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解除之后,木埃言和如很自然地回到了充满拥挤行人气息的地铁站大厅内,正像是从没有离开过一样,存在性上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习惯性地四下环顾一周之后,木埃言没有看到妙乙和她的父亲没有出现在地铁站之中,也许是父女二人随着幻境离开了车站。

父女,吗......

木埃言差点沉浸到刚刚与妙乙对话的回顾之中时,他忽然发现从他身旁经过的行人都免不了或多或少投来异样的目光。

惊异、艳羡、还有一些是色眯眯的......

木埃言知道原因肯定不是出在他的身上,他猛然回头,如正以本尊的模样站在他的身后,她一如既往面带微笑看着他。

虽然说本尊与化形乔装的区别也就仅仅只是在头发上,可是原本就美到窒息的异国样貌配合上银发,比之前黑发的时候更加靓丽显眼了。

——尤其是这个时候,“银发”还有着舆论加持......

麻烦!

木埃言一个转身,纽因过量消耗带来的影响让他因为体力不支而打了一个趔趄,他整个人失去了站立所需要保持的最低限度平衡,扑到了如的身上。

就势,他和如两人贴到了距离身后只有一步远的厅柱子上。

如将靠到自己身上的木埃言推起身,相反,她一只手抱住了木埃言。木埃言能感觉得到,自己的脑袋,自己的脸,整个陷进了如柔软的胸脯之中。

“如果是想要‘壁咚’的话,最好还是换个对象哟,我的半身。”

知道如是在开玩笑,所以木埃言第一时间什么话也没说,也没有忙着赶紧从如的怀中离开,他就着这最近的距离,伸手把被如压在身后的连衣帽拉了出来,盖到了如的头上。

“现在不能改变化形的话,就稍加注意一下啊。”

扶着如的双肩,木埃言勉强站稳后说。

“是是是—”如抬起手将呆在身后那一头银瀑一样的轻柔长发全部拾起,塞进了连衣帽之后,按照木埃言的嘱咐将帽子好好戴了起来。

穿过了密集的人群,从入站口离开了车站大厅之后,大街周围稀疏了不少的人流量才让木埃言勉强能够放心地喘上一口气。

“是太累了吗?”

一直和木埃言并肩相行的如向着木埃言多靠近了一步,挽起了他的手臂,好让木埃言能在自己的搀扶之下走回家。

旁人看来一般像是恋人之间才会有的亲密动作,木埃言自己对此虽然并不能说毫无自知,但是对他而言也仅仅是习惯得不能再习惯的普通肢体接触罢了。

“没有像上次那样晕过去......算是进步了吧?”

木埃言从脸上挤出的微笑并不能掩盖住他神色之中的疲劳,因为他现在想要笑出来都十分地吃力。

“如果你是想要安慰的话,我会说——是的,进步了哟我的半身;不过我想说的话嘛——这次是我手下留情了,所以你还留有说话和走路的余力。至于哪一句是真的,哪一句是假的,你就自己猜吧。”

“啊,我没力猜......那就当全部都是真的好了。”木埃言的脑袋无力地耷拉在了如的肩头,好在他们两人的身高差不多,姿势被如搀扶着走的时候木埃言并没有感觉到有任何的别扭,反倒是因为有所依靠而感觉十分地踏实。

“你不猜的话,那就由我来猜了喔。”

“诶,猜?”

是猜哪句话是真是假?

不知道是因为脑子鼓胀得像沸腾的稠粥导致自己的理解能力产生了偏差还是因为自己累得连听觉系统连接收声信号的功能都停运了,木埃言一时间没法跟上如所说的话。

“是猜猜你想要做什么。”

猝不及防地,木埃言的鼻梁被如勾起的细指顺刮了一下。

“我?”

“不然呢?一开始说要把伤害了朋友的家伙消灭掉的人是你,一会又说要阻止异想化的人是你,结果放过了‘地铁恶灵’的还是你——我的半身是这么一个充满着变数的家伙,让人不想猜都不行。”

如说的没错,最初一开始木埃言说想要做的事情和他刚刚在车站大厅幻境之中所做的事情的确有所出入。

将肆意破坏事像的家伙干掉,不让他在危害别人......

现在却是放过了产生异想的小女孩和被她认作是父亲的异想化男人......

从认定是要为了否定而找出对方,到达成约定而放过对方......

“需要的结果没有变,这就足够了。”

木埃言坦然地笑了笑,他没有睁开眼,只是由搀扶着自己的如带路。

“阻止它......阻止异想化,这样真的足够吗?”

“足够了,因为约定好了。”

“约定......吗......该怎么说呢,你不会是和那个臭小子学的把戏吧?不管对象是谁都敢来个约定,他可不是那种像你一样总是轻易把自己的信任交付给他人的角色。”

如提到了海伦,木埃言先是一愣。

和异想化约定,还会这么做的人在木埃言的印象里也就只有他了。

第一次看见海伦的时候,他的确是和异想化做了个约定,他和黄金雨约定了在三天之后让我和罪在学校的天台上与黄金雨决斗......

是啊,确实是像如所说,“约定”可能只是他的交涉手段而已,他甚至自己还说那是“骗小孩子的把戏”、“说是在三天之后决斗又没说不能不赴约”来着......

想到这里,木埃言禁不住转而笑出声来。

也许海伦是像如所说的那样不会随便信任别人,但是木埃言相信他不会是那种为了欺骗而向他人许下约定的人。

假话全不说的海伦如果要骗人的话,那最多也就止步于真话不全说罢了。

“我相信妙乙和她的爸爸会遵守约定的,因为他们坚持的‘正义’虽然是异想,但是里面一定也有普通人所认同的‘守信’。”

“就算是如此吧——那你呢?你想怎么样履行你的承诺?”

如的话音落下,木埃言想要再往前一步时,发现如站在了原地。

路口对面的信号灯,刚刚变红,两三辆小车抢着三秒闪烁的黄灯,带着呼啸的引擎声从这一头冲向了那一头。

木埃言很清楚自己当时说的是什么。

——“你们的‘正义’,就由我们来贯彻”。

无论从哪个角度理解,都像是要认同对方的“正义”。

对方的“正义”,即是对方的异想。

认同本应该否定的东西,在如看来这是不能接受的事情。

触恶必杀,毫不留情,以“正义”的名号披上伤害与杀戮的外衣,拿起屠刀,与恶又有什么区别?

这是异想,谬误中夹杂着正确,在偏激之中发芽,最终结成无人能够接受的苦果。

这样的事情木埃言早就应该再清楚不过了。

如看着木埃言,因为他现在看不见她的双眼,所以他看不见如的担忧。

“啊,秦央有一句话你知道吗?”

出乎如的意料,木埃言的应答非常迅速。

“什么?”

“山人自有妙计。”木埃言卖起了关子,“虽然他们的‘正义’是异想,但是小妙乙可不希望自己的爸爸被别人称作是‘地铁恶灵’的异想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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