摞文件。那里摆放着提前制作好的几份监视者证件，但可惜有的同伴这辈子都看不见属于他们自己的那份了。
“现在只有你们两个的份，千万不要拿错或偷看其他人的。”
“是！”
目送灰鼠完全离开，蓝灵千和极东这才拿起各自的新证件，至于为什么要等灰鼠离开才能行动，只能说设定的规矩越多，越复杂，才能体现出地位的尊卑。
但从现在开始就不再受长袍束缚，也能相对的自由出没实验所，也算是晋升了一个阶层，不再是这里的地底人了。
“呼，他可算走了。”
“有了这个我们应该可以和那个弓背监视者平起平坐了！”
啊，终于。。
蓝灵千拿起证件，可上面连个姓名和头像都没有，仅刻着编码序号和灵力属性，就算偷看其他人的证件也得不到什么情报。
“这，这是？！”
“怎么了怎么了！”
“你看！”
蓝灵千抬起手，颤颤巍巍的指向证件。灵力的那一项写着的是木加毒的双属性，但后面还带着大大的问号，十分神秘。
“木、毒？”
？
我是这样的灵力吗！？
蓝灵千心里又惊又喜，高高举起证件的样子像极了刚才的灰鼠。
是木和毒，嗯。。一般来说纯属性的灵力威力会更高，这样的双属性多样搭配其实也不错。但。。出生在极西冰原的我怎么可能会有“木”这种带有生机的灵力？
算了，就先这样认为吧！
想到这里，蓝灵千心里美滋滋的，先前经受的所有苦难在这一刻也都成为了甜味剂。
“极东你看，我无意间拥有灵力了，可惜我既不会放木头人，更不会喷毒欸。”
“可能是博士参考了你的自愈能力和毒抗？嗯。。应该基本是这样。”
“你是什么灵力？”
“单单一个雷而已啦。”
极东指着她的卡片轻描淡写的说道。
“是么，我倒是觉得还有其他的。”
蓝灵千略加思索，回想起极东之前巨大的化身形态。
嗯。。那诡异反转的血月和红色雷电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呐呐我说，小千你现在还藏着干什么，嗯？”
极东背过手，将胳膊搭在身后继续说，
“当然，你要是不愿意也没有关系，想起来，相处近四年的搭档却一直不知道具体的面容，这是多么痛心的事啊！”
“你是说这个，啊哈哈。”
她想见我的样子。。
蓝灵千看向一旁，明明身上的枷锁已经摇摇欲坠，但习惯后突然要摘下反而很别扭。
这黑袍自带清洁功能，所以即便是在房间里也很久没有脱下过，我，应该不是很脏。。
“额，实际上我现在连自己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
“那我就勉为其难的做第一个记住你的人？”
“别，我还没准备好！”
蓝灵千向前一个测滚，敏捷的躲过魔爪。
“喂，别跑啊！”
二人偷跑出实验场，现在有了监视者证件出入确实方便不少，但太远的地方还是不敢，毕竟手腕上还铐有足以秒杀生物的手环。
“好漂亮。。”
落日的余晖照映在眼前的少女身上。
“小千，你不是一直想出来吗？”
“我只是。。”
“好了，其实我早想丢掉这件破长衫了。”
极东轻轻来到蓝灵千的面前，右手抓住长袍兜帽，用力向后一甩。
银黑色？又或说更倾向于黑色一点的中长发随风飘起。
“极东。。”
蓝灵千瞪大眼睛，一时间似乎失去意识。
眼前的人便是极东，犹如无上艺术玩偶般的精致可人，震撼带来的冲击甚至足以让时间定格。
右侧的头发微微扎起，左边梳成单侧马尾来修饰那小小的鹅蛋脸，柔软灵动的长睫下，银黑纯净的眼眸还留着不少青春稚气，最下面抿着的樱桃小嘴上仿佛透着露珠，就像清晨的花瓣，总之是非常可爱。
“你怎么不说话？该，该不会嫌我貌丑吧。。”
“这怎么可能！”
蓝灵千毫不犹豫的说出答案，生在雪女之乡的自己本见过各种各样的美少女，但今天来看实际上那都不算什么。
“呼，那就好，那就好。”
极东长吸一口气晃动了下身子，蓝灵千这才发现极东的服装也很有讲究。
长袖灰色振袖露着点点肩膀，小小腰封轻轻缠起身子，上面印着似乎是鸦类妖怪特有的纹路，共计九条印，其中末尾的那条最为清晰，前面的八条灰灰的略微有些褪色。
与上身搭配的正是刚刚过膝的短裙，除上面系着红色的蝴蝶绳结水引外，其他地方比较朴素，不过那灰黑色过膝长袜修饰下的双腿非常不简单，完美线条的顶端被迫勒紧，那顶上一点凹进去的弧度为极东增添了不少色气。
想之前和极东比试较量时被踹了那么多次都没有引起注意，可见灰鼠黑袍的遮掩能力有多强。
总之极东她虽说穿着繁琐，但视觉上一点也不厚重，反而很利落，总体上是个少女武者风格的印象，但防御值偏低，还有点像刺客。
啊啊，原本我都做好了极东是鸦天狗那种尖嘴大鼻子红脸丑八怪的心理准备，现在想想真是惭愧。。
蓝灵千的心脏怦怦直跳，眼前夕阳下真实的极东无疑更为动人。
“呐，你怎么没什么反应？”
“没，没什么！”
蓝灵千还没回过神，一屁股坐在地上，头顶上的兜帽随之脱落。
坏了！
下意识拽紧兜帽，刚想再次盖上胳膊却怎么也扯不动。
被她拽住了！！
“有点帅，还有点可爱的感觉，怎么回事？算是有点完美？”
极东半跪在一旁，两人间的姿势非常不妙，如果极东向前稍微用力的话蓝灵千就被彻底压在身下。
“我说你这皮肤也太好了吧，简直和新生的婴儿一样！”
极东上前更进一步。
好近好近好近！
“等等，我脸上有好几处小疤来着。”
不要再靠近了啊！
蓝灵千颤颤巍巍的挣脱出来。
呼，这么可爱的女生贴过来对心脏可真不好。
“别转头啊，疤痕在哪？”
“我记得是这里，嗯？！”
不见了。。这是小时候雪女用灵力魔法造成的创伤，因为那时候还没什么自愈能力，就留下了疤痕。
蓝灵千攥紧拳头暗暗发誓，一定要用在这里所学的伎俩进行报仇，这也是支撑自己留在这里的重要原因之一。
“只是你的头发怎么回事，和疯子似的，还好黑袍有清洁能力，乱成这样再脏兮兮岂不是。。”
“我之后会自己打理的！”
蓝灵千随意拨弄了下头发。
不知从什么起，头发竟变得那么长，乱糟糟，就像过去了很久。
“这个容易啊，我来帮你修整！”
“欸，去哪？”
极东拽起蓝灵千，拉着手一路跑回基地。
这里的地下公共基础设施非常完善，灰鼠甚至为每个人都配备了专门房间。
这个路线，等等，极东的？！
“那个，进入其他人房间要是被灰鼠发现。。”
“还好啦，现在没监视者管我们，这里也没有监视器。”
“啊，那就。。”
除了家里的姐姐妹妹外，蓝灵千还没进过其他女孩的房间，实在是有些不太好意思。
“总之打扰了！”
推开门，瞧着眼前简略而不失温馨整洁的小卧室，蓝灵千两手无地安放，说实话也不知道该站在哪里才好。
“说起来原本我以为你和我身高一样只有一米五几，没想到你还比我高不少。”
“当然，我可是男人中的男人！”
蓝灵千自信的答道。
“还是精准一些，嗯。。”
极东踮起脚比了比，
“算了，这次是我输给你了，还是先给你剪头发吧！”
“那个，我。。”
“给-我-乖-乖-坐-好。”
还没征得同意，蓝灵千已被死死按坐到梳妆台前的椅子上。
这就是我。。
见到镜子中的自己，蓝灵千感到异常陌生，甚至不敢直视，用手蹭了蹭脸颊，手指尖竟传来前所未有的柔软滑嫩。
好厉害，我都很久没有照镜子了，现在的我原来是这个样子么，总觉得有些文静？难道是待在地下好几年的原因么，还挺白嫩的。
“极东，你说我换个修饰脸型的长发能不能混入雪女之中？”
“雪女的话。。不说是纯白，至少也要染成深蓝色发吧。”
“也是。”
蓝灵千叹了口气，乖乖就范。
“那，我要开动了喽！”
极东一脸坏笑站在身后，不知从什么地方拿来剪刀和梳子。
“小千你想要什么样式？”
“随你啦，弄短就好，最好还能显得干练一些。”
蓝灵千轻轻地闭上眼，感受极东在身旁的温度。
啊，是好闻的气息，刚刚为什么没发现呢？真是太可惜了，说起来姐姐也曾这样给我修剪过。
蓝灵千任凭极东修剪，听着咔嚓咔嚓的声音。
嗯。。眼皮有点重，太久没这样放松过了。
意识渐渐模糊，过了一会儿，可能是最近过于劳累，居然舒服到睡着了。
“大功告成！”
极东温柔地拍了拍蓝灵千的脸颊，
“小千你醒醒，已经剪好喽。”
“呼啊，终于好了么。。嗯？？”
揉揉眼，蓝灵千看着镜子中现在的自己。
“哈？”
蓝灵千惊讶地直接从椅子跳下。
“极东，你！”
弯着腰，仔细打量着新的自己，之前的蓬头散发已按自己的要求剪短了许多，只不过和想象中有所差距。
“你这家伙！！”
“没办法，人家只会做女孩子的发型。”
极东没有剪的特别多，而是留了过耳的短发，头发右侧还用灰白的发带微微扎起刘海的两边还特意各留了一缕碎发垂到耳边。
“我说你啊。。”
“没办法，是刚才有人想混入雪女之中来着！”
“唉。。”
蓝灵千回身过去，一脸无奈地看着极东。
嘛，就由她喜欢吧。
“极东你剪的不错，但是要稍作修改。”
蓝灵千没有直接拒绝，默默将发带轻轻解下，用手指夹住修饰脸型的碎发然后用力向后扯。
嘶——
有点疼。
棱角分明的脸型瞬间露出来，虽然有些幼稚气，但还是能看出是个男人。现在毕竟还算太年轻，这种胚子，完全长开后一定会是难以想象的极致俊美。
“真没想到在这里参与实验还有堪比整容的效果。。”
“我倒是觉得和你给我看的照片上差距不大。”
“可能是觉得过去的我比较丑恶吧，最后是这里，要不要再剪一截下去呢？”
蓝灵千指了指自己的发尾，现在的长度自然垂落刚好过耳。
“要不留一下，长发其实还蛮帅的，都剪掉多可惜啊。”
“那，那就留一下？”
想起犬神盘白儿的发型，像他那样留长效果也不错。
蓝灵千臆想了下自己成为长发飘飘的剑客模样。
呼嘿嘿，我果然还是很帅的！
“留着，必需留着！”
“太好了！还有，那个。。”
一直活跃的极东突然安静下来，做出少有的正经模样，两只手并拢到一起。
“有件事我想和你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